後來她和顧疏不睦,去了洛陽,謝嵐還常去洛陽看她,每次都給她帶許多新奇的玩意兒。對於這個表兄,蕭挽瀾心底總是心存感激的。


    謝嵐站定了,眸光淡淡的落在蕭挽瀾臉上。


    和記憶裏那個小丫頭比起來,如今麵前站著的少女五官長開許多,不過依稀還有些當年的模樣,就算是不施脂粉,仍舊是明豔絕倫,霞明玉映,叫人輕易挪不開目光。


    他記起當年自己第一次隨父去軍中,蕭挽瀾也不知道從哪裏聽來的消息,在宣化門拽著他的袖子不讓走。


    一邊哭一邊問他說:“母後不在了,阿嵐現在也要走了嗎?那阿嵐以後都不帶我去玩了?”


    因為是冬天,她哭了一會鼻頭就紅了,眼眶也是通紅一片,瘦弱的肩膀哭的一聳一聳的,可縱然是這樣,還知道拽著他的袖子擦眼淚鼻涕兒。


    那時候先後剛逝不久,她自然是難過的,一點點事都能難受上好半天。


    謝嵐不忍她難過,就和她說:“一年之期,我一定回來。到時候給你帶一隻猞猁猻回來,好不好?一定和你原來玩的那隻一模一樣。”


    蕭挽瀾收了哭聲,眨著滿是淚水的眸子問他,“真的嗎?”


    猞猁猻雖然長得似隻大型的狸花貓,卻是凶獸,哪能隨便養來玩的。原先那隻不小心讓它逃跑之後,先帝就不讓她再養了。


    謝嵐點點頭說:“那我騙過你嗎?”


    蕭挽瀾這才總算放開了他。


    在軍中那一年,謝嵐經常能想起這一幕,想起長安有個小丫頭等著他回去,淚眼婆娑的模樣,讓人心疼。


    不過現在的蕭挽瀾,可不會那樣哭鼻子了。


    謝嵐笑了笑說:“今日才回,可不敢勞駕你來接我,你忙著要去玩都不及。”


    蕭挽瀾知道謝嵐這都是打趣的話,可她現在要去擊鞠,可不就是玩都不及。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辯解道:“也就這一回,平日裏我可不這樣。不信,你問皇兄好了?”


    蕭逐月哪裏好讓自己妹妹沒麵子的,就同謝嵐說:“是就這一回。她要去考女試,最近用功著呢。”


    謝嵐顯出幾分驚訝來,瞧著蕭挽瀾說:“倒是比以往有誌氣了,看來真是長大了。”


    這語氣可不像是在誇她。


    蕭挽瀾瞪了謝嵐一眼,不再理他。


    蕭逐月就在一旁道:“好了,招呼也打過了,我們該出發了。朕讓皇後她們先行,現在大家都等著我們呢。”


    一行人這才出發往亭子殿去。


    果真如蕭逐月所說,眾人都在等著他們,看台上坐滿了人,是朝中的百官和他們的家眷,而皇後領著幾個位分高的妃嬪也坐在正中的高台上。


    見著蕭逐月過來,眾人都忙起身行禮。


    蕭逐月下令平身,又笑了笑說:“今日都別拘禮了,大家盡興才好。”


    眾人山呼謝恩,這才紛紛又落了座。


    蕭挽瀾跟在蕭逐月身後,剛才一進來就在找宋衍的身影。


    他答應過自己會來的,也不知道他坐在哪?早知道就讓人先打聽一下了!


    謝嵐看她左顧右盼地,就笑著問她:“找誰呢?”


    蕭挽瀾搖搖頭,“我就看看。”


    說著眼睛卻還是不由自主往人群裏瞟。


    謝嵐看她這樣,唇角上的笑就淡了一些,低頭過去,壓低了聲音在她耳邊問:“是不是顧疏?”


    蕭挽瀾側頭看了他一眼,謝嵐此刻離她近極了,她麵頰上都能感受到他呼出的氣息。她皺了皺眉道:“怎麽可能是他!”


    謝嵐“哦”了一聲,“不是他,那你還是在找人了。”


    被套話了!


    蕭挽瀾一偏頭,眼角的餘光正巧掃到一身紅色胡服的付淑月在那係護膝。她露出一個粲然至極的笑來說:“好吧好吧,喏,我在找淑月。”


    說著她伸手朝付淑月那邊揚了揚手,喊了句“淑月”。


    謝嵐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果真也看見了付淑月。


    付淑月聞聲看過來,也朝他們揮了揮手。


    蕭挽瀾就同蕭逐月道:“皇兄,那我先去找淑月了。”


    蕭逐月略點了下頭,就讓她去了。


    蕭挽瀾一邊往付淑月那邊去,一邊抬頭去尋宋衍的身影,終於在人群裏找到了他。


    宋衍雖說位列大理寺少卿,年少有為,但也隻是正四品的官員。京中大臣勳貴無數,今日還都帶了家眷來,宋衍的位置自然是要靠後許多。


    宋衍此刻卻沒有朝她這邊看過來。


    他身邊也不知坐著誰家的家眷,一個十三四歲的女郎笑著在同他說著什麽。


    他好像也側首答了那女郎的話。


    蕭挽瀾心裏有些莫名的失落,大概是因為她在找宋衍的時候,宋衍沒有看到自己。


    付淑月這時候也已經走了過來,看她神思不屬,不由得問:“你怎麽了?剛才不還高高興興的?”


    蕭挽瀾搖搖頭,衝她笑了笑道:“我哪有不高興,就是剛剛在想事情。”


    付淑月這才也笑了起來,拉著她往球場的右側走去。


    那裏早有宮人們牽著馬匹候著,有參加擊鞠的人都翻身上馬開始準備熱身了,她們自然也該過去了。


    付淑月同他一行走一行小聲說:“我聽說這次擊鞠,皇上是想給你找駙馬哩,一會你且看看那些小郎君,有沒有合意的。”


    蕭挽瀾聽得直皺眉,“你別胡說了,我可沒這心思。”


    “沒有也要裝出來有!”


    付淑月拉了她一下道:“顧疏也來了,就算氣一氣他也好的。你是大雍的長公主,想要娶你的人,多的去了,又不是非他不可。”


    蕭挽瀾側頭看了付淑月一眼。


    付淑月往看台的一個方向偏了偏頭,說:“看到沒,他就坐在那。”


    蕭挽瀾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沒想到顧疏這時候居然也朝這邊看過來。兩人四目相對,蕭挽瀾楞了一下,隨即便別開了眼。


    她要是在意,才會想要氣他。她都不在意了,顧疏怎麽想的,又關她什麽事。


    ……


    顧疏對上蕭挽瀾的目光也是一愣,不過她很快就轉開了視線,倒像是不經意才會看過來。


    但是顧疏可以肯定剛才她就是在看自己。


    這樣一想,他心裏突然有了一種同宋衍扳回一城的感覺。他抬起眼眸,不由得看向對麵看台上坐著宋衍。


    他們兩個人好死不死的坐了個照麵。


    宋衍倒是沒發現顧疏在看他,他端了杯茶喝了,側頭去看賽場上已經騎上馬的蕭挽瀾。


    她今日一身胡服,打扮得比往日颯然利落許多,一手牽著馬韁,一手拿著月仗,側頭同身旁的付淑月說著話,臉上笑靨如花。


    高原範清了清嗓子,上前一步準備宣讀賞格,等到賞格宣讀完畢就可以放球開賽了。


    謝嵐這時候卻行至場中,朝上首的蕭逐月抬手行了一禮,朗聲道:“皇上,微臣久別長安,也許久未打過馬球,亦有些技癢,想要入場一試身手,懇請皇上恩準。”


    他這話一出,整個亭子殿都靜了一靜,眾人都紛紛看向他,有的人臉上都露出了驚詫之色。


    蕭逐月臉上倒是沒有半分驚訝,反倒是笑了笑說:“這有何不可的,不過多了你一個可就不公平了。”


    “那就再尋一個人來就是了。”


    謝嵐轉過身,目光在看席上掃了一圈,最後堪堪落在了顧疏身上。


    他衝顧疏勾唇一笑,語氣輕緩,聽不出任何波瀾。


    “以往同顧大人切磋過武藝,今日我倒是想同顧大人切磋切磋球技,不知道顧大人願不願意賞這個臉了?”


    顧疏握著茶杯的手不由得緊了緊。


    在眾人眼裏,他就是一個已經被除名的“駙馬”。


    這謝嵐這時候拉他下場,不就是刻意讓他難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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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章


    在場眾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看了過來, 等待著他的回答。


    顧疏擱下茶盞站起身來,黑亮的眸子凝著場中站著的謝嵐, 極慢地現出一縷寒光。他勾唇一笑, 緩緩道:“既然是世子相邀,我哪有不答應的道理。”


    謝嵐同樣回以一笑, “如此, 那就再好不過了。”


    宮人去給兩人牽了馬,送了月仗上來。


    謝嵐自然是要同蕭挽瀾一組的。他將月仗執在手中,打馬行至蕭挽瀾身旁, 側首朝她小聲道:“我邀顧疏,小瀾兒可是不樂意了?”


    蕭挽瀾“嗤”了一聲道:“你喜歡就好。我隻要贏球就成。”


    謝嵐衝她咧嘴一笑, 氣定神閑道:“放心, 有我在, 絕不會讓你丟臉的。”


    高台上,高原範此時已經念罷了賞格, 高聲道:“擂鼓, 開賽!”


    第一聲鼓聲響起, 場上兩隊人馬齊齊策馬而出, 朝著場中放置的七寶球馳去,馬蹄過處帶起陣陣滾塵。


    看台上的眾人也紛紛揚起頭,不再談論剛才的那個插曲,將心思放在比賽上來。


    兩隊人馬正麵相迎,蕭挽瀾看著前麵一騎當先的謝嵐,忽然喊了一聲:“阿嵐, 擋人!”


    謝嵐同她玩這個不知多少回了,她那些本事還是他教的,當即會意。


    他立刻掉轉馬頭朝著迎麵而來的那隊人馬橫策而過,這動作太過出人意料,他的反應也迅猛矯捷,竟然真就以一人之力擋下了對方一群人衝過來的勢頭。


    看台上頓時響起一陣叫好聲,氣氛也漸漸熱烈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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