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立刻,那頭便接了,屏幕上出現了老黃等,張家勵諳熟的刑警麵孔。


    “你……”張家勵愣了須臾,領悟了秦九醞的意思,不禁臉色一白。


    “我什麽?”


    秦九醞將筆記本下方的攝像頭對準張家勵,冷冷一笑:“找什麽證據?我要你親口向警察供述。”


    今朝端坐於她身側,單手支額,袖袍在沙發扶手上招展開,銀絲雲紋讓頭頂的水晶燈照得仿若月華,襯得肌膚冷白似透明。


    他明確告訴過秦九醞,他隻可限製張家勵舉止,如何破開張家勵心防,導致張家勵‘禍從口出’便瞧大小姐的了。


    “供述?秦小姐的用詞很奇怪啊。”張家勵思索著幫秦九醞的厲鬼會是誰,又該怎麽在動彈不得的情況下求助古城遊戲。


    秦九醞注視他,也不急。


    其實審訊罪犯這類事件由視頻那邊的警方做更合適,但如今不是在警局,警察即使問出什麽都不妥,倒不如讓秦九醞來,老黃做‘無意’聽到他們談話的證人。


    破人心防要從其的恐懼點下手。


    “你剛剛在怕什麽?”


    秦九醞留意到了張家勵遭今將軍限製行動之際的初期反應,結合她所瞅的張家勵童年資-料,大致明白了的她決意詐一詐,“是張海麽?”


    張家勵身形一僵,“……調查人隱私是違法的,當著黃警官的麵,秦小姐真是肆無忌憚啊。”


    “殺人更犯法,你不也膽大包天嗎?”秦九醞上身前傾,兩條纖細的腿微微岔開,手肘搭著膝蓋,眸光淩厲,“你彼時不過十幾歲,要是一個不小心漏了把柄……還有人會領養你嗎?”


    “殺人?十幾歲?秦小姐講的是我在福利院時的張海案件吧?不能因為凶手至今沒有繩之以法,你們就怪我這兒吧?”張家勵非常清楚警方沒有證據,故而抵死不認。


    秦九醞舌尖頂了頂腮幫子,慢悠悠地反問:“張海不是被警方斷定為意外死亡嗎?你怎麽知道有凶手?”


    張家勵怔住,意識到自己掉進了秦九醞的語言陷阱中,於是直截了當地指出:“你誘供?!”


    “誘供?”秦九醞嗤笑,起身逼近他耳畔,低聲用僅彼此聽得到的氣音一字一句:


    “我又不是警察,為什麽要誘供?我隻是在和你談天。至於此通視頻電話……張家勵,這微信號是你的,對方又是你的聯係人,你待會要是真泄露了什麽機密,頂天了也是你在致電‘青少年’誘-惑他加入古城遊戲時,無意被他聽到了而已。”


    秦九醞思及老黃發給自己的,陳恩童與張家勵的聊天記錄,不禁咬牙切齒道:“畢竟,你最喜歡同各位網友語音聊天,憑借他們對你的信任,拉他們進古城遊戲謀害不是嗎?!”


    張家勵張口欲說些什麽,但大小姐豈會給他機會?


    “你們一天24小時不間斷的跟蹤我,應當了解,上星期我有天回家很晚……”秦九醞退坐回沙發,搶步道:


    “你知道為什麽嗎?”


    不等張家勵回話,她就自顧自地答:“我遇到了鬼打牆。”


    “這種靈異事件,身為古城遊戲的工作人員,天-天同鬼打交道歹害青少年的你,比我清楚吧?”


    “在鬼打牆內,有位小少年追著我,不停地譴責你是小人,殺他性命,奪他父母,問我為什麽要跟你玩?”


    秦九醞的詢問一句接一句,每一句都埋著一個坑,張家勵一刹那應接不暇,更明白現今談話的主導權在秦九醞那兒,他唯有默然以對,靜候時機反擊。


    “我無端遭他追殺,又聽他講的那麽慘,便想著記下他的樣貌請人調查。”


    秦大小姐往昔雖不善言辭,可她不笨外加是文科生,利用多年的作文經驗,輔以搜集的資-料,添油加醋、半真半假地說:


    “結果我一撇,險些嚇死。


    “那小少年死狀奇慘,腦袋有個大洞,血液混著腦漿而流……口裏不斷地念著你的名字。


    “你應該很清楚,他頭骨的那個洞……是怎麽來的吧?他講……”


    她陰森森的語調陡然一拔,“他要你的腦袋也破個洞!”


    張家勵脊背冷汗直流。


    “18歲那年,你家住的矮,逃過了一劫……以後,還會不會那麽好運呢?”秦九醞挑眉。


    言訖,未待她繼續攻擊張家勵的心理防線,頭頂的水晶燈忽地熄滅了,一陣刺骨的朔風從半開的窗戶吹入,黑色的窗簾飛揚,坊鑣潛伏於黑魆魆中的憧憧鬼影。


    嗯?


    秦九醞擰眉抬首,尚未來得及思忖些什麽,燈光又亮了。


    如此一明一暗了數回,像電線接觸不良。


    燈壞了?


    秦九醞呆了一會,猛地反應過來——壞的真是時候!


    她正欲趁機恐嚇、追問張家勵,卻發現病歪歪的男人早抖得同開了震動模式一樣。


    “別……別過來……”張家勵雙手打顫,似在努力與牽製他的力道抗衡,想抬手捂住耳朵隔絕什麽,奈何他哪兒鬥得過今朝呢?


    張家勵無法,抬頭望向秦九醞,求助:“趕、趕走他!我什麽都告訴你!讓他走!讓他走啊!!!”


    什麽鬼?


    秦九醞迷惑地扭頭,無聲谘詢身旁的今將軍。


    “他仇家。”今朝嗓音冷冽,語意淡然。


    他可什麽都沒幹,是張海自己找上門來了。


    秦九醞愣住,端詳抖成篩子的張家勵。


    她以為小小年紀就敢殺人的家夥有多膽大,多喪盡天良呢?


    感情就這兒?


    張海單滅滅燈,吹吹風便把他嚇得快心肌梗塞了。


    “自你25歲加入古城遊戲以來,是不是每年都會誘騙人進入古城殺害,祭祀忘名?”秦九醞怕他梗死,單刀直入。


    “你……”張家勵沒料到秦九醞曉得那麽多。


    大小姐瞧他那呆住的模樣,恍然冷笑:“哦,你打算騙我?”


    “不!”


    張家勵慌忙搖頭,不確定秦九醞到底知道多少,撒謊的風險太大了。他白著臉忖量片刻,商榷道:“我告訴你可以,但你得保證我性命無虞!”


    否則於他而言,不是現在被張海弄死,便是過後被忘名發現他泄密,從而弄死。


    橫豎都是一死,他憑什麽幫秦九醞、幫警方?!


    “ok。”


    大小姐不是什麽言行一致的好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答應了再說。


    “我知曉的其實也不多,加入這個組織更是迫不得已!”張家勵道:


    “24歲,我查出患了家族性遺傳病,必須吃特效藥控製,那藥奇貴,我原本微薄的工資壓根負擔不起,況且還有父母要贍養,我真的沒辦法了!


    “走投無路的時候,是任偉勝看中我口才,讓我幫他拉人到他公司,一個人三千!我想著隻是勸人換份工作,就幹了。”


    秦九醞冷笑:“你們公司真時髦,拿人命當業績。”


    “我不知道任偉勝是要他們的命啊!”張家勵辯駁,“我也是做了幾個月後,發現每次拉進來的人沒多久就失聯失蹤了,才開始調查的!


    “然後,我因為業績突出,得任偉勝重用,我才知道了古城、知道了忘名教主的事兒!我才明白,那些拉進來的人都遭任偉勝帶入古城殺害了!”


    秦九醞漠然地盯著他,都不想開口譏諷他了。


    助紂為虐便是助紂為虐,竟還想給自己按個不知者無罪的無辜身份。


    “我講的是真的!我的移動硬盤內有個隱藏文件,是我這些年偷拍的部分任偉勝、古城遊戲殺人的視頻,你拿去!”張家勵唯恐秦九醞不信,泫然欲泣道:


    “我僅是想活命而已!我從小聽福利院院長的話,沒做過惡卻始終賺不到錢,還總走衰運,幾年前突發的重病更是讓我的經濟狀況雪上加霜,我當真沒辦法了……”


    “忘名曉得你對他這麽‘忠誠’嗎?居然拍攝他們的罪證?”


    張家勵尷尬,“……我不過是為了自保。”


    在古城遊戲此等危險組織,他怕哪一天就被反噬了,一早便錄製了視頻,計劃著要是哪一天任偉勝忌憚他知曉的太多,滅他口,他也絕不會讓任偉勝快活。


    秦九醞語氣平靜:“你不覺得,你一邊求我驅趕厲鬼,又一邊講你自幼沒做過惡的嘴臉很可笑嗎?”


    既然你沒做,那你怕什麽鬼敲門?


    “……”


    張家勵搖頭,語無倫次道:“我、我隻是想跟他玩一玩,是他自己站不穩摔倒了……是他自己!”


    “呼呼——”


    周遭立即狂風大作,彷如是張海在喊冤。


    秦九醞的雙目隨著閃爍的水晶燈眨了眨,通過昏暗的光線,驚覺張家勵居然後腦貼著沙發靠背,麵色漲紅充血,可仍固執地大喊著,跟秦九醞見不到的誰對話。


    “咳……我沒錯!是你先激怒我的!我氣急了,才伸手輕輕推了你一下……”


    秦九醞斟酌須臾,轉頭看向今朝,“我要瞧戲。”


    今朝略感詫異,但依舊神情寡淡地抬手,食指輕點大小姐眉間。


    恐懼終歸須憑自我戰勝,沒誰能永遠掩著她雙眼,將她護在身後。


    熟悉的冰涼襲來,秦九醞視線一移……


    “你撒謊!”


    血肉模糊的張海掐著張家勵脖子,怒吼:“你是故意的!你嫉妒我有人領養,所以約我到樓梯玩耍,你推我的力道非常用力!!!”


    “那不然我能怎麽辦?!那間破福利院快倒閉了,如果錯過了張家夫婦,我不知道又要兜兜轉轉去哪個地方!我一輩子別想安穩,更別談讀書識字!我一生僅能生活在最底層!我也是為了生活啊!我隻是想活命!”張家勵理直氣壯。


    他惶恐。


    他無法。


    他想求一個好日子,不必日日擔憂會吃了上頓沒下頓,該怎麽辦呢?


    張海最近惹了他不快,張海有人領養了,張海那麽不乖,憑什麽呢?


    人在行害之際總是謹慎又聰明,有時候甚至不用苦苦冥思,隻是在你心底批判咒罵他時……靈光一閃。


    於是,他伸手輕輕推了一推站在樓梯邊的張海,再若無其事的離開。


    他做的明明不多啊!


    沒及時送張海去醫院,是福利院護工的失職!


    “秦小姐……”


    張家勵眼珠子一轉,望著秦九醞艱難地說:“秦小姐……救我……我罪不至死的,我也是被逼無奈啊,我要是有你這樣的身世又怎會有那麽多苦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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