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諳陷在沙發裏,腦中一團亂,一時竟然不知道該反抗還是該順從。


    混亂中,她感覺一隻修長有力的手摸索到了肋下,似乎想找裙子拉鏈,卻怎麽也摸索不到。


    一切來得太突然,葉諳忽然有點害怕,抬手抓住他的胳膊,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她嚐試將他往外推了推,想跟他商量一下能不能循序漸進,讓她先做好心理準備,然而下一秒,纖細的手腕就被捏住,扣在了沙發邊緣。


    雙腿想蜷起,也被死死壓住,動彈不得。


    “你冷——”


    “冷靜一點”幾個字還沒說完,空氣中倏地響起布帛裂開的聲音。


    !!!


    葉諳肩頭一涼,漆黑的雙眸猛然瞪大。


    這是我的新裙子!!!我才穿了一回!!!


    葉諳抬眼,對上男人清冷淡漠的麵容,高鼻薄唇,沒有一絲感情,幽深的眸子沉不見底,散著濃重的戾氣。


    …………他這根本就是在發泄情緒。


    葉諳心底一寒,剛剛因他的親吻而生出的那一點點情動也瞬間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令人發冷的屈辱感。


    她徹底清醒過來,抬起另一隻手用力去推他,雙腿也開始掙紮。


    “你幹什麽?快放開我!你這是婚內強.暴……”


    纖細的手指胡亂拍打抓撓著,卻起不到多大的作用,跟他比起來,她那點兒力氣簡直小得可憐。


    “謝朔!”


    她竭力嘶喊一聲,身上的動作終於短暫地頓了頓。


    趁著這空隙,她探出胳膊,抓起掉落在地的抱枕,猛地砸到他頭上。


    謝朔稍稍鬆了手,葉諳拚著一口氣推開他,掙脫出來,狼狽地跌坐到地板上。


    她顧不得疼,飛快從地上爬起,光著腳踉蹌幾步,狠狠撞上旁邊的書桌。


    書桌被她這麽一撞,桌角擱著的白瓷茶杯滾下來,落地開花,清脆的一聲響。


    碎瓷片濺到她光裸的腳背上,茶水洇開,漫至足底。


    “你瘋了嗎?!”


    葉諳緊緊扶著桌子,頭發散亂,呼吸不穩,胸口劇烈起伏。


    裙子的肩領部分已經被扯壞,殘破而淒慘地掛在身上,她不得不抬手拽住。


    謝朔聽到茶杯摔碎的聲音,似乎也清醒了不少,倒坐在沙發上,修長手指撐著眉心,沒再有其他過火的動作。


    不同於葉諳的狼狽,他身上衣褲尚還齊整,甚至連襯衣領口的扣子都隻鬆開了一顆,一副清冷模樣,仿佛剛才發瘋的人並非是他。


    葉諳看著他,恍然間想起很多事情,他知道的,和他不記得的……眼底慢慢泛了紅。


    鼻頭酸澀,眼角沁出濕意,被她強行憋回去。


    “你心裏難受,衝我發什麽火?又不是我害你變成這樣!我嫁給你之後,有哪一點對不住你,你要這樣欺負我?你把我當成什麽了?”


    語到最後,嗓音哽咽。


    謝朔微微垂眸,靜默不語。


    葉諳說不下去,也不想再麵對他,指尖揩了一下眼角,繞過地上的碎瓷片,赤足往外走去。


    剛踏出書房門,就看見了站在不遠處的周姨。


    她顯然已經聽見了裏頭的動靜,臉上神情有點擔憂。


    葉諳愣了一下,隻覺得難堪,倉皇別開眼,拽緊被撕破的裙子,飛快進了臥室。


    -------


    衣帽間的燈自動亮起,她閉目片刻,平複下情緒,從衣櫥裏挑了件寬鬆舒適的家居裙換上。換好後,也沒心情幹別的,一個人坐到床邊發呆。


    落地窗外,日光明透,草木崢嶸,隱約能聽見蟬鳴聲,襯得屋內如靜止的影像。


    過了半晌,葉諳才起身,去衛生間洗臉梳頭。


    光潔的鏡子內,映出一張有些狼狽的臉,紅唇微微腫起,儼然被摧殘過後的模樣,看著莫名曖昧。


    葉諳單手撐著洗臉池,望著鏡中的自己,伸出食指碰了碰唇,還有一絲疼。


    她皺了下眉,往前湊近,又揚起脖子,扯開衣領,發現頸側和鎖骨那裏都有淤痕,胸口也隱隱作痛。


    ……禽獸!


    早知道剛剛就該捶爆他的腦袋,再狠狠踹他一腳!


    收拾妥當,葉諳越想越氣,打算開局遊戲發泄一下,結果在屋內跟個無頭蒼蠅一樣找了半天,也沒找到自己的手機。


    她在床邊停下,忽然想起來,手機在她包裏,而包被她回來時扔在樓下客廳了。


    真是被他氣得腦子都糊塗了!


    葉諳找了一雙新拖鞋穿上,出屋下樓,去客廳裏拿包。


    周姨仿佛早在等著一樣,見她下來,還拿起了包,趕緊上前問:“夫人要去哪裏?”


    葉諳抬眼,瞥見她臉上緊張的神情,幾乎立刻就猜到了她的心思——她是怕自己一氣之下跑回娘家告狀。


    葉諳忍不住扯了下唇角,覺得她實在是想太多。


    她雖然名義上是葉家大小姐,但自小不在葉家長大,跟葉家的關係並不親厚——換言之,她無娘家可靠,無後路可走,哪怕跟謝朔吵得天翻地覆,有再大委屈,也隻能自己受了。


    當初謝柏言之所以選她當兒媳婦,或許也有這個原因。


    “有事嗎?”葉諳輕聲問。


    周姨見她搭腔,趕忙笑道:“我剛燉了點木瓜銀耳蓮子羹,蓮子是我小侄女特意從鄉下摘的,夫人要嚐嚐嗎?”


    先前在老爺子那邊,人多還要維持優雅人設,葉諳沒吃多少東西,現在倒真有點餓了。她放下包,說:“好啊。”


    周姨聞言,心裏鬆了一大口氣,忙轉身去廚房將盛好的蓮子羹端了出來,擱在餐桌上。


    白瓷碗,蓮子清香,賣相十分好看。


    葉諳在餐桌前坐下,白皙手指捏住小勺,低頭慢慢吃了起來。


    周姨在旁邊看著,欲言又止半天,忽然開口道:“夫人,我在謝家呆了十幾年了,大少爺差不多是我看著長大的……”


    聽到這話,葉諳抬起了頭。


    周姨看著她,說:“其實,他從前不是這樣的,隻是這兩年發生了太多事,他的眼睛又看不見……”


    葉諳怔了怔,似乎想起了什麽,許久,垂下眼,盯著碗中的蓮子。


    她低聲說:“我知道。”


    如果不知道,她又何至於一腔孤勇,賠上自己的後半生?


    “有什麽事,夫人多擔待些,別放在心上……”


    周姨嘮叨了幾句,怕她不愛聽,就打住了,轉而又溫聲問:“這蓮子羹味道怎麽樣?是不是火候太過了?”


    葉諳搖搖頭,笑了下:“沒有,味道挺好。”


    甜而不膩,溫涼清香,她的心情都被治愈了一半,火氣也降了下來。


    很快,一小碗蓮子羹就見了底,葉諳放下勺子,周姨笑眯眯又問:“要不要再吃點?”


    葉諳的胃口被勾了起來,也沒矯情,點了點頭。


    周姨於是又給她盛了滿滿一碗過來,葉諳忍不住往餐廳外看了一眼。


    猜到她在想什麽,周姨板起臉說:“不用給他留,一個大男人,吃什麽蓮子羹?這是周姨專門給你一個人燉的,你想吃吃多少。”


    雖然知道她是故意這麽說好哄她消氣,葉諳還是噗嗤樂了。


    見她露了笑臉,周姨放了心,在一旁坐下,說:“夫人還有什麽想吃的,告訴周姨一聲,周姨給你做。”


    葉諳當真想了想:“周姨會做蛋糕嗎?”


    周姨:“夫人的生日要到了嗎?”


    葉諳搖搖頭:“沒有,就是突然想吃蛋糕了。”


    周姨道:“甜點周姨不太會做,不過我女兒會做,改天我跟她學學。”


    “周姨有女兒?”


    “有一個,年紀比夫人大,已經嫁人了,孩子都兩歲了……”


    ……


    ----------


    吃了兩碗蓮子羹,又跟周姨嘮了半天磕,葉諳感覺通體舒暢,心裏的鬱氣也差不多消失殆盡。


    六點左右,太陽下山,她才重新回到樓上,推開了書房的門。


    謝朔仍舊坐在原來的位置,保持著基本不變的姿勢,落地窗外,夕陽滿天,他獨自靜坐,身影透著一絲落寞。


    葉諳在門口站了幾秒,慢慢走過去,在他麵前停下。


    “我們談談?”


    靜止的畫麵終於有了一點動靜,他微微抬起眼,朝向她這邊。


    葉諳在一旁坐下,緩緩開口:“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也從來沒把我當成過你的妻子,但不管怎麽說,當初結婚是你我各自都同意了的,哪怕你再不情願,再不耐煩,至少也給我一點基本的尊重……”


    她頓了頓,看見他眼睫輕輕動了一下,麵上也有了一絲表情。


    “結婚這麽久,我自認為沒有對不起你的地方,該做的能做的我都做了。你不喜歡我,我不強求,也不怨你,早在結婚之前你就跟我說明白了,這一點你沒有錯,是我自己……”


    後麵的話沒說完,她別開臉,望窗外看了看,似乎在調整自己的情緒。


    “說白了,你跟我結婚,就是為了找一個人照料你的生活,那我們不如做個約定——如果哪天,你的眼睛治好了,能看見了,我們就離婚,互不相幹。”


    遠處天際雲霞鋪染,夕陽映在玻璃窗上,暈開一幅絢爛的背景圖。


    謝朔將手擱在腿上,修長素淨的指骨微微蜷了蜷,一雙眸子正對著她,臉上神情讓人猜不透。


    良久,他終於開口,嗓音淡淡,不似往日低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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