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緒繁雜的想著的時候,玉姑姑已經開了口,“聽說你昨個夜裏,把皇上趕出去了?”


    今羨一愣,旋即點頭,淡淡道:“對。”


    今羨覺得自己猜的沒錯,玉姑姑果然已經開口了,等會兒估計又要說什麽要她幫忙勸皇上納妃,勸皇上早些有子嗣,但若是換成別人或許還能忍耐,但偏偏是今羨,她本就不是一個委屈自己的人,換句話說——連顧歸酒都舍不得委屈她,舍不得給她看臉色,更別提一個隻見了一麵的玉姑姑。


    她自己可以有這個想法,她自己給自己心中畫了底線,她設想的是如果某一天顧歸酒納了,或者有了子嗣,她也不會多呆,畢竟看著心愛之人納妃生子,這簡直是誅心的感受,但她又不能這麽自私,明知自己無法生育,還是不肯納妃。


    但她怎麽想是她的事,要是玉姑姑開口了,就不一樣了,她開口了就變相的讓今羨覺得,她是一個任由別人擺布的人,她不喜這樣,隻是腦海中思緒萬千的拂過,卻驀然聽見玉姑姑開了口,不是叫她勸顧歸酒納後宮,也不是旁的,和她設想的完全不一樣。


    “你別趕他,”她說:“皇上是我看著長大的,他滿心滿眼的都是你,你也別叫他納妃了,他這人性子倔,四年前你假死了,他都沒有納妃,更別提如今你回來了,不能生育又如何,日子是你們兩個過的,沒孩子就沒孩子吧,他早就想好了退路了。”


    今羨一愣,驀然抬起頭看著玉姑姑,她原以為玉姑姑會和朝堂上的人一樣叫納妃,甚至她也已經做好了聽她念叨一番的準備,卻沒想到她說的和她的完全不同,她不解的是後麵那句話,“什麽退路?”


    “四年前,你假死的時候,他就沒想過再納妃和別人生孩子,”玉姑姑看了今羨好一會兒,才繼續說道:“他已經找好了繼子,打算等自己終老的時候,把皇位傳給那個孩子,但為了不讓朝臣的人得到消息,從而加害那個男孩,他一直沒有對外昭告,這件事,也就隻有我和他知道。”


    ......


    到底是什麽時候晃到了承天宮的門口今羨也不知道,但是她心頭滿是震撼隻增未減,門口站著的太監看見了今羨也隻敢低頭作揖,沒有阻攔,今羨有些漫無目的的往裏走去,但要來幹什麽她也不知道。


    她就一個人往裏走,看天,顧歸酒應該還沒下朝,難怪宮裏安安靜靜的,若是他已經下了朝,估計在她踏入承天宮的大門時,他就已經大步流星的迎了上來,不,若是他已經下了朝,估計早就往禦恩宮走去了。


    今羨鼻子很酸,漫無目的的走到了主殿內,她想看看,顧歸酒處理政務的地方,已經有很久沒來了,一年前她回過皇宮,但是卻路過主殿不進去,日日呆在偏殿,如今,相當於是時隔四年再次踏入他處理事務的地方。


    她推開門,裏頭點了幾盞小蠟燭,燭火虛弱的浮動著,她踱步往前走,一眼便能瞧見偌大的龍案和龍椅,有一種無形的壓迫感往她這邊席卷而來,但莫名的,她卻想要往前,去感受一下他的氣息。


    若不是他還在上朝,若是她再瘋狂點,再大膽點,她估計就真的能跑到上朝的地方去,好好的抱一抱他。


    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龍案旁,龍案是上好的紅黑木製作,指尖觸上去,還略帶有些冰涼,她一頓,視線看向了有些淩亂的奏折,隻覺得他的這些小毛病依舊是一點兒都沒改,奏折都喜歡亂丟。


    她這麽想著,已經伸出手,幫他把卓上淩亂的奏折一一整理好,旋即視線一頓,她看著某處發呆,那個地方的櫃子口開了,她踱步往前,正準備幫他把櫃子推回去,視線卻看見裏頭有一封信和一道聖旨。


    殿內很安靜,靜到自己的呼吸聲都有些喧鬧,她的手不受控製,將那封信抽了出來,倒不是她想去窺探人的隱私,而是這封信的封麵上寫著穠王親啟,她的腦海頓時響起了那日在狩獵時,他曾說的那句話,穠王家的那根獨苗,聯合起玉姑姑剛剛說的話......


    今羨沒有多加猶豫,立刻將那封信拆開,裏頭寥寥的幾筆,但今羨卻看哭了,裏頭一字一句的寫著


    ——穠王世子於嗪,樣貌品行甚得朕心,朕看著合眼緣,念及無後,便想著將於嗪立為皇長子,就記在已逝的懿卿皇後名下,以後若是於嗪成了皇上,隻需記得兩件事,其一,要將天下治理好,明理治天下,切勿暴戾懶惰,其二,把朕同懿卿皇後一起合葬,讓懿卿皇後的皇陵旁種滿梅花樹,永盛不衰,追封懿卿皇後為太後,世代追奉。


    時間:炎卿一年,顧歸酒親筆留。


    這個男人,早在四年前,誤以為她離世的時候就想好了不會再納妃,不會因為天下而去和別的女人生孩子,而是早早的就找好了人選,甚至在這封信上,今羨都能感覺到他一字一句之間,全都是想著她,讓世人追奉她。


    今羨忽然感覺難受的很,手卻不自覺的打開了那一道聖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穠王之子於嗪,品行端正,能擔大任,甚得朕心,朕將於皇位過繼於於嗪,立於嗪為皇長子,以上,乃朕炎卿一年所立,絕無昏庸和受人控製,愛卿們當輔佐賢君,將嶼國打理好。


    欽此!


    下麵是玉璽的蓋章,時間為炎卿一年。


    今羨倒坐在地上,一個勁的哭,金豆子一個勁的掉,前幾日在狩獵的時候,她原以為他隻是不願她太難受,所以才說過繼孩子養在膝下,內心其實還是有些不自信,覺得沒孩子終有一日他會頂不住壓力納妃生生子。


    她一個勁的把他往外推,也隻是想著,自己推,好比他主動走要來的沒那麽難受的多,可沒想到,他根本就沒有想過要納妃生子。


    炎卿一年,那就是她假死的那一年,他當初,到底是怎麽樣的情緒寫下了這封信和這道聖旨的啊!


    今羨想不明白,但是有一點她太清楚不過了,這人遠比她想象中的要愛她。


    她喉口發澀,將小腦袋埋在膝下哭了好一會,抬頭便看見了不知道何時已經下了朝,單膝跪在她跟前的男人。


    他眼眸清潤,溫柔又心疼的問:“哭什麽呢,又不想讓我活了是吧。”


    今羨瞬間忍不住了,一邊嚎啕大哭,一邊微微撐起身子勾住了他的脖頸,哽咽著認錯,“我以後......再也不把你往外推了,你以後也不許離開我,不許離開我。”


    顧歸酒愛極了她這個樣子,雖然哭的很狼狽,但是他卻是開心了,四年多了,他真的在今天感受到了腳踏實地的感覺,他將懷中人抱得很緊,將頭擱在她的脖頸處,一聲一聲的訴說著自己的愛意。


    “我永遠不會離開,今羨,不管你是溫初酒,還是換了身份,”他說,“我都會一直在這裏等你,等你真的回心轉意,等你真的敞開心扉,等你和我廝守終生。”


    “你是我的啊,”他忽然紅了眼,“以後再不可以把我往外推了,這簡直是在要我的命。”


    今羨哭的很急,卻也還是應了一聲,“好。”


    再也不了,再也不會做這個傻事了。


    心口的那根刺拔了,真真正正的拔掉了,不是時間帶走的,而是他用笨拙的方式拔掉了。


    此後,他成了盔甲,成了她的盔甲。


    而她從初見,就一直是他的軟肋。


    人有了盔甲就一定會軟肋,顧歸酒成了盔甲,保護著今羨這跟軟肋。


    祁琛和溫初酒向死而生了。


    留下了一團火,留下了一團美麗又綻放不休的火焰。


    讓顧歸酒和今羨去延續了。


    但他們依舊是他們,隻是成長了而已。


    懂得體恤,懂得愛,懂得把偏執收斂。


    殿外下起了小雪,顧歸酒抱著哭睡過去的今羨,吻了吻她的耳尖,溫柔道:“我愛你,今羨。”


    曾幾何時,祁琛也曾這麽抱著被他折騰到累壞了昏昏沉沉睡過去的溫初酒,趁她不注意,又因為是第一次開口說這三個字,他整個人的語氣都變得很別扭又霸道:“溫初酒,我愛你。”


    我愛你啊。


    不管你是溫初酒,還是今羨,祁琛和顧歸酒都會愛你的啊。


    全文完/小莊周/文


    2020/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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