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點頭。


    她就知道,若不是遇到了重大事情,何晏才不會一連幾日都不來找她。


    想了想,未央道:“倒沒甚麽急事。”


    隻是許久不曾見到他,心中有些不安罷了。


    當然,這種話肯定不能向蕭飛白說的。


    未央道:“他前些日子給我的賬目,我都看完了,我從賬目中擇了幾樁生意,想請他拿個主意。他既然在忙著恢複身份的事情,那便罷了,等他忙完之後,我再去找他細細商議,仍是不遲。”


    蕭飛白笑了笑,頗為認可未央的話:“未未竟也有這般善解人意的時候。”


    可當善解人意的對象是何晏時,那便有些不美了。


    沒關係。


    未未才多大?


    心思尚未定性,何晏又是個悶葫蘆,不懂怎麽討人的歡心,待兩人分開一段時間,心中的火慢慢散下來,也就沒甚麽了。


    蕭飛白道:“認祖歸宗是正事,其他事情且往後麵放。至於生意之事,你又不缺錢花,更是無需放在心上,待我與何晏的事情了結後,你再去尋他做生意不遲。”


    未央應了下來。


    怕未央在府上悶,蕭飛白又道:“府上女郎少,你若覺得在府上煩悶,不妨出去走一走,我聽縣主說,這些日子許多貴女向你下了帖子,就連宮中那位甚少問事的公主,也有意讓你參加月末的菊展。”


    “十月底還有菊展?”


    未央問道。


    “雖說九月是菊花的季節,但好的花匠,能讓菊花在十月仍是怒放的。十月的菊展,多是炫耀自家花匠罷了。”


    蕭飛白解釋道。


    未央點了點頭。


    她以前是嚴家女,嚴睿是不入流的少府下麵的官員,華京城的貴女們自持身份,甚少與她往來,她自是不知道這些東西的。


    蕭飛白看未央神情若有所思,便道:“你如今的身份,在哪都是眾星捧月的,縱然見了公主,也無需小心謹慎。你若想去,去去也無妨,若不想去,我便尋幾個戲台班子來給你解悶。”


    ——菊展是公主主持的,以何晏的商戶身份,是沒資格被邀請的。


    至於戲台班子,更是無需提,何晏好麵子,才不會為了見未央,便扮做戲子入蕭府。


    未央想了想,道:“那便去菊展罷。”


    她如今的身份,也不好整日裏窩在府上。


    更何況,她想幫助何晏盡早恢複身份,多接觸公主,對她來講,百利無一害。


    “好。”


    蕭飛白笑了笑,將杯中水一飲而盡,道:“我現在便替你安排。”


    ………


    得知何晏在忙為廢太子翻案的事情,未央便不再糾結何晏沒來找自己的事情了,有心想讓蕭飛白給何晏遞個信,又怕打擾何晏,亂了何晏的心思。


    斟酌再三後,她決定暫時不去打擾何晏,待何晏忙完之後,她再去找她。


    一連數日不見何晏,未央方知日子的無聊,蕭飛白又在為身份的事情忙東忙西,她亦不好去煩蕭飛白。


    她與縣主之間的疙瘩雖然解開,但縣主少言寡語,與她脾氣不大相投,她也不好整日去找縣主說話,隻能窩在院子裏,雙手托著腮,數著日子,等待著賞菊宴的到來。


    一日一日又一日,終於讓未央盼到了月末。


    臨近這一日,軟轎自蕭府而出,浩浩蕩蕩出了華京城,往公主的賞菊別院而去。


    很快,未央抵達別院。


    別院侍從見是蕭家的馬車,忙殷勤領著未央往裏走。


    賞菊宴明日才正式開始,今日不過是貴女們的小聚。


    未央在華京城的名聲並不好,重生之後,又是忙著救皇孫,又是忙著鬥晉王,尋找爺爺的下落,時間安排得滿滿當當,自然無暇結交貴女朋友。


    侍從們知曉這個道理,並不將未央往貴女們的宴席處領,隻將她領向公主所在的聽雪亭。


    各式各樣的菊花迎霜怒放,擺在長廊與假山左右。


    未央跟著引路的侍從穿過長廊,繞過假山屏風,很快來到去往聽雪亭的貝殼路上。


    站在五光十色的貝殼路上,未央向聽雪亭看去。


    亭中人背對她而坐,身著蓮青色衣裳,長發高挽,又落於肩頭,清風徐來,那人恍若高山雪蓮一般,清冷高潔,疏離悠遠,讓人見之忘俗,若身處仙境。


    未央眉頭動了動。


    怪事,她怎覺得公主的背影,像極了另外一個人。


    一個她許久未見的人。


    侍從道:“貴人等您許久了,您快過去吧。”


    未央頷首,向聽雪亭走去。


    亭中的人似乎是聽到她的腳步聲,慢慢轉過身。


    月色皎皎,那人聲色淡淡:“未兒。”


    作者有話要說:  何晏:我有一百種見到媳婦的辦法!


    第61章


    “阿晏?”


    未央微微一怔,下意識向周圍看去。


    四下無人,未央方走上前去,蹙眉道:“怎麽是你?”


    “公主殿下呢?”


    何晏微微讓開路,對未央做了一個請的姿勢,讓未央入席。


    未央雖有些不解,但何晏做事素來穩妥,斷然沒有擄了公主的道理,便在何晏的引領下入席。


    何晏給未央斟了一杯花茶,將茶杯推到未央麵前,漠然說道:“我求了公主,讓她幫我見你一麵。”


    何晏調弄的茶乃是一絕,可未央的注意力全被何晏的話所吸引,未央並未將花茶往嘴裏送,隻是用手端著,不解問何晏:“求公主?見我一麵?”


    “我又不曾身在牢籠,哪裏到你需要求公主,方能見我一麵的地步?”


    未央上下打量著麵前的何晏,一頭霧水。


    何晏道:“蕭飛白不想我見你。”


    “這不可能。”


    未央更加不解,說道:“你倆關係那般好,他怎會阻止你見我?更何況,你出入蕭府如自家庭院一般,怎會見不到我?”


    何晏抬眉,眸光若古井無波,但下壓的眉峰裏,卻一絲不易察覺的委屈。


    委屈?


    天下何人能給何晏委屈受?


    縱是麵對天子,他興致不高時,天子讓他調茶,他都懶得去。


    對待天子尚且如此,更何況其他人了。


    未央心中越發疑惑。


    麵前的何晏移開看著她的目光,將臉扭在一旁,似乎在看廊下的菊花,平靜說道:“罷了。”


    “今夜既是見到了,便不說那些事了。”


    何晏有意避開話題,未央卻不願就此揭過,正欲開口去問何晏,忽而想起想起蕭飛白對她說過的話——“認祖歸宗是正事,其他事情且往後麵放。至於生意之事,你又不缺錢花,更是無需放在心上,待我與何晏的事情了結後,你再去尋他做生意不遲。”


    蕭飛白對她說這句話時,她隻以為何晏滿心思都在如何恢複身上的事情上,蕭飛白怕自己打擾何晏,壞了何晏的事情,才這般對她說話,而今想來,則更像是有意不讓她主動去尋何晏。


    想到此處,未央眉頭蹙了又蹙。


    蕭飛白為何這般做?


    他與何晏的關係,不是分外親密麽?


    未央看了看何晏,問道:“舅舅怎突然轉了性子?”


    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之前蕭飛白經常在她麵前說何晏的好話,頗為期待她與何晏再度和好,而不是像現在這般,不讓何晏與她相見。


    何晏現在的身份是商戶,能自由出入蕭家,不過是因為蕭飛白與他交好的緣故,一旦蕭飛白不想讓他來蕭家,隻需交代門房兩句,他便踏不進蕭家大門。


    “舅舅以前,經常在我麵前說起你的好。”


    未央不解說道。


    何晏轉回目光,淡淡看向未央,道:“你不知是何原因?”


    “我怎麽會知道?他那人,最是不著調了,是不是你近日裏得罪了他?”


    未央飲了一口何晏調製的花茶,想了想,說道。


    花茶入口,芳香四溢,未央隻覺得此刻的自己沉浸在花的海洋之中。


    百花爭妍鬥豔,她便是百花中的賞花人。


    未央心中讚歎,心裏盤算著,以後要多向何晏請教如何調製花茶。


    這樣的一手絕活,直將天下的茶水襯成了不堪入口。


    何晏眸光深了深,道:“我不曾得罪他。”


    “既是不曾得罪他,他怎會將你拒之門外?”未央好奇道:“你倆的關係,一向是最為親密的。”


    豈止是親密,是能為對方拋頭顱,灑熱血的存在。


    她很難想象,究竟是甚麽事,能讓蕭飛白嫌棄何晏,嫌棄到連她都不許見何晏的地步。


    何晏默了默,隻是看著未央,久久沒有說話。


    清風徐來,撩起何晏額間碎發,天邊月色皎潔,襯得他好看的眼睛越發瀲灩,映著月光,勾魂奪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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