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宜天生暴脾氣,被這幫人的無恥震驚後,根本控製不住自己情緒。紀有初趕到的時候,她已經接連推倒了兩個辦公桌,還砸了不少杯子。


    這就是完全中了人家下懷了。


    紀有初可不想讓事態更加失去控製,她將歐陽宜護在後麵,不讓她激發矛盾的同時,試圖給老板這邊降火。


    “我們都是外地人,來這邊打工的,平時工作辛苦又賺不到什麽錢。我們買個車子不容易,不然誰會冒著風險要一輛二手的呢?”


    紀有初姿態放到最低,語氣又恭敬,再加上她清清爽爽、人畜無害的長相,原本氣得臉紅脖子粗的老板扁嘴定定看向她。


    紀有初覺察到他態度改變,接著說:“您店能開到這麽大,平時做生意肯定是規規矩矩的,這次的事情應該是有誤會,咱們不如坐下來談一談。”


    “能有什麽誤會啊!”歐陽宜聲音突然響起來:“他們就是騙子,還找了個驗車師當托。反正現在車我不要了,你們趕緊把錢跟賠償補給我,不然我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歐陽宜!”紀有初喊住她:“你能別說話嗎?你到底是來解決問題的,還是來吵架的?”


    可是還是晚了,剛剛才有點轉機的氣氛頓時被這一聲打斷。老板重新回歸凶神惡煞,手一揮:“隨你的便,反正這車子我不退,你要報警還是告我都隨你!”


    房間裏對罵不斷,最後不知道是車行這邊的哪位嗤了聲:“……這麽便宜一車,車況到底怎麽樣心裏沒點數嗎?又窮又想買好車裝逼,天底下哪有這種好事!”


    一句話把歐陽宜脊梁骨戳得死死的,她從一片狼藉裏走出來,氣勢洶洶地環顧下四周,伸手推了離得最近的一個人:“誰窮了?誰裝逼了?”


    空氣幹燥到哢哢響,一點火星子掉下來,立刻就能劈裏啪啦炸起來。歐陽宜就是這個火星子,原本膠著的氣氛一下子被點燃,幾個人高馬大的男人擠過來跟她推搡。


    紀有初被嚇得心悸,一步搶過去拉架,兜裏的手機卻不合時宜響起來。她原本是不想接的,但對方一次緊跟著一次打過來,讓她不得不抽出時間把手機拿出來。


    車行的人以為她是在報警,立刻將注意力轉過來,一個擠一個地走過來,大喝道:“你個臭女人在幹嘛呢!”


    紀有初被他們陣勢嚇到,往後一連退了幾步,索性將計就計道:“我已經報警了,你們誰再敢動手!”


    “啪——”


    話音剛落,她手裏手機被人打落到地上。


    歐陽宜站在後麵沒看清情況,以為是誰打了紀有初,頓時什麽理智都沒了,披頭散發像個瘋子似的衝過來,低頭就往人腰眼上撞。


    男人吃痛地低聲咒罵一句,反手抓過歐陽宜,這次才是真的要動手打人。紀有初見勢不妙,也顧不上什麽以德服人了,死死抱住男人胳膊反客為主。


    整個房間亂成一鍋粥,紀有初在推搡裏也散了頭發,外套被扯得崩了扣子。但她理智還在,往往隻守不攻,拉架為主,打架為輔。


    後來是歐陽宜沒撐得住摔到地上了,紀有初看有眼紅了的男人揪著她頭發,似乎是要下重手。她急得四顧看了看,從地上撿起摔碎的半個酒杯底往桌上一拍。


    “誰再敢動她一下,就別怪我不客氣!”紀有初用盡力氣吼出來,嗓門嘶啞中帶著尖利。


    房間裏立刻靜了一秒。男人們齊刷刷看向她,再看看她手裏的碎酒杯,一時間還真被她這股犀利氣勢給震撼到了。


    有個個頭高身材又壯的卻不信邪,大咧咧向著她走過來,一把就握住她抓著杯子的手腕,惡狠狠道:“來啊,你捅啊!朝我脖子捅!”


    說話同時快速往上抬了抬她手,再預備狠狠磕到桌子邊。


    力量懸殊,情況突然,紀有初根本沒有一點反抗的能力。慌忙之中,她隻能閉起眼睛,等著承受即將到來的用力一擊。


    ——男人的手卻突然停在半空。


    紀有初怔了一怔,慢慢睜開眼睛,同一時間聽見不遠處有個低沉醇厚的男聲在說:“你敢動她一下試試。”


    紀有初當即覺得頭皮一麻,心跳得比方才跟人打架時還要劇烈。


    目之所及是西裝革履的鍾嶼,絲緞質地的領帶已經被扯得鬆了,襯衫最上麵的一粒扣子也被解了,突出的喉結在說話時微微滾動著。


    他比麵前男人還要高一點兒,死死扼住對方的手背上青筋突起。


    他平時看起來儒雅有禮,身材消瘦,不像是一個很有力氣的人,這會兒卻硬是逼得男人鬆開了紀有初,悻悻退到了一邊。


    半小時後,車行的人跟紀有初歐陽宜一起被送進了警察局。


    歐陽宜原本覺得對方理虧,自己肯定能站在上風。誰想到不僅一點好處沒撈到,還因為打架滋事被警察狠狠批了一通。


    歐陽宜擦著嘴角的血漬,聽對麵比她小的警察數落她:“我說你們倆怎麽想的,一上來就掀人家桌子,還第一個動手,這麽彪的嗎?”


    歐陽宜小心瞟了眼身邊紀有初,說:“桌子是我掀的,先動手的也是我,跟她沒關係。”


    “怎麽就沒關係了,在他們眼裏,你們倆可都是一夥的。”警察瞪著紀有初:“我看你比她還彪,你居然還威脅要捅人?”


    “不是捅人,是自衛。”紀有初扁嘴:“我就是想嚇嚇他們,沒打算實施。”


    “真實施你就完了。”小警察歎口氣:“先不說你犯不犯法吧,你要真一下紮人家脖子,你心裏陰影會有多大?再說那麽個小一個杯子,別沒傷人先傷自己了!”


    紀有初那時候完全是應激反應,根本沒來得及想太多。這時候被提點了,才覺得自己的行為是挺蠢的。可那會兒為了救歐陽宜,她還能有別的選擇嗎?


    歐陽宜也知道這一點,所以看向紀有初的眼神越發崇敬越發柔情,她狗腿地給她理著亂糟糟的頭發,說:“對不起啊,有初,我下次一定等人家動手再動手。”


    “你還敢動手?”紀有初戳她腦門,小警察也恨鐵不成鋼地看著她。


    歐陽宜誇張地向後一倒,嘻嘻哈哈笑起來,卻在餘光與一邊鍾嶼交匯時迅速嚴肅下來。她摟著紀有初胳膊:“他怎麽來了?”


    紀有初跟著她視線看過去,鍾嶼正在一邊打電話。大概是覺察到這邊有灼灼視線,他掀著眼皮回看過來,正好對她四目相接。


    紀有初立刻移開視線:“我也不知道。”


    “這邊還不知道要折騰到幾點,你要不要讓他找個人通融通融,先讓你回去休息休息啊。”打架這事,車行那邊死活不肯和解,歐陽宜可不想紀有初跟自己一起拖著:“你要是不好意思,我幫你去說!”


    “哎!別!”紀有初一把抓住歐陽宜,往鍾嶼那邊再看了眼:“他才不會幫忙呢。”


    另一邊,被認定不會幫忙的鍾嶼已經看了手機幾遍。他很少親自求人辦事,隻不過是突然響起有這麽一個認識的人,所以臨時決定直接把電話撥了過去。


    還好對方還算給麵子,沒過多久就給他回過來消息:“已經幫你打過招呼了,名字也發了過去,如果確實跟她關係不大,一會兒你就可以先把人領走。”


    鍾嶼:“多謝。”


    “是誰啊,我看名字像個女孩,你是不是又招惹桃花了?”對方跟他開著玩笑:“這要是被小艾知道了,回來準要好好收拾你。”


    鍾嶼眼神幽深,從屏幕上移看到不遠處的紀有初。她臉上沒有明顯傷痕,隻是頭發亂了,此刻歪頭靠著歐陽宜,表情認真地說著什麽。


    他莫名勾了勾唇角,匆匆打字:“沒,隻是朋友。”


    第15章 chapter 15


    車行那邊不肯和解,抓著歐陽宜先動手的把柄,北北一定要追究她的民事責任。歐陽宜也不依不饒,咬定了車行違約在先,要警方先判定他們存在過失。


    警方這邊做筆錄、勸和解、責任判定,每項都要花時間,紀有初作為非主要責任人,做過筆錄後,就讓她先行離開。


    紀有初原本還想留下來陪著歐陽宜,歐陽宜卻一個勁讓她走:“趕緊回去陪陪諾寶吧,我都已經這麽大了,一個人在這邊不會怕的!”


    她一認慫,紀有初態度就硬了,此刻朝她翻了個白眼,說:“誰擔心你怕不怕了,我是擔心你又要鬧事。”


    “在警察局還鬧事,我哪有那麽不懂事啊!”


    歐陽宜立刻跟她拍胸脯保證會乖乖的,又鬆口說會嚐試跟車行那邊暫時和解,紀有初這才稍稍放了放心選擇離開。


    走出警局,太陽早已經照過人頭頂了。她路過大廳的時候看了眼警局牆上的鍾,居然快到下午兩點鍾了。


    她來找歐陽宜的時候太著急,除了一個手機什麽都沒帶。現在手機被摔得屏都花了,她摸遍全身連坐個地鐵的錢都找不出來。


    紀有初琢磨著原路返回找歐陽宜拿點,剛剛邁出一步,突然就有輛黑色轎車滑到麵前——居然是鍾嶼的那輛賓利飛馳。


    她一怔,緊跟著看見駕駛座上降下的車窗後麵是鍾嶼,心裏的疑惑更大:“怎麽是你,你一直都沒走嗎?”


    鍾嶼沒回答她的話,下巴往旁一點,說:“上車。”


    都到這種時候了,也別太矯情了,紀有初向他眨了眨眼,下意識就往後座跑。手剛剛抓到把手,他聲音突然從前麵傳過來。


    “真把我當成是司機?”明顯是譏誚語氣。


    紀有初立刻觸電似的把手伸回來,想了會兒,從車頭繞過去,坐到了副駕駛。他已經伸起窗玻璃,視線落在車子正前方。


    說起來也真是奇怪了,他明明就沒有看著她,可紀有初卻覺得他眼神無處不在。他掛在嘴角的弧度也十分詭異,又諷刺又戲謔甚至還帶著一點的……得意?


    氣氛實在不太好,紀有初忍不住咕噥:“有什麽好笑的。”


    平時明明就不是一個愛笑的人。


    既然被拆穿了,鍾嶼也就不掩飾了,側頭過來直直看她,笑容自嘴角蔓延到眉梢:“不讓你坐後麵就不坐?這麽聽我的?”


    “誰聽你的了?”紀有初覺得這人無聊:“我是不想你難堪。”


    鍾嶼笑意更濃:“你先把安全帶係上再說話。”


    紀有初這次可不能再落下風,淡淡白他一眼:“我什麽時候想係就——”


    最後一個“係”字還沒開口,車子突然疾馳而去。紀有初直接被甩得撞到手套箱上,歪過頭來怒目瞪著駕駛座上的人。


    鍾嶼卻是一副心安理得的樣子:“剛剛後麵有車過來。”


    真的?紀有初好不容易坐穩了,邊拉過安全帶邊回頭去看方才的位置。哪有什麽車啊,連個鬼影都看不見。


    紀有初狐疑回頭,撞上他一臉再也憋不住的促狹笑意,才知道他是在捉弄她。她忍不住哼了聲,把安全帶狠狠係上,卡扣發出很響的“哢噠”聲。


    “你是不是被誰魂穿了?”紀有初認真發問。


    “魂穿?”鍾嶼根本不知道她在說什麽:“什麽叫魂穿?”


    “就是像你現在這個樣子,明明應該是個很嚴肅的人,可突然就做起了跟自己人設不一樣的事。”她在指責他剛剛戲弄她:“我懷疑現在的你不是你。”


    “……”鍾嶼還是沒聽明白,除了剛剛的“魂穿”,“人設”這詞對他而言也挺陌生,不過他能聽出來紀有初是在罵他:“怎麽我就不是我了。”


    他瞥了她一眼:“你對我很了解嗎?”


    紀有初梗了下。這個問題要是去問幾年前的她,她肯定會拍拍胸脯說她對他了如指掌,可在經曆那麽多事之後,她卻再也不敢誇下這樣的海口了。


    她是曾經因為喜愛對他的學曆、經曆甚至是家世,有那麽一點超過其他人的了解,可那又怎麽樣?他呈現出的樣子,就是他原本的樣子嗎?


    紀有初搖搖頭:“不熟。”


    說完她就將頭往外一側,無聊數著窗外滑過的電線杆。一片安靜裏,她聽見他在一旁輕輕嗤了聲,她隻是挑了挑眉裝作一無所知的樣子。


    話題至此終結,路程後半段,紀有初跟鍾嶼誰也沒理誰。直到一起搭著電梯回loft,鍾嶼透過反光的轎廂朝她眨了眨眼。


    “想不想吃點什麽?”


    紀有初立刻去摸癟下去的肚子,點點頭。


    到家諾寶已經在睡午覺,被孩子纏到奄奄一息的楊誌斌還沒來得及撲過來訴苦,就立刻被鍾嶼趕出去買吃的回來。


    楊誌斌欲哭無淚:“老板,你這是不是有點過分了?我已經幫你當老媽子帶了一天孩子了,你現在怎麽能再把我當成跑腿的!我到底是你的助理,還是你的傭人!”


    鍾嶼飛去一眼:“你去不去?”


    “……”楊誌斌被這一眼看得頭皮發麻,腿都軟了,不僅立刻乖乖退下,還在臨走前給兩人一人倒了一杯茶。


    紀有初沒忍住噗嗤笑出聲,鍾嶼睨過來一眼的時候,她攤著兩手聳聳肩道:“我就是覺得你這個助理挺有意思的。”


    “有什麽意思啊,成天給我添堵。”他脫了西裝,四顧看了看,最後挑了個椅背掛上:“不過他對你倒是挺照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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