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載言還疑惑著,“是,我養過的。”


    得了他親口承認,秦初苧當即笑了,眉眼舒展,笑容粲然明媚,“那師父也猜到我是誰了吧?”


    張載言凝視著她的笑,不舍得挪開眼,也忘了回話,秦初苧以為他震驚得都愣住了,忍不住道,“師父,是我呀,我知道你覺著不可思議,我先前亦是這樣,我們用書信聯係這麽久,竟不知原來就在對方身邊……”見張載言猛地簇起眉頭,她頓了頓,輕聲問,“師父見了我,不高興麽?”


    張載言從沒見過她對自己露出這麽小心翼翼的模樣,那個師父一定對她很重要,他心底翻出酸意,不可抑製的嫉妒讓他嗓子眼擠出一聲含糊的否認,“不是。”


    “那便好!現在您也知了我的身份。”秦初苧歡喜過後,抿著唇道,“那您可知,太後問過我了,說您……”羞赧得說不全話。


    張載言霎時明白了,神色黯然許多,心想也許她沒有明確地拒絕是因這個師父,那一刻,他不想承認自己不是師父,因為眼前這女子所有的欣喜與羞怯都屬於師父,他暗暗攥緊了拳頭,“是,我是想娶你,你可願意?”


    目光灼灼地盯著秦初苧,秦初苧飛快地垂下眸子,櫻桃&師父親口承認了,他……他真想娶自己,在她眼裏,張大人是極好的,可也僅僅是好,但若他還是師父……


    鴿子在船裏撲棱翅膀,一不小心就飛了過去,秦初寧猛然站了起來,“我……我……捉鴿子。”撲出去追鴿子去了。


    張載言隻來得及瞧見一抹裙角,便是裙角,她的也比其他姑娘好看,驀地起身就追了出去。


    秦初苧捉了鴿子立在船頭,纖姿秀麗,張載言心中情思難忍,“我不急,你可慢慢想。”


    秦初苧沒有回頭,低低嗯了一聲,“謝謝師父。”


    張載言幾乎要落荒而逃,那鴿子他是熟悉的,養好了便送給了世子爺,他要去向世子爺求證,等到兩人回了秦府,他便問,“鴿子能給我麽?”


    秦初苧想著日後也用不到鴿子傳信了,雙手遞了過去,張載言目送她回了府,抱著鴿子進了隔壁。


    新觀已經建成,世子爺移去了新殿,一應布置均如青陽觀內的,唯牆壁是新的,世子爺提了筆在上作畫,張載言疾步過來,鴿子撲棱起翅膀。


    世子爺側目,眉峰一攏,“它又亂飛了?”


    “沒有,和秦姑娘要的。”


    世子爺手上動作終於一頓,轉過身來,張載言便把話清楚了,“世子爺知道這隻鴿子一直在秦姑娘吧,那世子爺就是秦姑娘的師父?”


    世子爺隻是眯起雙眼,“你想說什麽?”


    “秦姑娘誤以為鴿子是我的,將我當成了她的師父,對我十分感激親近。”


    最後兩個字使得世子爺麵色一沉,一根畫筆呯得一聲在他兩指間斷成了兩截,“蠢貨!”不悅地轉過身去,張載言騰出手遞一根畫筆過去,世子爺道,“繼續說。”


    “我想借世子爺師父這個身份。”


    世子爺接筆的手一頓,眉峰緊皺,偏偏張載言還道,“我欲娶秦姑娘為妻,就承認了我是她師父,她應會答應我,還望世子爺助我。”


    “你敢騙她?”


    世子爺冰冷的聲音摻著寒意,“我看你想死。”


    隔壁,秦初苧把自己關在房裏,心中亂得不行,隻要一想起師父那句讓她再想想,她就坐不住了,師父無疑是最好的,她不禁在心底問自己,你在猶豫什麽?


    一夜都墜在夢裏,夢裏的師父說了無數遍要娶她,她猶豫著要答應時,閃出了世子爺的身影,星冠羽衣,翩然卓世。


    秦初苧被驚醒了。


    如此關頭,她竟夢到了世子爺,秦初苧撫著心口驚惑不定,一出門,秦仲清從走廊那頭過來,憂心忡忡地喊,“初初,張大人被世子爺打傷了。”


    “為的什麽?”


    秦初苧不敢置信,秦仲清歎了口氣,“都不曉得緣由,張大人也不說,初初,我瞧隔壁世子爺脾性太差,你近日可莫要去了,救命之恩,我們緩一緩再報。”


    “師父傷得重麽?”


    “倒也不是什麽重傷,聽說今日休息了,若不你去瞧瞧。”


    秦初苧遂備了禮,出了府門路過隔壁,咬咬唇還是進去了,宋灼見了她先是行了禮,而後擺手,“我不知你要問的!”指了指屋內,“估計隻有公主能問出來了。”


    秦初苧簇著眉進屋了。


    “坐。”世子爺五指覆上琴弦,示意秦初苧坐身邊,秦初苧站著不動,“世子爺何故打傷張大人?”


    “原來是討理來的。”


    世子爺手指挑起琴弦,琴音未出,琴弦便斷了,這般輕淡態度,讓秦初苧心中真泛出了氣,“世子爺既要修道,該心懷善念,何故還要出手傷人?”


    “善念?我不久前才殺一人。”世子爺唇角慢慢往下垂,眼底鬱氣難消,“你這是太中意張載言,滿腦子都是他,忘了這事?”


    “不是。”秦初苧眉眼浮出幾分無措。


    “為了張載言急成這樣,那何不幹脆地嫁給他,還遲疑什麽?”


    “我……”


    秦初苧本不想惹他生氣,一時解釋不清,索性一臉羞憤地扭頭走了。


    身後,“錚”得一聲,琴弦俱斷。


    秦初苧坐在車裏,想起適才世子爺那話,也不知怎麽地,就委屈地紅了眼睛,賭氣地想我若知道在遲疑什麽倒好了,還用得著你提醒?


    馬車到了張府,她抹了抹眼睛,下車進了府,張明年過來迎她,她笑道,“聽聞張大人受了傷,我來瞧瞧。”


    “小傷,世子爺手下留情。”


    當即帶著秦初苧去了張載言的院子,而後離開了,張載言在窗前望著走過來的女子,一顆心揪得生疼,目光卻是漸漸柔軟,他摸了摸麵上的淤青,覺著有些丟人,不願讓秦初苧見到自己這副模樣。


    於是秦初苧都進廳了,他才遲疑著出來,對上秦初苧擔憂的眸子,笑道,“無礙,過幾天便好了。”


    秦初苧:“師父能告訴我緣由麽?”


    師父二字,刺得張載言心中一痛,挨了頓打,他也明白過來,若以欺騙的娶了秦初苧,日後秦初苧知了,能不怨他麽?他不想秦初苧怨他。


    “是因為我騙了你,其實我不是你的師父。”北北


    無異於一道響雷炸開,秦初苧懵了一瞬,桃花狀的雙眼愣愣地看過來,“不,不是?”


    “對,鴿子我養過一段,後來就送給世子爺了。”


    秦初苧死死捏著手裏的帕子,“張大人說誰?”


    “世子爺。”


    張載言萬分不情願地道出這三個字,秦初苧一瞬間發懵又愕然的神色揪疼了他的心,他多麽希望自己就是師父,提步靠近了些。


    秦初苧卻如夢初醒,連退兩步,世子爺三個字緊緊地纏住了她的心口,“你是說世子爺才是我師父?”


    “我……不想回答公主這個,我想問問,我不是公主師父,公主可願意嫁給我?”


    秦初苧擰著眉尖,張了張口,張載言從她神色中看出了果斷,先她一步發出聲音,“公主不要說,就當我今日沒問。”


    張載言在絕望之後又生出希望,即便世子爺是公主師父,公主將她瞧得極重,可世子爺是修道之人,他會為了公主放棄修道麽?


    秦初苧哪裏曉得他沒放棄,心神慌亂地出了張府,若是世子爺是她師父,何不一開始告訴她?


    秦初苧去而複還,一腳踏進觀中,見窗戶開著,疾步到了窗前,屋裏世子爺將那手劄翻來覆去地瞧,秦初苧越瞧越不敢出聲,還是世子爺發現了她,“張載言同你說了?”


    “世子爺既是我師父,為何從不告訴我?”


    世子爺容色冰冷,“你這樣埋怨我,我倒不敢應你師父了,覺著張載言好是吧,喊他師父去!”


    作者有話要說:  十二點前還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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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章


    秦初苧有百般疑惑都被這聲斥責堵了回去,分明是她有理,可怎到了師父那裏都成她的錯了?她氣得說不出話來,委屈又生氣地拍了拍窗戶,引來世子爺暗暗的一瞥,“還不進來?”


    “不進!”


    秦初苧扭身就走。


    她還嘴便罷了,還敢反抗了,世子爺沉著臉追至門口,眼前長腿就要邁出,眉峰一擰瞬間折回了屋。


    秦初苧回了府,一排宮女迎了上來,都是太後派來的,她們簇擁著秦初苧告訴她親仲清帶秦夫人進宮了,秦初苧此刻隻想一個人靜一靜,揮退她們進了屋,翻出了師父與她來往的書信,以往師父來一封,她放到箱子保存,如今都有一箱子了。


    她手臂枕在在箱子上托著腮,鼻尖還縈繞著隔壁屋中燃起的寶香氣息,那屋子她瞧了一眼就知與青陽觀的一模一樣,師父修道之心還是那麽牢,她是撼動不了的,煩躁漸漸被心底湧起的失落代替,她低低咕噥,“倒是不用愁嫁不嫁了。”


    張載言是很好的,曾幫助她許多,可除卻感激,她對張載言再無旁的情緒,先前猶豫是顧念著師父,事到如今,師父不是張載言,卻是一心修道的世子爺,她真不必猶豫了,改日要和太後說清楚了,她不想要張載言當她的駙馬。


    剛一打定主意,一隻鴿子飛了進來,秦初苧頭次沒有欣喜地迎上去,鴿子在箱子上撲棱了許久的翅膀,秦初苧才取了信,拆開一看,寥寥幾個字:是為師不對,過來。


    秦初苧抿緊的唇破開了,邊笑邊心道就是你的錯,看在你認錯的份上,給你做甜食。秦初苧起了身,垂眸望著一箱子信,認為自己心底那失落全因這箱子信而起,咬咬牙命人提到了後廚。


    她從箱子裏翻出信件全都塞進了灶裏,誰知火苗一躥出來,她就後悔了,眼瞧著火要燎到她了,她還要伸手去抓信,宮女們忙不迭抱她遠離,“公主小心!”


    信件頃刻燒成灰。


    秦初苧紅了眼,半響覺著這也是命中注定,師父注定是要修道的人,連灶王爺都在成全師父,起了身給世子爺做甜食。


    期間宮女們都爭先恐後地要替她,被她一一拒絕,及至做好了,提著食盒去了隔壁,兩人誰也沒提那封道歉信,世子爺麵上沒什麽表情地坐了下來,秦初苧不出聲,房中就靜些。


    世子爺不喜她不吭不響的,“為師不讓你說話了?”


    “我恐師父聽了不高興。”


    “說。”


    世子爺那封道歉信使她多出些許勇氣,“我想說您早就識出我了,那還何必教我法子應付您自己?”


    正好戳到了世子爺的錯處,世子爺瞬時倒打一耙,“是想瞧瞧你夠不夠聰明,我以為當時留你一命,你就明白了。”


    秦初苧反駁,“世子爺不殺我,不是因為那三年不殺生的約定?”


    “什麽約定?張載言都同你說了什麽?”世子爺繃緊了一張俊美的麵皮,像是極為在意這個,秦初苧轉了轉眼珠,“其餘都沒說,隻那日說您有約定,我才敢冒犯您。”


    張口一個您,閉口一個您,世子爺氣得闔了闔眼,忍不住再斥一聲,“既然這麽尊重我這個老人家,怎麽還敢和老人家頂嘴?”


    秦初苧倒打一耙學得極快,“因為今天師父對我凶巴巴的。”昂著頭準備擺擺理,“雖然您不久前才認了錯,可您似乎不太服氣,那我把事情說清楚,您聽聽到底是誰的錯,此事確實是師父瞞了我,我不知您是師父才惹了您生氣。”


    “好得很,你也知道惹了我生氣。”


    秦初苧有理都沒說清,愣愣道,“那是因為師父瞞了我呀。”一指食盒,“我之所以為師父做甜食,也是因為師父道歉了,師父再這樣凶,我就回去了。”


    說起甜食,秦初苧想起了那箱子信,聲音一低,“而且,這可是用您寫的信燒出的火做的,都這樣了,您還要凶我。”


    今日她是又驚又慌還氣,都憋了大半日了,此刻一張口就眼眶就濕了,耳邊啪得一聲,世子爺折斷了筷子,惱是真惱,“你用我給你寫的信燒火?”


    可瞧著秦初苧啪啪落淚的模樣也是心疼極了,才起了身靠近,見淚落得更凶,立時後退,斥責的聲音死死地憋著心裏,偏偏眼前姑娘哭得凶極了,他也沒哄過姑娘,隻能焦灼地徘徊幾圈,半響想到一法,“燒了便燒了,我再給你寫,可成?”


    秦初苧的啜泣聲小了一些,“可也不是原來的那些了。”


    “我照著原來的寫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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