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執政期間已經出過兩位太子,多上晉王一位不算多。


    想到此處,未央心中歎息。


    皇權冰冷,容不得親情。


    天子如此,那麽何晏呢?


    未央向何晏看去,何晏神色淡淡,周圍紛擾似乎與他沒有任何關係。


    未央收回目光。


    她始終看不透身邊的這個男子。


    哪怕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說他歡喜她。


    未央跟隨趙玉春,前去拜見天子。


    臨近天子營帳,小黃門一路小跑而來,在前方引路。


    小宮人拉開營帳簾子,未央隨著眾人跪了下去,偷偷用餘光打量著天子。


    天子的精神有些萎靡不振,半倚在軟塌上,手指按著眉心,老黃門將參茶送到他的嘴邊,他含了一口,揮手讓老黃門退下。


    未央收回視線。


    膝下唯一的兒子的去世,給這位上了年齡的天子的打擊還是非常大的。


    盡管太子的死去,其中有天子的聽之任之。


    “都起來吧。”


    天子的聲音略顯蒼老,對眾人說道。


    未央起身,正坐在一旁軟墊上。


    小宮人殷勤捧來茶,未央溫聲謝過,輕啜一口茶。


    天子蒼老但不失威嚴的聲音再度響起:“說說看,怎麽回事?”


    晉王被天雷擊中,現在還在昏迷之中,晉王世子替晉王而來,在一旁落座,聽天子這般問話,他斟酌片刻,正欲答話,然而尚未來得及開口,身旁便響起顧明軒的聲音:“陛下,有人陷害晉王殿下。”


    晉王世子心中低歎,眉頭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顧明軒便迫不及待起身,冷冷瞥了一眼未央,向天子道:“所謂‘天譴’,是無稽之談,其真實原因是以未央為首的人設計的引雷之術。”


    天子目光落在未央身上,聲音不辯喜怒,說道:“未央能將九天玄雷引來?”


    伺候天子多年的老黃門聽此,在一旁湊趣道:“若是如此,這未央姑娘,怕不是神仙托生的吧。”


    顧明軒微微皺眉,解釋道:“陛下,臣有證據來證明此事確實為未央所為。”


    未央手指微微收緊。


    她本來將一切都計劃得極好,從秦青羨支走顧明軒,到她與蕭飛白替換高台上的祭品,再到燕王與蜀王的解圍,最後是讓秦青羨的心腹銷毀替換的東西,每一環,沒一個情節,她都想好了。


    唯獨沒有想到,秦青羨的親衛在銷毀證據的時候被顧明軒抓個正著。


    陷害儲君是株連九族的大罪,誰也保不住她。


    除非是那些東西,的確是何晏的人徹底銷毀了。


    下意識地,未央看向身側的何晏。


    何晏不急不緩地飲著茶,絲毫未將顧明軒的話放在心上。


    察覺到她的目光,他微微側臉,向她看來,原本抿成冷硬一條線的唇角,在她眼底化出一個極淺極淺的笑意。


    他本就生得極好,淺淺一笑,如凜冬之神驟然舍棄冰霜,撿來三月暖陽普照大地,刹那間九州回春,草長鶯飛,春風吹皺了一池綠水。


    未央焦躁不安的心,在這一刻突然安靜下來。


    很靜很靜的那一種。


    未央回眸,雙手捧著小宮人送來的茶。


    茶水溫熱,暖熱了她的掌心。


    “哦?”


    天子聽到顧明軒所說的證據,抬了抬眼皮,道:“呈上來。”


    顧明軒讓人帶秦青羨的親衛入營帳,並讓心腹帶來他搜集到的證據。


    鮮血淋漓的男人被人拖了上來,將華美地毯上染出一道血紅。


    濃重的血腥味蔓延開來。


    秦青羨手指握成拳,緊咬牙關。


    被顧明軒派去拿證據的心腹回到營帳,低頭走到顧明軒身邊,附耳對顧明軒低聲說了幾句話。


    顧明軒臉色微變,陡然抬頭看向未央。


    未央心知他準備的東西被何晏銷毀,挑釁衝他一笑。


    始亂終棄的渣男,想弄死她,沒那麽容易!


    天子將眾人神色盡收眼底,瞧了一眼看不出原來模樣的男子,皺了皺眉,道:“這便是你說的證據?”


    顧明軒與晉王世子微微一驚,連忙跪下。


    顧明軒道:“陛下息怒,臣搜集到的東西被奸人毀去——”


    “顧郎君,您這是逗天子開心呢?”


    不等他說完話,老黃門便笑眯眯地說道。


    顧明軒呼吸一滯,額頭抵在地毯上,艱難開口道:“臣不敢欺瞞陛下,臣的確查出此事是未央所為。”


    “必是未央怕事情暴露,所以才派人毀去了臣準備的東西。”


    顧明軒還欲再說,便感覺到自己的衣袖被身側的晉王世子拉了拉。


    顧明軒心中疑惑,看向世子。


    世子搖頭,示意顧明軒別再多話。


    顧明軒見此,隻得將心中滿腹不甘咽下,咬唇跪在軟底上。


    “罷了。”


    天子呷了一口參湯,慢慢道:“朕懂你忠心護主的心。”


    顧明軒臉色又變,指尖微微泛著白。


    忠心護主?


    九州萬民的主子,隻有天子一人。


    顧明軒不敢接話,重重叩首。


    天子揮了揮手,語重心長道:“晉王雖不及燕王驍勇,沒有楚王聰慧,更少了幾分蜀王的平和,但他寬厚博愛,頗有有仁君之風,是朕最為欣賞的皇弟,也是朕準備百年之後將大夏交付於他的皇弟。”


    未央揚眉。


    到底是掌權五十多年的天子,深諳殺人誅心的道理。


    這番話說出來,晉王不氣得嘔血才怪——晉王處處不及其他藩王,至於寬厚博愛更是無稽之談,天子將他立為儲君,不過是形勢所迫罷了,他不思己過,反而更加肆無忌憚,委實是自尋死路。


    顧明軒手指死死抓著地毯,胸口微微起伏著。


    天子繼續說道:“出了天譴這種事情,朕很為他著急,上蒼不認他這位皇儲,九州百姓又如何看待他為未來的儲君?”


    說到這,天子頓了頓,沉吟片刻,深深地看了一眼地毯上跪著的顧明軒,按了按眉心,疲憊道:“這樣罷,大夏以道教立朝,宮中修建的有敬奉三清的三清殿,便暫且讓晉王在三清殿為自己誦經祈福,以求上蒼庇佑。”


    未央眸光微轉。


    三清殿建在皇城最裏邊的地方,那裏守衛森嚴,與外界不通消息,明麵上瞧著天子寬容大度,不計較晉王遭了天譴,隻讓晉王誦經祈福,可實際上,卻與幽禁晉王沒甚區別。


    晉王被困三清殿,麾下勢力群龍無首,天子才好將晉王勢力分而化之。


    未央垂眸,暗歎天子好手段。


    顧明軒咬了咬唇,滿心不甘。


    晉王世子卻是一臉坦然,對著天子拜了又拜,直讚天子聖明。


    天子略抬眼皮,看了一眼晉王世子,道:“晉王有你這樣的好兒子,倒是他的福氣。”


    晉王世子忙道不敢。


    天子又道:“晉王既去三清殿祈福,儲君印章想來他也用不到了,便由朕暫時替他收著,待他從三清殿出來之後,朕再還給他。”


    未央眸中閃過一抹揶揄。


    天下哪有沒有儲君印章的儲君?


    天子此舉,是在為廢晉王做準備。


    顧明軒臉色微變,再也忍不住,抬頭想要分辨甚麽。


    然而話未出口,便被身旁的晉王世子死死按住了。


    顧明軒大惑不解,看向世子。


    晉王世子麵色如常,含笑謝恩。


    顧明軒嘴唇微微哆嗦著,片刻後,他跟著晉王世子跪了下去。


    天子滿意點頭,道:“既無異議,便這樣辦罷。”


    眾人皆呼天子聖明。


    趙立春帶著麾下親衛,跟隨晉王世子而去,將昏迷中的晉王,送至皇城中的三清殿,並收回晉王的儲君印章。


    而原來由晉王主持的太子下葬事宜,也改成了九卿之首的太常卿來主持。


    這三件事讓原本因晉王受天譴之事而暗波流動的各方勢力,再度蠢蠢欲動起來。


    又一日。


    五月初延續了前幾日的好天氣,蔚藍的天空懶懶飄著幾朵雲。


    雲朵之下,皇陵處厚重的石門緩緩合上。


    天子垂眸,麵上不見悲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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