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蹙眉回頭,撞見何晏眼底一片平靜。


    何晏道:“不和離。”


    “陛下不會處置晉王,你的皇孫,贏不了。”


    未央眼底閃過一抹訝色——晉王下令殺天子唯一的孫子,天子竟然不處罰晉王,莫不是老糊塗了?


    “隻怕未必。”


    未央抽出衣袖,道:“何世子,未來的路,你我各憑本事。”


    她不信天子會這般糊塗。


    長廊盡頭,小宮人見二人久久未動,不免有些著急,喚了一聲。


    未央便不再與何晏多說,轉身走出長廊。


    何晏眼睛輕眯,看未央纖瘦高挑身影消失在長廊盡頭。


    她當真與上一世一樣,撞了南牆也不知回頭。


    未央剛繞過假山,便看到秦青羨牽著眼淚汪汪的小皇孫在等候。


    小皇孫見未央走過來,張開雙手要抱抱。


    秦青羨拍了下小皇孫的腦袋,瞧了一眼未央手上的傷,見沒再繼續滴血,心頭鬆了一口氣,對小皇孫道:“未未受傷了,自己走路。”


    小皇孫放下胳膊,撇了撇嘴,委屈巴巴。


    秦青羨瞥了一眼離未央頗遠的何晏,隻覺得二人之間的氣氛有些奇怪。


    但此事畢竟是未央夫婦二人的事情,與他沒甚關係,他關心的是另外一件事——天子有意立晉王為儲君,召集群臣去寢殿議事。


    他初得這個消息時,來不得考慮晉王登基之日便是他與未央的死期,他考慮的是另外一件事,天子是不是傷心糊塗了,又或者說,被人下了降頭,才會做出這般愚蠢至極的決定。


    作者有話要說:  何晏:天子才不是老糊塗,他是老狐狸


    第27章


    秦青羨無比煩躁,後悔剛才沒有一劍殺了晉王。


    可轉念一想,天子立晉王為皇儲,不過是想保住皇孫的性命——晉王的皇位來得名正言順,才不會跟一個什麽不懂的奶娃娃計較,甚至會為了一個寬和仁厚好名聲,會更加優待皇孫。


    畢竟現在的皇孫,實在太小了。


    主少國疑,身邊又無強臣輔佐,隻有他一介武將,怎坐得穩天下之主?


    秦青羨揉了揉眉心,餘光瞥見臉色有些凝重的未央。


    忽而想起,晉王登基,皇孫或許能活,但他與未央,大多是活不了的。


    秦青羨停下了腳步,讓宮人抬著小皇孫的步攆先行一步。


    未央見此,便知秦青羨與她有話要說,便放慢腳步。


    果不其然,秦青羨向她抱拳道:“夫人,請借一步說話。”


    未央頷首,與秦青羨繞開宮道,來到宮道旁的一處小花園中。


    四月的天氣,花稀葉陰薄。


    未央立於樹下,有斑駁日光落在她身上,縱然滿身血汙,她亦是一處風景。


    秦青羨便有些明白,何為書中所言的傾城國色。


    這樣的一個人,陪他去赴死,委實可惜了——太子對秦家有大恩,他為皇孫赴湯蹈火在所不惜,但未央是局外人,不過是偶然被他撞見,抓來哄皇孫,又被他半脅迫地抱著皇孫去守靈,這才身陷奪嫡之中,得罪了晉王。


    想到此處,秦青羨心中有些愧疚,便道:“天子有意立晉王為儲君。”


    “此事我從何世子處得知了。”


    未央笑了笑,道:“晉王若為天子,隻怕你我要大難臨頭。”


    秦青羨劍眉微蹙,道:“你放心,我會盡力護著你。”


    未央有些意外。


    眼前的這個少年,忠君愛國,對父輩們頗為尊崇,最是瞧不上忤逆不孝之人,她將嚴家一家老小趕出家門的事情,便是在他道德底線處起舞,故而他才會得知她的身份後,便對她疏離起來,這會兒怎麽又會對她關懷備至?


    想了想,大抵是因為他是武人,沒有何晏那麽多的彎彎繞繞,她到底救他一命,他如今關心她,隻是為了報答救命之恩,並無他意。


    想通之後,未央坦然接受秦青羨對她釋放的善意。


    宮道處,宮人領著何晏而來。


    宮人眼尖,看到花園處與秦青羨說話的未央,便道:“那不是夫人嗎?世子爺,要不要奴婢將夫人喚過來,與世子爺一道去往陛下寢宮?”


    大夏民風開放,男女之間說幾句頗為正常,並不是甚麽見不得人的事情,更何況,未央剛與秦青羨並肩作戰,此事有話要講,也在情理之中。


    何晏漫不經心瞥了一眼樹蔭下的未央,冷聲道:“不用。”


    宮人見何晏麵上有些不喜之色,不敢再說,隻在前方引著路。


    未央並沒有看到宮道上的何晏,隻是聽秦青羨說著話。


    秦青羨道:“此事因我而起,便該由我去承受結果。我本不該將你攪入局中,隻是事發突然,而你——”


    說到這,秦青羨聲音微頓,歎了一聲,道:“罷了。”


    “待到天子寢殿,天子若問,你隻需將一切事情全部推在我身上,隻說是我要你哄皇孫,是我讓你抱著皇孫去靈堂,一切都是我的主意,與你無關。”


    “晉王聽此,當會不再與你為難。”


    頓了頓,秦青羨又道:“你是天子賜給何晏的妻子,晉王縱然跋扈,終究要顧忌幾分天子賜婚的顏麵。”


    未央心中一暖。


    她本以為這位少將軍是位莽撞之人,不曾想,倒也是個粗中有細的,便道:“少將軍的話,我都記下了,多謝少將軍替我打算,隻是不知,少將軍自己有何打算?”


    晉王是萬萬不能登基的,哪怕天子將他立為新的儲君。


    秦青羨道:“皇孫是太子唯一的骨血,太子對秦家有大恩,前方縱是刀山火海,我也要護著皇孫。”


    未央秀眉微動,忍不住想起秦家的往事。


    雍城秦家,乃北方武將之首,世代鎮守北地邊境,數年前,天子對北狄用兵,盡起秦家兒郎,然而這一仗死傷慘重,數十萬大軍,無一生還。


    戰報傳至華京城,天子勃然大怒,追究主將過失,秦家由炙手可熱的武將之首,變成人人喊打的敗軍之師。


    危難之際,是當時還是皇子的太子挺身而出,言秦家乃是沙場宿將,怎會敗得如此慘烈?此事必有原因。


    太子長跪紫宸殿,天子這才下令徹查秦家戰敗之事,還秦家一個清白。


    太子待秦家如此,秦青羨如此護著皇孫,也是報太子當年仗義執言之恩。


    想到此處,未央眸光輕閃,問道:“少將軍是仁義之人。”


    秦青羨嗤笑,似乎對“仁義”二字頗為不屑。


    未央道:“隻是不知,少將軍在來蘭台殿之前,可曾見過天子?”


    “見過。”


    秦青羨挑眉,有些不解未央為何會問這樣的問題。


    未央斟酌著用詞,道:“不知天子龍體如何?”


    秦青羨麵上有些不耐,直接道:“你想問什麽,直說便是,無需吞吞吐吐。”


    未央輕笑,不再猶豫,道:“敢問少將軍,以少將軍之見,天子還有幾年陽壽?”


    秦青羨微怔,上下打量著未央,雙手環胸,慢慢道:“天子隻是一時悲慟而陷入昏迷,龍體並無大礙,以我之見,三五年之內,朝中應無國孝。”


    “這便好。”


    未央鬆了一口氣,道:“我有一計,不僅能保皇孫無虞,更能保你我性命,不知少將軍願不願意信我?”


    怕秦青羨疑惑,未央又補上一句:“我與何世子很快便會和離了,晉王不會顧忌天子賜婚便不會我下手。”


    秦青羨眼底閃過一抹驚訝。


    未央繼續道:“我與顧明軒的事情,少將軍想來也略有耳聞,縱然晉王放過我,顧明軒也會尋我的麻煩,所以少將軍,我與你現在是一條繩的螞蚱,不存在我將事情推在你身上,便能保住性命。”


    “此時的我,比你更害怕晉王登基。”


    聽到害怕二字,秦青羨劍眉微挑,道:“說說看,你的打算。”


    未央眸光輕閃,道:“將欲取之,必先予之。”


    “將欲取之,必先予之?”


    秦青羨思度片刻,寒星似的眸陡然一亮,道:“你的意思是——”


    未央笑著道:“天子若將晉王封為皇儲,少將軍大可不必與他爭鋒,隻替小皇孫求了雍王的位置來。”


    “雍城乃是少將軍的大本營,縱然秦家此時隻餘少將軍一人,但秦家餘威尤在,小皇孫去了雍城,想來是分外安全的。至於晉王麽……”


    “皇儲之位的確尊貴無比,但也是眾矢之的。”


    秦青羨接道。


    大夏立朝百年,鎮守四方的藩王不止晉王。


    太子病逝,皇孫年幼,天子年邁,對皇位起了心思的,怎會隻有晉王一人


    楚王、燕王、蜀王,這些藩王個個不是省油的燈,若得知晉王做了皇儲,其他藩王必會生事,而且會在晉王剛被立為皇儲的時候生事——晉王初為皇儲,根基不穩,這個時候除去晉王,是最好的機會,而不是等到天子崩逝,晉王為帝後,再去起兵造反。


    “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天子將晉王立為皇儲,其實是為了保護皇孫。”


    未央輕輕一笑,說道。


    秦青羨上下打量著麵前未央。


    未央又道:“所以少將軍,我們要配合天子,莫讓天子一個人唱獨角戲。”


    秦青羨星眸輕眯,手指微緊,片刻後,他自嘲一笑,道:“看來是我莽撞了,你若不說,隻怕我要誤解陛下的用意了。”


    不僅是誤解,若到必要時刻,他不介意壓上秦家百年名聲,來兵諫天子——在得知天子有意立晉王為皇儲的那一刻,他便讓身邊的親衛聯係與秦家交好的武將,提防天子昏聵,晉王掌權。


    未央笑道:“少將軍是當局者迷。”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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