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呢,有一點我還是讚同有初爸爸的,你做錯事不可怕,但要知道及時止損。你也真的是心大,現在知道單親媽媽不好當了吧,一個人照顧孩子累死了吧。”


    “生孩子容易,養孩子難啊。現在孩子小還好一點,就隻是付出點體力,等他大了有心眼了,那時候才是真的難管難教。”


    “男孩子還好一點,起碼不吃虧吧,要是女孩子的話,萬一不小心被哪個臭小子騙了,這輩子也就——”


    突然就有人推了推在說話這人,拚命給她擠眼睛。女人當即啞聲,回想下剛剛的話,滿麵羞赧:“有初,你別多想啊,阿姨不是那個意思。”


    紀有初向著她笑笑:“我知道的。”


    “大家都是關心你啊,叔叔阿姨們是看著你長大的,不想你過得不好。要我說,你也別單著了,趕緊找個人幫幫你吧。”


    “眼光嘛不要太高,知道你們小姑娘喜歡找長得又高又帥的,可是那種男人難得有靠譜的。找個老實本分的是最好了,哪怕年紀大一點,疼你跟寶寶就好了。”


    “結了婚帶回來給你爸媽看一看,都是血濃於水的,知道你定下來了也就放心了。這幾年開放二胎,你趁著年輕還能再生一個。”


    都是教書育人的文化人,說不出太難聽的話,也竭力想讓對方覺得舒適不難堪,可不經意的言語還是透露了本心。


    他們是覺得紀有初吃虧了的,被個不知道從哪來的臭小子給搞大了肚子,現如今不僅弄得有家不能回,連自己的個人問題也很難解決。


    其實諸如此類的話,紀有初聽過不下千百句,她一開始還想為自己辯護幾句,後來漸漸就麻木了。所以現在聽著笑著沉默著,時不時再附和兩聲。


    諾寶不太聽得懂大家的話,但是本能地覺得她們說得不好聽,於是開始鬧著要抱抱,奶聲奶氣道:“媽媽,什麽是吃虧,什麽是二胎?”


    紀有初這才一下反應過來似的,趕緊去抱起諾寶,揉了揉他肉嘟嘟的小臉——無論她被人說什麽都好,她從來都不想把負麵的一麵展現給他。


    紀有初立刻就要跟眾人道別。


    “有初。”突然又有人在後麵喊她。


    這次的聲音卻是獨樹一幟,低沉但甘洌,像是岩石縫裏滲出來的幽冷泉水。諾寶比她反應得快,拍著手說:“媽媽!爸爸來了,爸爸來了!”


    紀有初還沒來得及有反應,就見麵前圍著的一圈人紛紛驚訝。等大家視線移到對麵那個英俊倜儻,西裝革履,還很燒包地係一條綠色領帶的男人時,終於忍不住讚歎起來。


    “啊,有初,這是誰啊?你結婚了嗎?”


    “這是諾寶爸爸啊,兩個人真的長得一模一樣啊。”


    “一表人才呱呱叫啊,這下你爸爸媽媽總沒話講了吧!”


    你一句我一句的,紀有初更找不到話講,隻好怔怔跟著眾人一起看過去。


    明明幾乎熬了一夜,鍾嶼卻連一絲疲倦都沒有。頭發吹得很有型,西裝一看就不是便宜貨,剛剛坐在車上時他脫了外套,現在正一邊走一邊單手係扣子,手肘一抬,袖口露出好看襯衫白邊。


    那張臉自然是不必說了,五官精致,表情從容。他明明維持著一貫的冷峻,可目光看到她的時候有了波瀾,嘴角也似乎微微揚起噙著笑,四周潮濕陰冷的風也被這樣的注視濡染得溫柔起來。


    紀有初心跳怦然,恍惚覺得世界雖大,此刻卻僅僅隻有他們兩人。一瞬間,時光仿佛倒退到他們剛剛見到的那一次,她抱著畫冊看見他迎麵走來,也是像現在這樣仿佛被一整個春天的溫暖沐浴著。


    原來學畫畫真的可以遇見長相很英俊的男孩子啊,她那時候感慨。如果對象是他的話,那她寧願被他爸爸打死,也要跟他談一場戀愛啊。


    鍾嶼過來接過紀有初手裏的諾寶,隨手往遠處指了下,說:“車子沒辦法進來啊,找了半天才找到位子,是不是等著急了?”


    三言兩語解釋了剛剛的缺席。


    “我不是讓你先上去的嗎,你一直站這兒吹風冷不冷啊?”他始終隻看著她,語氣裏有埋怨有寵溺有埋怨的寵溺:“還是說諾寶不聽話了?”


    永遠都慘遭背鍋的諾寶小朋友心力憔悴,兩手緊緊摟著爸爸的脖子道:“不是我,不是我!是媽媽自己要聊天!他們說媽媽吃虧,還要媽媽生二胎!”


    童言無忌,幾句話就把一幫人給賣了。周圍一幫中年女人們連連揮手,又問他:“你就是有初先生啊,長得好帥啊,什麽地方的人啊,在哪裏高就啊?”


    鍾嶼這才像是發現四周有這些人,眼光淡淡看過一圈,言語倒是很恭敬客氣:“叔叔阿姨們好,給你們拜年了。來之前沒聽有初說有這麽多關心她的好鄰居,你看我都沒帶禮物,真是不好意思。”


    “不妨事,不妨事,鄰裏鄰居的,要什麽禮物啊。”


    紀有初怕他說多了露餡,分外呢,也不想讓他跟這些人聊太多,抓著他胳膊稍微搖了搖。他一下就理解了,說:“叔叔阿姨,一會兒聊,我先陪有初去爸媽家。”


    聽他把“爸媽”兩個字說得這樣親熱,紀有初又是一怔,兩個人比方才還要像一對過年回家的小兩口,四周圍著的鄰居們也連連點頭。


    “你爸媽不在吧。”突然有人開口:“我才想起來,幾天前看他們拎著行李箱下來,說是要趁著春節假期出去旅遊。”


    又有其他人反應過來:“這麽一說我也想起來了,前幾天看見他們朋友圈曬了個照片,確實不像是咱們這邊的風景。”


    紀有初眉心皺得死死,跟鍾嶼說:“你們在這兒等我,我上去看看。”沒等他回答,她就步子匆匆地離開了,行禮也沒拿。


    她家是五樓,除了一樓到二樓的二十個台階是一直連著的,以後每過九層台階就轉一次。她還跟小時候一樣,一邊數著一邊爬樓。


    鑰匙總是掛在脖子上的,哪天一不小心忘了就隻好寄希望於爸爸媽媽誰會提前回家。可惜他們總是有課,她就隻好坐在旁邊台階上,撐著下巴挨到天黑。


    “爸媽不在家嗎,有初又沒帶鑰匙啊。”


    她那時最怕被樓上下的鄰居看到,可每每都事與願違。


    “帶了哦,在找著呢。”她把紅了的臉埋進書包。


    幸好不管等到多晚,她總還是能等回他們。爸爸黑著臉說她是小馬虎,她撒著嬌地往他懷裏鑽,細聲細氣地說:“爸爸不要罵我了。”


    可現在沒人給她開門了,她的鑰匙也再也開不了這個門。


    身後有腳步聲響起來,她回頭看到是鍾嶼抱著諾寶上來了。“你說他們絕不絕情啊,為了躲我都跑出去過年了。”她笑著說。


    鍾嶼看她咧著嘴,其實笑容根本進不到眼睛裏。他胸口像是堵著什麽,把諾寶放下來,向著她張了張手:“來。”


    “你幹嘛啊?”紀有初還是那副故作輕鬆的樣子。


    鍾嶼輕吐著氣地搖了搖頭,往她那邊走過去,把身體柔軟但內心倔強的這個女人拉到懷裏:“來,讓我抱一抱。”


    第32章 chapter 36


    紀有初跟著鍾嶼又回到了車上,他坐在副駕駛上不時往後看兩眼,紀有初被盯得有點煩了,問:“我有那麽好看嗎?”


    鍾嶼當然反唇相譏:“你不看我,怎麽知道我在看你?”


    “……”紀有初訕訕:“無聊死了。”


    回不了家,又無事可做,除了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紀有初還真不知道該做點什麽。諾寶也是夠難受的,小短腿一會兒並攏一會兒分開。


    “爸爸,我們去哪?”他忍不住問。


    鍾嶼正準備跟他們說這個,回頭笑道:“我剛剛想了一下,總是飛來飛去也挺累的,不然咱們就在這邊過完年再走吧。”


    紀有初一怔:“在這兒過年,怎麽過,我們能去哪兒啊?”


    幾十分鍾後,鍾嶼把他們領進了位於海邊的一處豪華度假村。紀有初仰頭看著一晃而過寫著“百川”字樣的招牌,這才忽地反應過來。


    這裏是百川旗下的一處度假型酒店,差不多是在她剛上大學那時候建的。


    幾年之前,她家鄉還遠遠沒有如今這麽發達,大家沒有什麽第三產業的概念,很大一部分人以務農為生。


    後來百川相中了這裏的自然風光,買了很多地皮建樓房和綜合體,又在他們這邊最好的海灘上建了豪華的度假酒店。


    剛一開始根本沒什麽人過來旅遊,本地居民又消耗不了這麽多資源,百川光是花在這一片的虧損每年都是天文數字。


    就在大家都罵百川老板是個冤大頭的時候,臨市突然被定為了國內的貿易試驗區,眾多高新企業一夜間拔地而起,無數海內外的人才洶湧而來。


    有人就有市場,無數人湧到他們這一片買房消費。百川再跟市政府聯合推介打廣告,炒作本地旅遊資源,每年過來的遊客也日益增多。


    紀有初老家一下成為國內炙手可熱的旅遊城市,百川不僅扭虧為盈還大賺一筆,如此富有眼光的開疆拓土一直是他們營銷部門的經典案例。


    而完成這個壯舉的不是別人,紀有初瞥一眼前排的人,正是鍾嶼是也了。


    剛剛讀到這個案例的時候,原本就對他有好感的紀有初更是佩服得五體投地,一直不停感慨wuli鍾嶼怎麽那麽聰明,wuli嶼嶼怎麽那麽膩害。


    為什麽別人都想不到的事情,他想得到,為什麽別人都不敢做的事,他做得到,為什麽別人辦不成的人,他辦得成。


    是啊,為什麽呢?紀有初敲敲他椅背,問:“你準備在我們這邊投資之前,是不是一早就知道政府的規劃了?”


    鍾嶼一時搞不懂她突然問這個幹嘛,但還是實話實說道:“其實那時候風聲很緊,我也是在猜,一直到通知宣布當天才證明我是對的。”


    政府不肯說話,但聰明的生意人總是能嗅出一點味道。比如好端端的突然就停止了土地流轉,比如戶口辦理開始隻出不進。


    這樣的小事放在一地或許很容易看出端倪,但一旦上升至國家,要在幾百萬平方公裏的領域裏找這麽個地方,難度完全呈指數級上漲。


    “不過聰明人那麽多,最後跟我一樣發現端倪的還有一兩家有實力的。但他們顧慮太多,怕賠得底掉,這才被我搶到了先機。不過……”


    他小小賣了個關子,低著聲音道:“我也確實有人指點。”


    紀有初立刻嗤地笑一聲,一點都不意外。他們這一行很難有常勝將軍,能像他這樣一路順遂走過來的,光有膽識魄力和實力都不管用,同時也要有強大的人脈。


    紀有初喜歡他的時候總把他想象得偉光正,覺得他隻憑一己之力就可以定乾坤,現在不那麽喜歡他了則開始承認他也會用手段,通往勝利的道路上最不缺別人的骸骨。


    鍾嶼這時候伸來長臂往她頭上按了下:“又想我什麽壞話了?”


    紀有初往後誇張一仰:“才沒有。”


    自己地盤,鍾嶼沒再像昨晚那麽狼狽,直接拿了景色最好的臨海別墅,長相清秀的小哥開著高爾夫車送他們到門口,美女管家幫他們開的門。


    紀有初的房間有個很大的露台,稍微往外走兩步就能看見蔚藍大海和金色沙灘,盡管今天下過雨,天氣多少有點陰冷濕潤,她還是躺在沙灘椅上美美睡了覺。


    醒過來的時候,卻是在房間的大床上。


    外麵天已經黑了,隱約看得到排成一串串珍珠似的光帶。房間裏隻在她腳那邊開著一盞光線乳白的燈,鍾嶼就坐在那兒。


    房間是很性`冷`淡的北歐風,與大海同色的單人沙發布置在有龜背竹紋路的窗簾前。鍾嶼端端正正地坐在裏麵,手裏拿著一份已經去過多餘油墨的報紙。


    他剛剛換過衣服,穿著件小立領的淺藍格紋襯衫,休閑又妥帖,下`身是一看就覺得舒服的棉質長褲,至多九分長度,褲腳和漁夫鞋間露出一小節骨感分明的腳踝。


    乍一看,他禁`欲寡淡得像個草食男,好像不會對任何人產生威脅。但隻有接近了才知道,他身體裏蘊藏的野獸有多麽凶狠多麽富有攻擊性。


    紀有初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唇,這裏被他吮得到現在還有痛感。


    “我有那麽好看嗎?”紀有初出神的時候,鍾嶼突然發問。他隨後就收了報紙,腳步不輕不重地走過來,坐到她邊上。


    紀有初不大高興地扁嘴,腹誹這男人也是記仇,繞了那麽大一圈子還是要來揶揄她。她也隻好學他:“你不看我,怎麽知道我在看你?”


    鍾嶼笑著搖頭,說:“果然夠無聊的。”伸手到她麵前:“起來去吃飯吧,一會兒再帶你們去轉轉,今天這邊很熱鬧。”


    紀有初嗯聲,卻沒肯握他的手,兩手撐床要起來。


    鍾嶼立刻擰起了眉心:“不是說好了不排斥我?”


    紀有初微怔,懶得跟他耍嘴皮子,隻好乖乖又躺回去,把一隻纖細修長的手遞給他。她胳膊太細,剛一抬起來,衣袖就從手腕落到手肘,最後勾到關節才停下。


    鍾嶼就覺得眼前仿佛是一根新掘的藕,被水洗得白嫩幹淨地拿上來,月色裏還閃著瑩潤透白的光,教人怎麽看怎麽覺得喜歡。


    原本純粹的好心此刻被勾得癢癢的,他將她手勾到他脖頸,卻沒有半點扶她起來的意思,頭一低就含`上了那隻越來越會在他麵前能說會道的嘴。


    紀有初起初是懵了,後來回過神才去跟他扭打,含糊不清地問著:“鍾嶼,你一天到底要親多少次?”


    鍾嶼卻抓著機會,直接叩開她齒關。兩手則壓著她肩,壓製住她的掙紮。


    紀有初又急又氣,也不知道自己是無意間按了他身上的哪個按鈕,惹得他對自己這樣苦苦糾纏,一副好像隨時都恨不得要水`乳`交`融的樣子。


    她靈機一動,勾起兩腿,隔著被子往他肚子上一踢。鍾嶼根本沒想到她會來硬的,一個沒站穩,還真就被踢了出去,踉踉蹌蹌摔倒在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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