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幹什麽?”遲漾徹底慌了起來。


    “別慌,我保證,我永遠不會傷害你……”他話說一半,突然緊抿著唇,皺眉悶哼了一聲。


    隨之,一股血腥味彌散開來。


    遲漾這才將目光從他臉上挪開,滿眼驚愕地看向他另一隻手。


    孟洋一手抓著她的胳膊,另一手卻化成利爪,直接當胸掏出了自己的心髒。他握著鮮紅的,依舊在跳動的心髒,神色痛苦,卻看著遲漾,扯出了一絲笑。


    “孟洋!”遲漾尖叫起來,一把抱住了他,“你為什麽要這樣?!”


    孟洋無力地靠在她肩頭,臉上是虛弱而滿足的笑,他大口喘息著,緩緩說道:“你的魂魄,在這裏。趙環把它打進了我的心髒裏,所以你們誰都聞不見氣味,所以我要靠吸食人血來供應心髒,維持自身的能力。”


    “不要,孟洋,不要!”遲漾稍微鬆開他,手忙腳亂地捧住那顆即使離體仍能跳動的心髒,胡亂往他胸前的血窟窿裏塞,“我不要你死,我會救你的!薑硯,我求求你,幫我救他!”


    薑硯立刻運起一團靈氣,打入孟洋體內,但這隻能暫時讓他恢複些力氣,絕不可能救活他。


    “不用了。”他看向薑硯,倔強地搖搖頭,一如上次在出租屋薑硯救他時那般執拗。


    “遲漾,不要哭,也不要難過。這是我欠你的,我辜負了這個世上唯一一個對我好的人,這一切都是我親手毀掉的,是我罪有應得。”


    “不行,你不要死,你隻是被趙環利用了。不是你的錯!”


    “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太貪心,想要獨占你,我也不會被利用。遲漾,不要哭了,我能認識你,能被你在乎過一段時間,就足夠了。”


    “孟洋,你不要說了,你先休息,我們一定會救你的!”


    遲漾一個勁用手捂著他胸前的血窟窿,但一切都於事無補了。他的血沾濕了兩人的衣物,灑了滿地,身體一點點變涼,變軟,已經無法自主地搭在遲漾肩上了。


    他的身體順勢往下滑,遲漾慌亂的摟住他,但過度的悲傷讓她手腳發軟,隨著孟洋一起摔向地麵。後腰驟然一緊,薑硯的長手已經攬住了她,而孟洋毫無生氣的身體轟然墜地。


    遲漾看著雙眼輕闔,渾身血漬,已毫無生氣的孟洋,一下子跪倒在地。


    薑硯沒有攔她,在她身邊跪下,輕輕將她攬進懷裏,一下下撫著她的長發,柔聲道,“別難過,都會過去的。”


    都會過去的,一切都會過去的。一切塵埃落定,這個世上再沒有孟洋,隻剩一顆不會跳動也不會腐爛的心髒。


    *


    某山頂別墅內,趙環坐在大廳裏,一邊喝茶一邊聽著小妖匯報孟洋的事。他猛地將茶杯往桌上一頓,茶杯霎時碎成末,茶水流了滿桌。


    “不成器的東西,為了個女人,居然掏心自殺了!我當初見他,那狠厲的眼神,跟薑硯還有幾分像,還以為他跟薑硯一樣凶狠,能毀天滅地。沒想到,他真是跟薑硯一樣,為了個女人要死要活。現在死了倒幹淨!”


    一旁沙發上坐著的女人一邊轉動手上的玉扳指,一邊冷笑,“我就說了,他是個不成器的東西,浪費我配合他演一出戲,騙遲漾去偷碎片。如果按我的安排,他帶著遲漾滾得遠遠的,我隻需要跟阿硯說,遲漾偷了東西跟那個半妖私奔了,阿硯就永遠不會原諒她了。”


    趙環喝一口茶,不陰不陽地笑著,“然後你就能得到薑硯了?你們女人真可怕。”


    “彼此彼此。我們都是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的人,所以我們才能合作。”蘇笑笑摸著玉扳指,看著趙環,露出一個溫和而無害的笑。


    第67章


    遲漾沉浸在悲傷的情緒裏好幾天, 才漸漸走了出來。


    等她從孟洋的事情中緩過來後,就想到了一件事,薑硯怎麽就能那麽及時地找到她呢?


    遲漾跟薑硯討論這個問題時, 他正全神貫注地抱著手機玩兒王者x耀, 一雙眼黏在了屏幕上, 甚至沒怎麽聽清遲漾的話。


    因為是自習課,老師也不在, 遲漾偷偷靠過去, 小兔子似地趴在了薑硯桌上。


    現在薑硯是她同桌, 偶爾說點小話, 很是方便。


    其實他倆原本不是同桌, 這學期剛開始學時,遲漾因為成績突出, 自然是坐在了最佳位置上。而薑硯因為吊車尾,自然被發配到了教室最後一排壞學生專屬坐。


    然而薑硯同學十分恬不知恥地當著全班同學的麵,向班主任趙小博提出請求,說自己一心向學, 需要一個好同學帶領,希望能跟遲漾一桌。


    他這是司馬昭之心,全班都知,但偏偏一心想要拯救壞學生的趙小博不知, 他一聽這要求,當即覺得十分感動,立刻同意了薑硯的求情, 並語重心長地讓他要好好學習。


    一聽班主任答應了薑硯的無禮請求,除了當事人以外,全班同學都默默向裴瑜同學投去同情的眼光。


    難道裴瑜當初的插足並沒有成功?還是成功了,但又反被薑硯插足?


    當然,薑硯是完全不會理會這些奇奇怪怪的目光的,他大大咧咧坐下,自然而然地掏出手機開始玩兒,就像現在一樣,旁若無人。


    此時,遲漾滿心想著薑硯能找到她的問題,人趴在桌上,又往他那邊蹭了點。


    薑硯的餘光瞥見小妖怪毛絨絨的腦袋已經要遮住他的手機屏幕了,心情莫名愉悅,就連剛才遊戲連跪三把的鬱悶都一掃而光。


    如果他再不搭理他,這隻小兔妖估計還得繼續往這邊蹭。


    薑硯有些好笑地退出遊戲,摁黑了手機扔進桌洞裏,人往椅背上一靠,懶散的眸子剛好就對上她那雙晶亮的眼。


    遲漾趴在他桌上,立刻露出一個甜甜的笑,“你怎麽找到我的?”


    薑硯似笑非笑地看著她,“確定要問?不要後悔。”


    遲漾小腦袋一個勁點,“確定要問,不會後悔。”


    薑硯意味深長地嗯了一聲,“你覺得那點安眠藥能迷暈我?”


    遲漾怔了一下,倏然睜大眼,結結巴巴道:“你你你你你裝的?”


    “嗯。”薑硯神色坦然地應了一聲。


    那天遲漾一回來,他就聞到了她身上沾滿了孟洋的氣味,幾乎一瞬間就想明白了,遲漾肯定見過孟洋了。他當時跟陸景驍找到b市,確實是見到了孟洋,但並沒有動手,隻是有一番交涉,隨後孟洋趁他們不備逃跑了。因為並沒有做什麽,所以薑硯問心無愧,也沒有特意處理身上殘留的孟洋的氣味。


    而遲漾這個菜雞兔妖真的十分菜了,不僅修為不行,撒謊也不行,那晚回來,心虛的樣子,幾乎是在臉上寫著“薑硯,我有事瞞著你”幾個字。加上她身上的血腥味和孟洋的氣味,薑硯當下覺得多半是孟洋在搞什麽鬼。不過他一時半會兒搞不清楚孟洋想幹什麽,所以將計就計,配合著裝被迷暈了。


    遲漾的心髒突然噗通亂跳起來,一雙眼心虛地四處亂看,就是死活不肯看薑硯的臉。她咽了咽口水,極小聲問:“那你一直醒著?”


    薑硯嗯了一聲,帶著些輕笑。


    遲漾聽在耳中,覺得格外煎熬,耳朵尖都跟著燙了起來,她避重就輕,“那、那我拿你東西,你、你也……”


    “知道。”薑硯打斷她,往前俯點身,目光灼灼地看著她。


    小妖怪真的心虛得厲害,臉都快埋在臂彎裏了,他盯著她泛紅的耳朵尖,覺得十分可愛,心裏湧起一股不太積極向上的奇妙欲、望,莫名想要咬一口那耳朵尖。他手指動了動,有點按捺不住,他也不是什麽擅長壓抑自己的妖。


    遲漾猛地將頭埋在臂彎裏,完全不敢看他,但卻似乎能感受到那道灼人的目光,一顆心跳得更快。


    她努力埋著頭,裝死的姿勢依舊十分嫻熟,隻是以前是害怕,現在是慌張。


    忽然,她感覺耳邊有溫熱的氣息拂過,薑硯身上帶著點木香的氣味也瞬間籠過來。


    他湊到她耳邊,低聲說:“你怕什麽?是不是趁我昏迷,做了什麽不該做的事?”


    遲漾的腦子轟一下就炸了,為他這句話,也為那吹拂在耳邊的灼熱氣息。一種微麻微癢的感覺瞬間傳遍全身,遲漾忍不住抿緊了唇,手指也無意識地扣住了桌沿。


    薑硯見小妖怪的耳尖紅得更厲害了,心頭頓時像被什麽東西極輕極輕地撓了一下,癢得厲害,但又有點奇妙的微甜。他喉頭有些發緊,輕咳了一聲,往後靠回了椅背上,距離拉開,那種口舌微幹的感覺才稍有緩解。


    遲漾感覺到他離遠了些,心頭微鬆,偷偷從臂彎裏露出一隻眼看他,又慫又小神地辯解,“我就是偷拿了三個碎片。”


    薑硯因為口幹,從桌洞裏拿出了一聽可樂,啪一聲拉開,聲音在安靜的教室裏顯得尤為突兀,也尤為囂張。


    他一手捏著可樂,一手扣著扣環把玩,閑閑看著遲漾:“真的?”


    遲漾縮縮脖子,往自己的桌上退了退,小心地點頭。


    薑硯輕笑一聲,似乎還想說什麽,但趙小博的聲音驟然響起——


    “薑硯!這是自習課,不是網吧!你還喝上可樂了?!”


    原本是自習課,班主任隻會偶爾過來在窗外看一眼,但剛才薑硯開可樂的動靜實在有點大有點囂張。


    趙小博板著一張臉,“給我出去站著去!”


    薑硯:……


    遲漾看他吃癟的樣子,有點想笑,原來毀天滅地的大妖怪,也怕老師。


    薑硯聽見遲漾低低的笑聲,側過頭,故意目光狠戾地掃她一眼,嚇得小妖怪瞬間不敢笑,還順勢打了個嗝。薑硯被她的反應取悅到了,勾著唇笑著,哦了一聲,懶懶散散站起來往外走。


    “等等!”趙小博又吼起來,“可樂放下!你是去罰站,不是去郊遊!”


    薑硯:……


    他又懶洋洋哦了一聲,轉身,彎腰將可樂放進桌洞裏。就在他彎腰瞬間,整個離遲漾極近,屬於他的氣息鋪天蓋地而來。


    遲漾第一反應就是:他故意的。


    果然,薑硯在湊近的同時,他那低沉悅耳的聲音也輕輕響了起來,“你還幹了別的壞事,等我想起來,再找你算賬。”


    他說完,沒等遲漾反應,就倏然起身,慢悠悠晃出了教室,跟走廊上站著去了。


    不過薑硯向來不是好學生,在外麵站了不到十分鍾,人就消失不見了,大概又去找陸景驍玩兒去了。


    遲漾側頭,看著剛在那道瘦高身影所在的地方,又想起他出去前說的話,感覺鼻尖似乎還殘留著他的氣息,遲漾下意識捂住胸口,似乎這樣就能按住亂跳的心。


    自習課後,薑硯就再沒出現了,既然逃了課,他自然不會傻乎乎又回來。如果不是早上遲漾眼巴巴看著他,讓他乖乖上學,他連來都不想來。


    雖然遲漾想讓薑硯像個普通學生那樣好好上學,但一想到“算賬”這件事,她就真情實感的覺得,一萬多歲的老妖怪了,不用上學也沒事。


    因為薑硯逃課,遲漾過了非常輕鬆的一天。今天剛好輪到她值日,等她忙完,天色已經黑了下來,校園裏也沒什麽人了。


    從校門出來,需要走一段距離去地鐵站。因為已經放學,街道上已經沒有太多行人,看起來寬闊又幹淨。此時正是初春,萬物複蘇,空氣中都充滿了一股甜蜜而向上的味道。遲漾心情很好,漫步往前走,經過一棵棵正冒新芽的梧桐樹,她幾乎能聞到生命蓬勃向上的氣味,精神都為之振奮。


    此時街道幽靜,鼻息間全是植物清香的氣味,遲漾恍然有種錯覺,自己似乎真的很像木係靈植,對於天地靈氣的喜愛,對於植物的親近,已經完全超出了兔妖的本能。


    她有這樣的錯覺,卻又忍不住為自己不切實際的想法感到好笑,低著頭輕笑了起來。


    她低笑幾聲,抬頭瞬間,卻瞥見前方一道熟悉的身影,看起來很瘦,卻蒼勁如青鬆,充滿力量和蓬勃的生命感。


    他站在兩盞路燈之間的陰影處,恰好那裏又有一棵梧桐,幾乎將他完全籠在了陰影裏。


    遲漾遠遠看了他一會兒,然後緩緩走了過去。


    薑硯站在樹下,垂眸看著她,黑暗中,他的眸子似乎會發光。


    遲漾對上那雙眼,又有些慌地躲開了,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輕聲問:“你在幹什麽?”


    “算賬。”


    他聲音剛落,遲漾還沒反應過來,就感覺手腕被他微燙的手掌扣住了。接著,一股不算大的力道帶著她往後退,薑硯扣住她的手腕,將她直接抵在了路邊的院牆上。


    正是春暖花開時,院牆上垂滿迎春花枝條,鵝黃色的嬌嫩花朵開了滿牆。


    遲漾就靠在了滿目迎春花中,一雙圓眼看著他,有些害怕道:“你幹什麽?”


    她微微發抖,一雙眸子晶亮濕潤,看起來比周圍的迎春花更為嬌嫩。


    薑硯揚了一下眉,聲音微啞地重複,“算賬。”


    話音剛落,遲漾就看著他越靠越近,她下意識就閉上了眼,接著,額頭傳來柔嫩的觸感,同時,他滾燙的氣息也噴灑在她光潔的額頭上,讓她忍不住顫栗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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