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給諾寶準備的。一會兒等他醒過來,你再跟他一起吃。”紀有初不放心,往水果盤上蒙了層保鮮膜,這才去家門口穿鞋。


    “你去哪?”鍾嶼問。


    “我去買菜。”紀有初扶著牆穿鞋:“總不能晚上也吃快餐吧!我去買點諾寶愛吃的做給他吃,你呢,有沒有什麽想吃的?”


    鍾嶼正拿手摸著水果盤,笑著腹誹這人是真的把他當孩子似的防著了。他當然不能有負眾望,是現在就把保鮮膜撕了向她挑釁呢,還是等她走了偷偷摸摸做壞事呢。


    正在左右徘徊呢,冷不丁聽到她說要去買菜,還問他要吃什麽。他嘴角笑意便更深了幾分,算了,還是別鬧她了,讓她好好清靜會兒吧。


    一邊,遲遲等不到回答的紀有初敲敲門:“幹嘛不說話?你晚上有事是不是?那我不做你的飯了,我隨便去買點什麽。”


    “喂!”鍾嶼立刻緊張地追過去:“誰說我有事了?我今晚沒安排。我沒什麽特別愛吃的,你反正多買點菜就行了,我什麽都吃。”


    紀有初心裏立刻出現豬的形象,嫌棄完全寫在臉上:“知道了,知道了,我走了。”


    “等一下。”鍾嶼把她喊住了,去掏錢包,翻出幾張紅色票票,拍在她胳膊上:“晚飯我請,分外,能不能請紀小姐給我點好臉色?”


    這其實是一步很險的棋,他很想跟她相處得更為融洽,又不知道她能不能徹底讀懂並接受他這樣戲謔的方式。


    但坦白說,鍾嶼其實更期待她把他錢拍到他臉上,這樣他就能跟剛剛吃飯時一樣,愉悅欣賞她吃癟時又氣又惱卻無計可施的樣子了。


    可惜紀有初隻是最後狠狠瞪了他一下之後,就露出一臉禮貌又巴結的笑容,熱情到生怕別人不知道她是做酒店這一行的。


    紀有初拿過那一小遝錢,向著鍾嶼微微欠身:“好的,先生。”


    紀有初如願看到他笑容僵了僵,自己更是如沐春風地走了出去。關上家門,她抓著鈔票往嘴巴上親了親,知道自己這回在跟他的鬥爭裏終於占了次上風。


    隻不過,紀有初想,他倆的關係似乎在原有基礎上又多了一條——金錢關係。


    chapter 17


    諾寶醒過來的時候,外麵天都要黑了。二樓隻開了一盞很小的台燈,鍾嶼拿著本相冊坐旁邊,嘴角噙笑地翻看著。


    聽到床上有動靜,他看過來:“醒了?”


    諾寶揉了揉眼睛,打了個長長的哈欠,在爸爸伸手過來撈他的時候,乖巧順從地滾到他懷裏,張手摟了摟他的脖子。


    鍾嶼覺得自己像是掬了一捧水或是捧著一團紗,完全軟軟綿綿到不像話,忍不住在他後腦親了下:“起來吧,快要吃飯了。”


    諾寶從被子裏爬出來,一邊淘氣跳著,一邊讓爸爸給自己穿衣服。他深深吸了幾口氣,發出長而滿足的一聲:“好香啊,是媽媽在做飯嗎?”


    鍾嶼回答:“嗯,我看她買了好多菜。”


    他正低頭認真給諾寶套背帶褲,卻怎麽都搞不清到底怎麽安放那兩條帶子。平時在追名逐利遊戲裏難逢敵手的男人,突然就在這種小事上翻了車。


    諾寶都漸漸不耐煩,在他又一次扣偏扣子的時候,忍不住拿小手拍拍他腦袋:“爸爸怎麽這麽笨啊!”


    “……”鍾嶼急於找回自己身為父親的權威:“是褲子太小了。”


    “才不是!”諾寶很不高興地拍開他手,隨意提著兩邊帶子就往床下跑:“媽媽就會穿,媽媽什麽都會做。”


    他說著就要下去找紀有初穿衣服,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看鍾嶼,看見他把相冊又翻開後,忍不住歎了口氣:“爸爸你怎麽不下來?”


    鍾嶼眉心微蹙:“不是還沒吃飯嗎?”


    “唉!”諾寶長長歎口氣,一張小臉皺成核桃,如果說他剛剛隻是覺得有點不高興,現在完全是恨鐵不成鋼了:“你要下來幫媽媽啊。”


    “媽媽說過,一家人就是要相互幫助的!”


    小孩子純淨無暇想法簡單,平時家長教他什麽他就做什麽,此時言行隻是如實反映自身教養。鍾嶼卻是聽得一怔,情緒莫名複雜。


    ……一家人?


    小廚房裏,紀有初已經忙了好一會兒了,砂鍋裏燉著排骨湯,濃濃香味籠罩了整個小家,另一口鍋裏還蒸了條魚,也已經冒出熱騰騰蒸氣了。


    陡然多進來了兩個人,原本就小的空間根本轉不過身。她給諾寶穿好褲子就趕他出去,鍾嶼卻絲毫沒眼力見的仍舊杵著。


    她邊切菜,邊拿眼尾的光瞟他:“幹嘛呢?”還不滾?


    鍾嶼人高馬大,被這局促空間擠得轉不過身,隻能卡在水池前麵。他隨手拿了快生薑左右看著:“諾寶讓我來幫忙。”


    “用不著。”來了也就是添亂。


    鍾嶼誇下海口:“我做菜不比你差。”


    紀有初輕輕哼了聲,利索地切完一排青菜後,放下手裏的刀,起身跟他麵對麵站著:“那能不能麻煩你給我拿點蔥過來?”


    鍾嶼遞去一枚冷眼,回頭去翻水池,片刻後,抓了幾根綠油油的蔥過來給她。


    “那是青蒜。”紀有初好暇以整地糾正。


    “……”鍾嶼額上落下黑線,把那幾根“蒜”丟回水池,往盆裏又繼續翻找,卻聽她聲音自後再次響起來。


    “哎呀,我看錯了,那就是蔥。”


    鍾嶼這才意識到自己被戲弄了,長歎一聲轉身向她,表情嚴肅的步步緊逼。紀有初幾乎被擠上流理台,隨手抓起個鍋鏟抵在他胸前。


    紀有初大聲:“你幹嘛,你再過來,我不許你吃晚飯了!”


    說完就有點後悔,覺得這話也太不夠給力了。他又不是沒腿,不在這兒吃飯,還不能跑其他地方吃飯嗎?


    鍾嶼卻停了腳步,看向她的目光雖然仍舊銳利,語氣裏卻明顯舉起白旗:“一會兒盛飯,給我來兩碗!”


    說完,往她額頭上彈了個栗子後,大步走出去。留下紀有初一個人傻乎乎站在廚房裏摸著額頭……他別真的是被誰魂穿了吧?


    *


    小小的loft裏突然來了客人吃飯,還真是一件不常有的事兒。


    為了騰出空間,紀有初臨時壓縮了歐陽宜的空間,把梳妝台和小沙發歸置到一起後,又把原本靠牆的桌子搬出來。


    紀有初、鍾嶼、諾寶各占一邊,楊誌斌則福至心靈地占了另一邊。


    大概是因為深知“拿人手短、吃人嘴軟”這句話,楊誌斌這一晚上可以說是把阿諛奉承這四個字發揮到了極致。


    他先是從紀有初的辛勞入手,充分歌頌了其買菜摘菜洗菜做菜的艱辛之旅,再從各道菜的色香味進行點評,得出其在烹飪上有著超乎尋常天分的結論。


    同時,為了讓話題沒那麽枯燥,中間穿插了天文地理、古今中外的各類趣事,要不是時間實在不太夠,他甚至還想給大家現場理一理宇宙起源這件事。


    紀有初聽得笑容滿麵,諾寶也是滿眼雀躍。諾寶跟楊誌斌原本是相對而坐,孩子中途跟鍾嶼換了位置,幾乎要跟他喜歡的“楊叔叔”完全靠到一起。


    諾寶原本欽定的“一家人”,現在明顯換了個男主人,鍾嶼氣得端著碗去廚房把排骨湯喝得底朝天,回來的時候,那三人居然還在聊。


    絲毫沒有發現他剛剛不在的樣子。


    鍾嶼等大家吃過飯,第一件事就是把楊誌斌給轟了出去。


    他今天陪了孩子一天,已是盡心盡力,到了晚上,更是精細到每個細節。不僅陪著諾寶看了他最愛的佩奇,還主動給孩子洗臉洗腳。


    為了哄諾寶睡覺,他更是聲情並茂地說了至少半小時繪本。


    鍾嶼下樓跟紀有初打招呼的時候,紀有初能明顯聽出他喉嚨裏的沙啞。她遞了一盒牛奶過去,臉上帶著明顯的笑意。


    房間裏暖和,她臉被熏得白如脂玉,嘴唇就顯得更紅,整個人像是從工筆畫裏走出的美人,明麗燦爛到讓所有人見之忘俗。


    鍾嶼怔了下才接過那盒奶:“少幸災樂禍了。”


    紀有初這才沒忍住地笑出來,所有得意都寫在臉上:“誰幸災樂禍了。”嘲笑歸嘲笑,她說了句公道話:“放心吧,沒有任何人能取代爸爸在孩子心目中的地位。”


    深夜,鍾嶼坐在會議室裏,想起方才紀有初說的那些話時,還是忍不住會笑出來。


    台下,正一個接著一個緊張匯報本年度工作的各位部門大佬見狀,終於紛紛將懸在半空的心放了下來。


    今天是百川旗下包括酒店、餐飲、傳媒等多個公司的年終盤點,會議時間原本定在下午兩點鍾,臨到點兒了,大家早早等在會場,鍾嶼那邊卻突然來消息說是要延後。


    幾家企業有個相同特點就是產業相對成熟,發展進入瓶頸,過去一年財報都不算好看。幾個大佬坐在一起一合計,紛紛覺得這是不好的信號。


    鍾嶼雖然年輕,能力跟脾氣都一點不比他的那些叔伯父親來得差。在座的沒少在他那裏碰過壁,於是很果斷地把他的缺席解讀為故意怠慢。


    可是現在看起來,這一下午忐忑不安的種種複雜心緒,應該是錯付了——鍾嶼心情明明就很好,想必對他們一年的表現還是滿意的。


    上首,被誤讀為滿意的鍾嶼其實根本就沒空去想他們。擱在一旁的手機已經亮了多時了,他視線停在一張名片上,反複在想到底要不要點下加入通訊錄。


    紀有初的微信跟她本人一樣無趣,頭像圖片是上年紀大媽最愛的花卉照片,微信名字也是上年紀大媽最坦誠的本名。


    ——加個微信,方便聯係諾寶。


    ——放心吧,不跟你聊天,隻是想看看諾寶。


    ——諾寶睡了嗎,今天忘了跟他說我已經搞懂那條背帶褲了。


    他臉仍舊正對前方,隻是眉頭蹙著視線微垂。多久沒這樣了,不過就是加個聯絡方式,想出這麽多的開場白。


    既要合理得體,又要漫不經心。


    最後他自己都覺得乏了,一揉眉心,直接點了添加,又不是要談戀愛,管他什麽措辭借口,直接就事論事就好。


    這麽想著,心髒還是莫名縮了下。


    很快又鬆開。


    屏幕上並沒有出現需要驗證的那一欄,係統告訴他他們已經是好友。他這才想到她職業特殊,平時為了盡可能多的挖掘客戶,肯定會設置不需要驗證就加好友。


    “……”那剛剛自己的那些猶豫那些忐忑,說起來不都是笑話?


    不過這樣也好,鍾嶼鬱悶過幾秒就又紓解下來,省去了種種麻煩,以後如果有什麽需要,他直接跟她在這裏聯係就好。


    鍾嶼這麽想著,心情終於鬆快幾分地打開了她的朋友圈。


    她朋友圈也是老年人模式,封麵圖片上寫著一句雞湯:“放心去做吧!整個宇宙,都會幫助你的。”


    幼稚。他嘴角噙笑地往下翻,看到她最新狀態是接諾寶回家,她特意沒放出諾寶正麵照,隻是自後拍了小朋友圓溜溜的腦袋跟厚嘟嘟的背。


    明明看不出有什麽特別的構圖,但整個畫麵就是透著一股濃濃的溫馨。


    往前一翻數天,也都是諾寶的相關狀態。


    今天做了什麽事,說了什麽話,新會了什麽技能,她都不厭其煩地記錄,有時候甚至連諾寶多吃了幾口蔬菜,也要煞有介事寫下來。


    是不是有了孩子就會忍不住分享,她平時明明不是個多話的人。


    鍾嶼想起自己朋友圈,一些曾經隻曬愛車女人的狐朋狗友,紛紛在有了孩子後將狀態寫成了育兒日記。他為此不勝其煩,甚至一度屏蔽過多人。


    現在看到她的這些點點滴滴,他心裏居然也會有點癢癢的。


    再一刷新,紀有初居然更新了一個新狀態,他立刻將手機拿起來,稍稍湊近一點看:“紀有初:每個學期末,都是最難的時候。”


    鍾嶼慎重思考了一會兒,還是沒忍住在下麵評論:“為什麽?”


    也就幾秒後,紀有初私敲他,對話框裏是她無數的問號,後麵跟著一個簡單扼要的問題:“你怎麽有我微信?”


    chapter 18


    紀有初問:“你怎麽有我微信?”


    緊跟著再發一條:“快把評論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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