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衍見她神色擔憂,就說:“梁太醫給你開了安胎的湯藥,你們倆都沒事。”


    聽宋衍這麽說,蕭挽瀾心裏才有了些劫後餘生的慶幸。她笑著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全然感覺不出來這裏麵已經有了一個小生命。


    不過再往上一些的地方感覺卻十分強烈,她不由得擰起了眉頭,可憐兮兮地說:“執夷,我肚子餓。”


    算起來她已經兩頓沒吃東西了,剛才昏迷,宋衍也隻敢給她喂些容易吞咽的湯水。


    這時候肯定是腹中空空。


    宋衍派宮人去紫宸殿給蕭逐月報平安,又讓容夏去安排了吃食上來。


    殿內的燭火悉數被點亮,光線變得明亮了許多。


    蕭挽瀾靠在床榻上,由著宋衍一口一口為她吃飯。


    她手上還傷著,根本沒辦法動筷子。


    大概是真的餓,她吃了滿滿一碗米飯才覺得吃飽了。


    自己昏迷的時候,宋衍定然是一直陪著她的。這樣一想,蕭挽瀾就忍不住問:“執夷,你有沒有吃?”


    宋衍之前哪有心思吃飯,這時候蕭挽瀾問他,他才笑了笑說:“你吃好了,我就吃。”


    “那讓人再重新給添幾樣菜吧。”蕭挽瀾沒想到他還真的連飯都沒吃,心疼的不行。


    擱在床上的食案並不大,盤子裏的菜她都吃完了大半。


    宋衍卻全然不介意這個,就著剩菜和菜湯拌飯填填自己的五髒廟。


    他這時候放鬆下來,還真覺得饑腸轆轆,這一頓飯竟然也吃的特別的香。他吃的差不多的時候,抬頭才發現蕭挽瀾居然一臉專注的瞧著他。


    兩人視線相觸,她還眨了眨眼睛,眼瞳清澈,瑩亮的極了,有一種說不出的可愛。


    宋衍心底柔軟的不可思議,含笑問她,“看什麽?”


    蕭挽瀾雙頰微微發燙,別開臉道:“沒看什麽。”


    不過說完之後又覺得自己這行為太過掩耳盜鈴,忍不住也跟著笑了起來。


    宋衍讓人將食案撤下去,又命人端了熱水上來。


    他親自給蕭挽瀾擦了手臉,自己也簡單收拾了一番,這才陪著蕭挽瀾重新躺回床上去。


    蕭挽瀾昏睡了這麽久,一時間哪還能睡得著,便側過身看著宋衍說:“那個丁未應該是長孫信派過來的人。”


    前世就是長孫信派人去的靜安寺,那個叫丁末的又說給兄弟報仇,那必然是因著靜安寺那件事了。


    宋衍輕輕地應了一聲,“這個事皇上會處理,你就別操心了,乖乖睡覺。”


    蕭挽瀾眨了眨眼睛,和宋衍抱怨道:“睡不著。我都睡了一下午了。”


    她往宋衍身邊蹭了蹭,又說:“執夷,要不你哄我睡覺。橘子”


    宋衍垂眸看著她,見她眼中滿是捉弄的神采,明明知道她這是故意的,卻還是不忍拒絕。


    他伸手將蕭挽瀾貼在臉頰上的碎發緩緩撥弄到耳後,十分縱容地笑著問她:“你想要我怎麽哄你?”


    蕭挽瀾想了想說:“不然,給我講故事吧。”


    宋衍難得有些為難,“我或許說的不大好。”


    低頭見蕭挽瀾巴巴的望著自己,他略略想了一下,於是給她講了戴高帽的故事。


    “從前嶽州有個考生,考中進士後,在長安做官。可長安他這樣的小官實在太多,他就想辦法到地方上去當官。任命下來後,他去和自己的老師告別。臨行前,老師就叮囑他說,地方官也不好當,你今後凡事都要特別小心,不要隨便得罪人。這人聽了就說,我準備了一百頂高帽,逢人人就送一頂,應當不至於會與人有矛盾。”


    蕭挽瀾聽到這裏忍不住笑起來,“那他老師怎麽說。”


    宋衍接下去說:“他的老師聽了就很生氣,訓誡他說,我們應以忠直之道對待別人,我平時最討厭的,就是別人給我戴高帽子。學生就說,天底下像老師您這樣不喜歡別人阿諛奉承的人,能有幾個啊?他的老師聽了這才高興起來,說你這話才算有點道理。後來那人從老師家裏出來,就告訴別人,我準備了一百頂高帽子,現在隻剩九十九頂了。”


    “這個人還挺有意思的。”蕭挽瀾說。


    宋衍低頭親了親她的臉,笑笑說:“好了,姑奶奶,現在可以睡覺了嗎?”


    蕭挽瀾卻還沒有什麽困意,但宋衍這樣說,她還是乖乖閉上了眼睛。


    手臂受傷了,她也不能隨意翻動身子,隻好維持著一個姿勢不動彈。


    等到身邊人的呼吸漸漸變得緩慢綿長起來,她才偷偷睜開眼,小心翼翼換了個姿勢。


    宋衍真的睡著了,安靜且恬然,燭火透過幔帳,映照著他如玉般的麵頰,有著一層朦朧的暖光。


    蕭挽瀾忍不住伸手碰觸了一下他挺直的鼻梁,她感覺自己就像是偷腥的貓一樣。


    以後他們的孩子還不知道長什麽樣……還是像她一些好,他爹生的太招眼了。


    ……


    慧懿長公主遇刺的消息很快在京中傳開,蕭逐月震怒之下,直接下令將長孫信下獄。


    長孫信甚至還沒來得及反應,當晚就被裴偕帶人抓進了大牢。


    其實他也沒想到,派去刺殺宋衍的,怎麽就招惹到了長公主。


    蕭逐月這次是下了決心要鏟除王陵甫一黨,之前和王陵甫一同上諫的官員,隨後也紛紛被抓,竟然連身為國丈的趙國公也不能幸免。


    一時間長安城中人人自危,生怕和這件事扯上關係,整個朝堂中竟然連一個敢出言求情的人都沒有。


    謀刺長公主是死罪,誰不知道,皇上對這個妹妹看的比什麽都重,這次肯定是必要嚴懲的,誰又敢在這時候出麵求情。


    趙鸞還是從芙蕖嘴裏聽聞了自己父親被抓的消息。


    自從上次她昏倒之後,薑桓就沒有再說過要芙蕖為妾的事情。


    這件事就像是沒發生過一樣。


    可芙蕖顯然是因此埋怨上她了,這個消息不論是不是故意說給她聽,讓她難過,但可以肯定的是,薑桓在朝為官,一定是早就知道了這個消息。


    而他居然一直瞞著她!


    難怪這幾日她去給郡公夫人請安的時候,郡公夫人越發的看不慣她,總是處處挑毛病。


    郡公夫人如今也是嫌棄她是個罪臣的女兒罷。


    連日來的委屈和對父親的擔憂近乎將趙鸞壓垮,她根本無處發泄,所有在見到薑恒之後,這些情緒都盡數變成了對他的憤怒。


    然而麵對趙鸞的質問,薑恒反倒是全然不為所動一般,氣定神閑的喝了口茶,才笑了笑說:“連皇後出麵求情都沒用,皇上一麵都沒有見她,告訴你,你又能做什麽?”


    趙鸞被他這句話給問住,半晌之後才冷笑道:“所以你就可以瞞著我嗎?薑桓,你有什麽權利!”


    “憑我現在是你丈夫,夠不夠!”薑桓突然笑了一下,冷冷的說出了這一句話。


    趙鸞覺得這樣的薑桓有些可怕,像是從沒認識過他一般。她那句“你我算是什麽夫妻”硬生生被哽在喉嚨裏,吐不出來。


    薑桓見她不說話,眼睛腫的和桃核似的,也不知道白天哭了多久。


    他放下手裏的茶盞,語氣緩和了些,“你好好留在府上,我總不會讓你出事的。嶽父那邊,我盡量想想辦法。”


    趙鸞卻不信他的話,搖著頭道:“你覺得我還會信你的話嗎?薑桓,你別在這裏假惺惺了,你不過是怕牽連到你自己。”


    她越說越覺得薑桓瞞著她是想要明哲保身。


    “你讓我留在府上,我偏不,我明日就去見長公主,隻要她肯出麵,皇上一定會放了我爹。”


    薑桓聽她提及長公主,臉色頓時難看至極,看著趙鸞的目光滿是諷刺,“你要是還有些自知之明,就不該求到長公主麵前去。你和顧疏的事,真當別人不知道?”


    作者有話要說:  嗯,感受到了完結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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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2章


    趙鸞聞言神色大變。她似是不相信一般看著薑桓道:“你、你怎麽……”


    她想問薑桓為什麽會知道, 可她與顧疏之間並沒有做什麽越矩之事,要不然自己也不會嫁給他。這話問出口反倒是坐實了她和顧疏之間有什麽首尾一般。


    “你想問我為什麽會知道?”然而薑桓早就猜到她想問這個, 目光掃過趙鸞那張略顯蒼白的臉, 冷笑著道:“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你和顧疏的事暫且不談,這次遇刺的是長公主, 你去求她放了你爹, 你又拿什麽證明你爹的清白?”


    趙鸞卻篤定道:“我爹一向謹小慎微,絕不會做下這種事。他們要判我爹有罪,那好歹也拿出證據來。”


    薑桓聞言卻隻是笑了一下, “你難道要問皇上要證據?你要真以為你爹被抓,隻是因為長公主遇刺, 那簡直是愚蠢至極!為什麽朝中上下無一人敢出來求情, 隻是大家心裏都清楚, 皇上這是有意要鏟除王陵甫和其黨羽。你這段時日就好好待在家裏,那也不準去。無論你爹怎麽樣, 以後你還是世子夫人。”


    “你覺得我稀罕嗎?”趙鸞緩緩笑出了聲, 看著薑桓道:“我從一開始就沒想嫁給你。如今我爹下獄, 旁人都避之不及, 你何不如將我休了。我想你娘和你爹定然也會同意的。”


    薑桓長眉微蹙,語氣頗有幾分忍耐:“我看你需要先冷靜一下,這種氣話還是不要說了。你離開這,又能去哪裏?”


    趙鸞卻有自己的打算,她更怕薑桓不讓她走。這個世子夫人她也從來也沒稀罕過!


    “這不勞世子爺操心。”趙鸞說:“你隻需把休書給我。”


    薑桓凝著她,久久沒有說話。


    就在趙鸞覺得他要發怒或者是拒絕的時候, 他卻點了點頭,自嘲般地笑了一下,徐徐道:“看來是我這廟小容不下你這尊大佛,你既然去意已決,我也無須強留。我會找個時間稟明父母的。”


    趙鸞卻仍舊不放心,追問他什麽時候去。


    薑桓冷冷的看了她一眼,“盡快。”


    說罷,便頭也不回的出了房門。


    夏夜的涼風吹拂起他衣袍的袍角,很快整個人便掩入了夜色中。


    ……


    正如薑桓所言,蕭逐月是下了決心要鏟除王陵甫的黨羽,被抓進去的人顯然是不可能輕易放出來的。


    然而其中卻出了一個例外,工部尚書沈曠在被抓進去的第三天就被放了出來。


    出麵求情的居然還是長公主。


    也沒聽說長公主和沈家有交情啊。


    不要說朝臣們想不明白,連蕭逐月剛聽到自己妹妹說要他放了沈曠時,他都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你怎麽給沈曠求起情來了?”


    蕭挽瀾張嘴剛想回答,沒想到蕭逐月卻緊接著又問了一句,“是不是賢妃和你說了什麽?”


    看著自己兄長似是有些期待的看著自己,蕭挽瀾心底暗覺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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