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還是有些麻煩,但總比讓護士在兩個科室間跑老跑去要省時省力多了。


    將一個下肋骨處疼痛的病人打發去拍片檢查,謝書堯沒接著叫號,她打算接杯水緩緩,突然就聽到診室外一陣喧嚷,有一個略微熟悉的聲音在急診科內大喊,“媽!媽!媽!你這是怎麽了?”


    謝書堯聽到這個聲音,腦海中的神經陡然繃緊,她本能地想要避開,可是聽著外麵的吵叫聲,良心又不允許她坐視不理,隻能抬腿賣出了診室的門。


    門外驚惶大喊的人正是那個讓她叛逆了一年,將她和李蔓枝掃地出門的男人——謝文升。


    急救醫生見謝書堯出來,趕緊同謝書堯招手,“謝大夫,快過來看看!這老太太有心髒病史,上急救車的時候還隻是感覺有些心絞痛,快進醫院的時候,突然就變成這樣了,咳嗽得很嚴重,我懷疑她是心衰!”


    都不用看,謝書堯也知道病人是誰,正是她的奶奶——杜聿梅。


    謝書堯對這個奶奶是沒什麽好感的,當初謝文升要將她和李蔓枝掃地出門的時候,老太太連一個字都沒過問過。


    她疾步走到疾馳而來的擔架車前,伸手抓住老太太的手腕,另外一隻手飛快地對老太太進行了檢查。


    老太太一直在咳嗽,臉都咳嗽白了,額頭上滿是豆大的汗珠,似乎還有哮喘伴發發作,張大的嘴裏不停地喘著氣,看著像是馬上就要撒手人寰了。


    謝書堯用手按向老太太的心口,又找急救醫生借了聽診器過來。


    老太太的心跳相當雜亂,聽診器裏的哮鳴音更是直接就坐實了謝書堯的判斷。


    “是心衰,趕緊輸氧,準備搶救。”


    急救大夫愣了一下,問謝書堯,“小謝醫生,你是怎麽排除氣管炎和哮喘的?”


    “因為病人有三高,你剛剛不也說了麽,她還有心髒病史。心跳速度都上一百四了,肺裏的哮鳴音這麽嚴重,而且你剛剛也說了,她原本隻是有些心絞痛,是快進醫院的時候才突然變成這樣,這還不夠排除氣管炎和哮喘嗎?一定是突發急性心髒衰竭!趕緊準備手術室搶救。”


    “護士,利尿劑、強心劑、血管擴張藥、正性肌力藥,各準備50mg,送去急救室!”


    謝文升聽著熟悉的聲音,也愣了一下,他盯著謝書堯露在口罩外麵的臉看了幾眼,突然問了一句,“書堯?”


    謝書堯翻了個險些翻到天花板上去的大白眼,沒搭理謝文升,拉著擔架車就往急救室跑。


    謝文升不知道哪根筋抽著了,一把抓住謝書堯的胳膊,沉聲嗬道:“書堯,你別胡鬧!這是救你奶奶的命!”


    那個急救醫生聽到‘你奶奶的’四個字後,愣住了,“你這病人家屬怎麽說話呢?小謝醫生出來幫忙接診,你不說感謝人家,怎麽還罵上人了?”


    謝書堯知道急性左心衰有多麽恐怕,索命效果堪比無常閻王判官齊上陣,哪裏顧得上同謝文升瞎扯皮,“鬆開,晚一秒鍾就是一秒鍾的風險,你要是不想馬上辦葬禮,就別攔著。”


    謝文升加大了力氣,“爸知道你學習好,但你也不能這麽草率啊!這是你奶奶的命,不是你的玩具!”


    急救醫生這會兒聽明白了,他問謝書堯,“小謝醫生,這病人是你奶奶?病人家屬是你爸?”


    謝書堯見有別的醫生也跑過來了,一把甩開謝文升抓著她胳膊的手,抖了抖袖子,道:“認錯人了。”


    急救醫生見謝書堯轉身就走,氣得臉都白了,指著謝文升的鼻子就罵,“你知不知道小謝醫生的急救本事有多麽厲害?上次有一個患者已經被判死亡了,就是在她手裏活過來的。送到急診科的心髒病患者,一般是死一半活一半,小謝醫生搶救過的病人一個沒死,你在這兒鬧什麽鬧?就不能盼著點你家老太太好嗎?”


    不等謝文升回話,那幾個跑過來的醫生就拽著擔架車進了急救室。


    急救室門上的燈打亮,急救醫生在裏麵待了不到一分鍾就又火急火燎地跑出來了,他徑直往十三號診室跑去,大喊道:“小謝醫生,小謝醫生,趕緊到急救室,病人的心髒驟停了,除顫儀也不管用,生命體征正在減退。”


    這會兒的謝書堯已經叫了一個病人。


    那病人還挺通情達理的,聽到急救醫生喊謝書堯,主動道:“謝醫生,你先去救人吧,我再稍微等等,反正手上這傷口已經結痂了,應該不礙事。”


    謝書堯一眼瞪了回去,“什麽不礙事?你這指頭上的傷是被鐵片割傷的,鐵片上有明顯的鏽跡,萬一感染了破傷風,那也是要命的!哪有你這麽高風亮節的人?別人的命是命,你的命就不是命了?”


    “郭姐,你幫我給這個病人做一下清創,然後開一隻破傷風的針。我去去就來,心髒疾病費不了多大的工夫,最多十分鍾,能救活就救活了,救不活就掛了。”


    急救醫生在十三號診室門口聽到謝書堯說‘能救活就活了,救不活就掛了’的時候,明顯噎了一下,有心想問一句謝書堯和家裏人多深的仇多大的怨,可是想到這是謝書堯的私事,也就沒再多嘴。


    謝文升是看著一眾醫生和護士把謝書堯簇擁進急救室的,他心中五味雜陳,隻能胡亂抹了一把臉。


    第72章 第七十二站


    急性心衰的救治過程就如同是與閻王爺爭命, 等謝書堯進了急救室時,她之前叮囑過的利尿劑、強心劑、血管擴張藥、正性肌力藥已經全部注射,急診科那位已經禿頂多年的男大夫正在拿著除顫儀為杜聿梅做心髒複蘇。


    見心電圖機上那越來越平穩的心電圖曲線,禿頂男大夫額頭上的汗水已經開始往下掉了。


    謝書堯見狀,捏緊了拳,同那禿頂男大夫說, “讓我來吧。”


    禿頂男大夫一看是謝書堯,趕緊將位置讓了出來, 他早就聽說謝書堯有獨特的‘爆捶病人搶救法’,隻是之前一直都沒有見識過,現在終於有機會見到了。


    謝書堯一手抓住杜聿梅的手腕,一手握成拳,朝著杜聿梅的心口用力捶了下去。


    依舊是神乎其技的回心十三拳。


    按道理說, 在前七拳就能見效, 可直到第九拳捶下去,杜聿梅的心跳也沒有出現明顯的反應波動,謝書堯一咬牙, 最後四拳用上了更大的力道。


    第十拳下去, 杜聿梅的心跳出現了明顯的電波。


    第十一拳下去,杜聿梅的心跳雖然不算穩定,但心電圖機上已經有了連續的曲線。


    第十二拳下去,曲線波動的幅度增大, 心髒跳動得明顯比之前更要有力, 但依舊未形成規律性心跳。


    謝書堯看了看已經發紅的拳頭, 對於回心十三拳的每一個細節,謝書堯心知肚明。


    回心十三拳通過短時間內迅速壓迫心髒以實現‘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效果,讓心髒絕處逢生,第十二拳落下去的時候,心髒就應該有力跳動,形成規則的心電波了,第十三拳隻是鞏固心電波的規律性。


    而且回心十三拳有一個相當致命的缺點,人的心髒隻能承受得住十三次這樣的‘暴擊’,根本經受不住第十四次,如果有第十四次,那下場隻會有一個——心髒當場破裂,病人當場去世。


    目光落在心電圖機上停滯了三秒鍾,謝書堯用比之前更大的力氣捶了下去,有一種印度拋餅和麵時的感覺。


    伴隨著輕微的一聲‘哢擦’,謝書堯耳尖一顫,她看向杜聿梅心口塌陷下去的那一塊,心裏嘀咕了一句,“真是遭了報應。”


    沒想到回心十三拳居然將老太太的肋骨給打斷了,隻是不知道斷掉的這一根肋骨值不值得。


    急救室中的所有醫護人員都緊張兮兮地盯著心電圖機看,隻見那心跳圖機上顯示的心髒跳動曲線在經曆了急劇的‘大起大落’之後,逐漸趨於平穩,且每一次心跳所呈現出來的波峰與波穀都趨於規則穩定。


    急救室內的所有醫護人員都鬆了口氣。


    謝書堯同手術助理說,“準備開胸手術吧。”


    已經準備哼歌的護士頓住,“???不是已經搶救結束了嗎?怎麽還需要開胸手術?”她問出了急救室中絕大多數醫護人員的心聲。


    謝書堯用手指了一下杜聿梅心口上塌陷下去的那一小塊,麵無表情道:“剛剛做心髒複蘇的時候,用的力氣太大了,不小心弄斷一根肋骨,得及時進行骨殖修補。”


    禿頂中年醫生立馬吩咐護士去告知病人家屬,並谘詢病人家屬是否同意進行手術。


    謝文升聽說自己親媽已經脫離危險後,稍稍鬆了一口氣,然後就有新的疑惑出現了,“我媽的肋骨原先沒有斷掉,怎麽送到你們醫院的急救室之後,肋骨反而斷了?醫院是不是應該給予補償?”


    那護士瞠目結舌,她沒見過腦回路這麽清奇的中年男人。


    眼下這種情況,難道不應該直接同意手術嗎?


    你那斷掉肋骨的親媽還在急救室的手術台上躺著呢!


    謝書堯已經在急救室中寫好後續的醫囑了,她沒有因為杜聿梅同她的親緣關係就給杜聿梅用心火煉製效果更好的藥,也沒有因為杜聿梅對她的不好就給杜聿梅隨便開藥,每一種藥都是客觀開出來的,她開出的每一張處方,都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護士慌慌張張地跑進來,張嘴就是吐槽,“門外那個病人家屬真是個奇葩,這會兒聽說病人肋骨斷了,問我們是不是得給予補償?你說這病人家屬是不是腦子有泡?”


    急救醫生神情複雜地看了謝書堯一眼,問,“謝醫生,要不你出去和你爸……額,和病人家屬溝通一下?”


    還想繼續吐槽的護士一秒噤聲。


    謝書堯聳肩攤手,“之前讓他簽過免責責任書,手術過程中,出現任何意外,除去操作失誤、用藥失誤等問題需要醫院承擔責任之外,其它的情況下,不都應該由病人及家屬承擔責任嗎?我們已經將病人搶救過來了,手術結束,把病人推出去吧。”


    “可病人的肋骨還斷著呢……”助理醫師弱弱地說。


    謝書堯冷漠地反問,“和我們有什麽關係?敲斷肋骨,是為了充分刺激心髒,我們已經把病人從急性心衰的危險境地中救過來了,病人家屬同不同意做肋骨修補手術,純屬自願,病人推出去吧。我先回我的診室了……對了,處方你們自己開吧,我開的處方就別用了,我拿走了啊!”


    走出急救室的三道門,謝書堯雙手插進兜裏,看了一眼謝文升,不屑地輕嗤一聲,大步走開。


    急救室中的一眾醫護人員麵麵相覷,誰也拿不出主意來,最終隻能依照謝書堯的建議,將肋骨還斷著的杜聿梅推了出來,向謝文升說清楚情況後,一眾醫生都各忙各的去了,就連那些平時服務態度很好的護士都繞著謝文升走。


    謝文升本來就是帶著杜聿梅到首都來看病的,哪曾想到杜聿梅在酒店就突然病發了,就近選擇了口碑最好的京大醫學部附屬醫院,哪曾想到……


    護士站的護士長知道杜聿梅的情況,委婉地過來提醒道:“病人身上的麻藥勁還沒有過去,這會兒感覺不到肋骨斷掉的痛感,等麻藥勁漸漸減退之後,恢複的痛覺可能是病人無法承受的。謝先生是吧,您得盡快做決定,是要進行住院治療還是及時轉院治療,隻要您拿定了主意,我們立刻就能安排。”


    謝文升咬牙,“我要轉院!”


    護士長在心裏翻了個白眼,臉上掛著微笑,“那麻煩謝先生去辦理轉院手續,並完成相關費用的清繳情況。”


    謝文升不算特別有錢,但也不窮,幾百萬的身家還是有的,他咬牙簽了轉院手續,將費用繳完,轉頭就憋出一個損招來——他要向媒體曝光京大醫學部附屬醫院急診科這些醫生喪失醫德的行為!


    不顧病人身體狀況,居然在手術中對病人進行二次重創,這種手段簡直令人發指!


    轉院去了京城大醫院的當天,杜聿梅需要做肋骨修複手術,謝文升沒時間去找媒體,等第二天稍微空閑下來之後,她就聯係了京城本地以輿論八卦而知名的一家媒體,將這件事情完完整整地曝光了出去。


    一時間,網上一片嘩然。


    許多記者湧到了京大醫學部附屬醫院的急診科,四處同病人打聽當日的具體情況,並且根據急診科內患者們支離破碎的描述,大致還原了參與急救的醫生名單,還在一個‘熱心患者’的幫助下,找到了當時參與急救手術的護士。


    那護士什麽時候見過這樣的陣仗?她的腿都被嚇軟了,當場就化身‘全真教’,不管媒體問什麽,全都老老實實的交代了。


    媒體記者就像是聞到腥肉味的蒼蠅一樣,又一窩蜂地湧去了十三號診室。


    謝書堯剛給一個摔倒在玻璃碴子上的小孩做完清創手術,這會兒正一邊用言語逗那小孩,哄小孩轉移注意力,一邊用盡量不留疤的縫合針法輔佐以美容線,來完成創口的縫合。


    記者就推開診室的門湧了進來,將話筒懟到謝書堯的臉邊,問,“謝醫生,聽說昨天杜女士的手術,是您主刀的對嗎?”


    謝書堯抬頭看了一眼,見是一個帶著黑框眼鏡的女記者,用手指了指身後的椅子,道:“先坐一會兒,等我給小孩做完清創縫合。”


    那女記者又問,“現在公眾都在質疑您的醫德問題,爆料人更是直說,您的醫德存在巨大缺陷,想來小孩家長也不會允許一個醫德存在缺陷的醫生來給自己的小孩治病,請您正麵回答我的問題。”


    為了保證不給這小孩留疤,謝書堯縫合創口時下的每一針都格外慎重,她一直都在聚精會神地盯著創口,沒有搭理那女記者。


    本以為女記者會識趣一點,誰知道那女記者竟然將話筒又往她臉跟前遞了遞,繼續喋喋不休地說,“謝醫生,請您正麵回答我的問題。”


    視線被擋住,謝書堯最討厭自己在工作的時候被人打斷,再加上之前有水果視頻歪曲事實真相報道的事情在先,謝書堯的怒火已經噌噌噌漲了起來。


    隻不過謝書堯很清楚,給小孩縫合創口最重要。


    她稍微歪了歪頭,屏住呼吸,將打算縫合的傷口推緊,開始落針。


    那女記者變本加厲,直接繞過謝書堯去問那病人家屬,“您放心讓這麽一位醫德存在缺陷的醫生給您的孩子治病嗎?我建議您趕緊同醫院協調,換一位醫生來為您的孩子縫合創口。”


    那家屬這會兒也站了起來,很明顯猶豫了。


    謝書堯將正在縫合的傷口處理好,把美容線打成結,摸了摸那小男孩的頭,低聲說,“等姐姐一分鍾,姐姐辦點事情,好嗎?”


    第73章 第七十三站


    郭巧蓁見謝書堯麵無表情地站了起來,一邊活動脖子一邊揉動手腕, 眼皮子一跳, 趕緊同謝書堯說, “小謝,給孩子縫合傷口要緊!理智!理智!”


    謝書堯表現出來的這一幕實在是太熟悉了,之前將那個五大三粗的大漢暴打前,謝書堯就是這樣的。


    上次遇到的大漢嘴笨,再加上謝書堯演技高超,這才沒有讓輿論粘上來, 這會兒來的是可是記者,這些人能把黑的說成白的、顛倒黑白輕而易舉, 要是招惹了這些人,往後能有好日子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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