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等到畫師將最後一幅畫完成,蘇蘇連忙上前,讓護衛陪著朱玲瓏離開這兒,去後麵換衣裳。


    容欽苦苦等了許久,才終於能有跟她私下相處的機會。


    俗語雲,久別勝新婚,可朱玲瓏毫無重逢後的黏膩,盡管美得耀目,但表情極不好,見到他時愛答不理,跟方才溫柔恬靜的模樣截然相反。


    “是在生氣嗎?”暖閣中,她已經將那身吸人眼球的火紅留仙裙褪去,隻著簡單肅靜的白色衣衫,容欽走上前,妄想握她的手,卻立刻被朱玲瓏躲開,還背過身去,不看他,隻道,“騙子。”


    天帝依舊耐著性子,慢步追上前,“關於這事兒,我能同你解釋。”


    “騙子,我不想見你。”朱玲瓏繼續甩開他的手,還想叫護衛將他拉出去,好像見著什麽特別惹人嫌棄的髒東西。


    這怎麽可能。


    “不行。”容欽從身後抱住她,將側臉貼在她的脖頸臉頰旁,雙手在腰上交叉,摟得很緊,過去他度過劫難,製過妖獸,也經過嘩然兵|變,每次九死一生時燃起的,都是對權力的渴望,從沒想著,待回到空落落的九重天後,能有頭豬在那兒乖乖等他。


    “光天化日,你鬆開,”朱玲瓏用力擰他手背上的肉,“我這些日子都不要跟你說話。”


    第27章 分手


    “是我不好, 不該沒跟女王大人打招呼,就先離開書院。”容欽摟著朱玲瓏的腰, 難得在他回歸後, 願意主動承認她原本的定位,還輕聲細語地哄著, “下次肯定不敢這樣,別生氣好嗎?”


    天帝琢磨著情況,朱玲瓏很可能猜出他的身份。


    但這個故事太長, 究竟要從哪裏開始解釋, 怎麽解釋,說多少真話,多少粉飾太平?


    容欽連當年籌備兵變, 複製時間都沒有此刻緊張, 像等待裁決的罪犯, 是生是死都被豬捏在掌心裏操控。


    倘若……倘若朱玲瓏堅持不肯接受身為高富帥的他, 一定要頭貧窮老實的牛, 要如何是好?


    莫非, 他又要經曆第二次拋棄?


    容欽的眼底閃過一絲戾色,既然朱玲瓏喜歡, 不如從明日起,全天下的龍都改名叫牛,而牛, 就都改稱為龍, 有錢就是沒錢, 家世好就是家世差,將黑白顛倒過去。


    如此說來,他就不算說謊騙豬。


    “我沒有生氣,生氣會長皺紋。”朱玲瓏眺望窗外的樹枝,在春風裏晃動,空氣裏浮著清甜淡雅的花果香味,“就是對你有些失望,卡著很難受,所以不想說話。”


    容欽製住她妄圖逃離的動作,“我不是故意瞞你。”


    他前半生黯淡發灰歲月裏,拚了命地要握住權勢,要登頂,將過去欺|辱自己的人踩在腳下,摁進塵埃和泥土中,永世不得翻身,可現在,朱玲瓏就是他想要牢牢抓住的一抹亮色。


    容欽生怕她會為此離開。


    他停頓了下,從未向誰低頭過的天帝到鮮少道歉,“對不起。”


    朱玲瓏是頭容易心軟的豬,鼻頭竟有些發酸,“費盡心機及瞞了這麽久,你究竟將我當成什麽?根本沒有基本的尊重。”


    “是我的錯。”容欽理虧,自然任由她責難,摟著她的手想用力,卻又不敢,生怕勒疼,“就原諒我這一次?以後肯定不敢再犯。”


    朱玲瓏咬著唇,“如果再犯呢?”


    “不會,沒有這種可能。”容欽提心吊膽,生怕她嘴裏說出分手兩個字,“最後一次。”


    門沒鎖,朱玲瓏有點擔心會有人進來,可容欽不願意撒手,依舊死死膩著,“你先鬆開我,否則一切免談。”


    容欽很不情願,卻害怕。


    而朱玲瓏是真擔心被撞破“奸|情”,萬一被發現,要如何解釋?是以音調都不自覺拔高,“容欽,你究竟鬆不鬆?”


    當然不行。


    容欽怕連最後的掙紮機會都失去,隻能姿態極地放開。


    桎梏鬆開後,朱玲瓏立刻轉過身,因為仰起頭太累,質問起來沒有氣勢,便要求他坐在椅子上,“你父母究竟是什麽背景?為何會能買到皇室禦,連織女都不賣給我的東西?你到底……是不是南山腳下平平無奇的野牛。”


    “不是。”容欽很焦躁,“我父母……也確實並非凡塵牛妖。”


    是九天之上的真龍和鳳凰。


    “我以前把你撿回來時,你從沒說過你跟皇室有所牽扯,”朱玲瓏思考了很久,容欽為何要瞞著她這些,思來想去隻有一種可能,“是怕我貪圖你什麽?”


    容欽靜默,有些愣了,“你在說什麽?”


    朱玲瓏充滿怨懟地看著他,“你是不是,將我當成那種愛慕虛榮,想要借著你當墊腳石飛上枝頭當鳳凰?”


    她自年幼起便沒太大也野心,隻是想尋頭牛,天蒼蒼,野茫茫,一起奔跑在大草原上,從未有過攀龍附鳳的念頭。


    “當然不是因為這個。”容欽隱隱覺得,她的理解似乎有些偏差,但在了解對方的心理前,萬不能將自己的底牌全部亮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的地方,一並告訴我。”


    朱玲瓏打量他,“為什麽?”


    容欽柔柔道,“我隻有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才能挨個改正,往後再不惹你生氣。”


    “還有前幾天。”朱玲瓏雙眉緊鎖,盯著他充滿怨氣,“說走就走,連招呼都沒打。”


    “旁的呢?”容欽心理難受,可依舊循循善誘,慢慢套話。


    旁的……朱玲瓏被噎住了,忽然做自己似乎有些小題大做,但好像,確實沒有旁的了。


    她搖搖頭,“沒有了。”


    論耍心眼,玩心計,或是察言觀色這些事上,朱玲瓏再長兩百歲恐怕都不是容欽的對手。


    他握著她的手輕吻,“剛被你帶回家那會兒,我正被仇敵追殺,因為對方有背景、勢力,怕連累到你,加上剛認識不久,所以不敢輕易坦白,怕招來殺身之禍,是我不對。”


    朱玲瓏探尋地望向他,努力判別其中真假。


    那會兒,他受的傷確實非常嚴重,渾身鮮血淋淋,一道又一道的刀口子,疤痕,還有皮膚被燒焦得漆黑。


    “我母親,是被後母害死,她想要扶持自己的兒子繼承家業,是以對我刻意刁難,而我父親鬼迷心竅地聽信讒言,疏遠我。但我依舊靠自己做出了成績,逼急了他,便想斬草除根,除去最大的競爭對手。”容欽所說的這些,都是真的,卻換了語境,“我也不確定,是否能有朝一日,重新將這些奪回,所以沒有告訴你。”


    “可是之後呢?”容欽的演技太精湛,朱玲瓏根本看不出破綻,甚至有些同情心泛濫。


    她從小就是在父母雙親的嗬護下成長,雖然外婆經常要進行“棍棒魔鬼教育”,但次次都被外公拚著老命,用健壯的身軀攔下來,“你要打就打我,不要動孩子們!她們隻有一歲啊,你怎麽能這麽殘忍?玲瓏究竟是不是小香的親生閨女,我們的寶貝外孫女?你這樣,會在她幼小脆弱的心靈中留下多大的傷痕?”


    所以,朱玲瓏基本上是溫暖室內養大的嬌豔玫瑰花,隻在妹妹紅豆的話本子裏見過這些陰謀詭計,勾心鬥角,險惡內心。


    按常理,在那種情境下,不坦白,似乎是人之常情,何況他還經曆了這種事情,當時應該非常難受。


    朱玲瓏有點兒心疼,“之後你分明有很多機會,卻不告訴我,我可以幫你分擔。你莫不是跟別人一樣,嫌棄我不夠聰明,幫不上忙?”


    她說得很小心,生怕戳到對方的痛處。


    “因為你說,喜歡身世普通,背景平凡,不要太有權勢的家庭。”言說至此,容欽莫名有幾分可憐,垂首,神色黯然,“怕你知道真相,會將我趕走。”


    朱玲瓏的心髒莫名揪了下,微微有點疼,連他父母具體在何處高就都忘記追問。


    為何,隱隱從容欽身上感受到絲絲不堪一折的脆弱?


    還有種濃濃的負罪感湧上來。


    “不會、不會的。”朱玲瓏摸摸他的頭,像在安慰趴在門外的大狗順毛,“雖然沒錢是加分項,但並非決定性因素。”


    “那決定性因素是什麽?”察覺到她在漸漸軟化,鬆動,容欽慢慢走上前,輕輕抱住她的腰,“是喜歡,或者不喜歡嗎?”


    挨得這麽近,朱玲瓏莫名有些羞赧,“嗯……”


    容欽摸著她的長發,鼻尖頂著她的,啞聲問,“那你喜歡我嗎?”


    朱玲瓏的臉上暈開淡淡的粉紅,忽地開始緊張,連舌頭都在打結,隻能支支吾吾道,“嗯……”


    “嗯?”容欽親吻她的額頂,他的唇太燙了,剛碰上,朱玲瓏便往後瑟縮,酥酥麻麻的感覺順著那處傳來,“喜歡?還是不喜歡?”


    “喜歡的……”她說得很小聲很小聲,輕輕細細,但依舊被聽力極佳的容欽捕捉到。


    話音剛落,朱玲瓏便拚命往他懷裏鑽,將臉埋在胸膛處,沒料到胸口處依舊滾燙,似乎是羞怯了,但又不知往哪兒躲。


    她趴在那兒,忽然想到什麽,又仰起頭打量他,“對了,我聽說,你跟天帝重名。”


    容欽腦海中的神經再度繃緊,準備等她的後文。


    “雖然不知道,你父母是怎麽想的。但往後還是改下吧。”朱玲瓏根本沒有往他會是天帝的方向猜測,像螞蟻精,一個大家族裏經常會有同名同姓的存在,並不稀奇,興許隻是剛巧碰上了,“免得惹上麻煩。”


    “嗯……”容欽喜憂參半,在她看不見的地方,神色複雜。


    朱玲瓏還不知曉他的真實身份,暫且能遮掩過去,可藏得了一時,卻瞞不過一世,越往後拖,罪名興許會愈發嚴重。


    他原本是想將真實身份告訴小笨豬,但她一口一個“騙子”,讓自己無從開口。


    大抵先動心者輸,太怕失去,反而如履薄冰,不敢走錯半顆棋子,落得滿盤皆輸的結局。


    “我也喜歡你。”容欽貼著她的耳朵,是情人間親昵的耳語。


    朱玲瓏的臉漲得通紅,杵在那兒,想要轉過身跑開,手卻攥著他的衣擺,就愣愣的,說不出半個字。


    這算是重修舊好了,容欽很想追究她為何會站在桃林中,讓畫師繪圖,又緣何接受仙界八卦報的專訪,卻怕觸及豬並不存在的“逆鱗”,畢竟現如今,他是理虧方。


    來日方長,這些舊賬,往後再慢慢翻。


    膩歪了一會兒,差不多到點時間,容欽便帶朱玲瓏去學堂上課。


    今兒天氣不錯,晴空萬裏,縱然在學校裏沒辦法牽手,但挨得近,連空氣都是香甜的。


    而且她這般羞澀的模樣分外招龍疼愛。


    可這一幕,落入遠處芙盼的眼中,便是疑竇叢生。


    天帝的術法偽裝,僅是對著那些學堂裏的小妖精,為了防止身份泄露,引起不必要的騷亂、麻煩,他們看見、聽到的容欽,與朱玲瓏看見的容欽相貌、名字都截然不同,可於魔界尊者芙盼而言,卻瞧得真真切切,絲毫不差。


    前幾日,她原本是去西方尋朱大膽,問問他們,打算何時回家。


    但紅豆玩得樂不思蜀,熱切地拉著外婆,要帶她吃最地道的通心粉、烤腸、黑森林蛋糕、提拉米蘇、烤牛排。


    芙盼實在吃不慣那些吃食,又不好掃孫女的興,加之語言不通,什麽亂七八糟的話,跟天書差不多。


    呆了兩天後,芙盼便熬不住提前回來。


    原本,她準備興衝衝地看看玲瓏是否有發奮學習,卻意外得知乖孫女不僅沒有頭懸梁錐刺股,還榮登仙界八卦報這種下流小報的頭版頭條,探討如何買東西,擇偶標準……


    什麽年紀就該做什麽年紀的事,這是她應該考慮的問題嗎?!


    該不會在學校裏早戀,看上哪個家境貧寒的小夥子,所以才說出這番話。


    火冒三丈的她幾乎不假思索地衝來仙麓書院,準備找朱玲瓏問問清楚,豬腦子裏究竟裝了些什麽?


    沒料到,竟見著此番場景。


    即便芙盼不常出入天庭,但在龍祁、朱采香的婚禮,大娃、二娃、三娃的滿月酒席上,天帝都親自送來賀禮,芙盼自然知曉他生得是何模樣。


    更何況,道行高者,能輕易看出道行低者的真身,她放眼望去,所有身著書院服的學生,芙盼都能準確點破對方是獐子、兔子、蛇、狼,或其他別的。


    唯獨此“人”,她看不透……想必不是簡單,好相處的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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