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湘玉覺得自己最近流年不利,先是沈墨離高調出入文人茶樓,狠狠地打了她的臉,再是坊市爆出自己拋棄沈墨離、另攀高官李懷德的傳言,其實是李懷德以為自己和沈墨離有隙,有機可乘,不死心地一味糾纏於她,現在又聽到了母親要讓自己去京城嫁人的話語。林湘玉很不解:“娘,你一向隨我心意,這次到底怎麽了?是不是大伯逼迫的?”林湘玉向往繁華的京城,但是她不想當林大老爺的棋子,在京城她勢單力薄,說不定什麽時候就被大伯賣了,這也是她一直猶豫是否去京城的原因。林二夫人支支吾吾,半晌才道:“我會叫你大哥和你一起進京,兄妹倆有個照應,娘也好放心。”林老夫人把道士的話告訴了林二老爺和林二夫人,命他們把林湘玉送進廟裏,請得道高僧開壇作法,除去妖孽。兩人都不相信,認為是臭道士在妖言惑眾,何況女兒聰明漂亮又能幹貼心,讓他們在人前倍有麵子,怎麽舍得送到廟裏敗壞名聲?可是老夫人態度強硬,還為此尋死覓活的,自己和老爺隻能想個折中的法子。再說這未嚐不是一件好事,京城有皇上和皇子,憑女兒的人才,不定能撈個娘娘或者皇子妃當當。至於那個沈墨離,沒有官職沒有爵位,林二夫人一萬個瞧不上,莫怪自己眼光高,誰叫女兒這麽優秀呢?當務之急是勸說女兒進京。於是她苦口婆心地道:“娘是為你好。京城權貴雲集,有更多青年才俊,比沈墨離強的比比皆是,我女兒這麽優秀,是貴不可言的命,配給沈墨離可惜了。”林湘玉聽了不驚反喜,很是受用,林二夫人加了一把火:“沈墨離優柔寡斷,那邊有一個表妹,這邊還要拖著你,感情方麵處理得一塌胡塗,他讓你等,可是女人的青春是有限的,等到那時他若不願娶你,你說是你吃虧還是他吃虧?”這話直擊林湘玉的軟脅,盡管她對沈墨離有自信,隻要她肯等的話沈墨離遲早會娶她,可要是有個萬一呢?就如同她沒料到他們之間會出現一個這麽難纏的顧漫雲,萬一那時有了別的變故,她又該如何自處?林湘玉不否認自己喜歡沈墨離,可是這種喜歡還沒到非他不可的地步。她乖巧地道:“女兒聽娘的,可是娘也要答應女兒一件事。”林二夫人聽女兒答應了,很是欣喜:“隻要你肯進京,別說一件事,就是十件事,娘都答應。”林湘玉嬌笑著道:“爹和娘都要答應不許大伯父幹涉我的婚事。”林二夫人道:“好。我讓你爹給你大伯父修書一封,你的婚事需經我們做父母的同意。”


    丹湘院,林湘玉的院子。林湘玉佇立在閨房的窗邊,思量著要不要在離開前見上沈墨離一麵,林湘玉最愛傾國傾城的牡丹,拔步大床對麵的牆上掛著一幅碩大的牡丹爭春圖,牡丹嬌豔動人,芳華無雙,無言地訴說著主人此刻的心事。不待林湘玉想個明白,大丫鬟綠袖在簾子外稟道:“小姐,七小姐來了。”林湘玉道:“宣。”綠袖恭敬地應諾:“是。”掀開簾子,林湘月娉娉婷婷地走進來,林湘玉別過頭,一時愣住,林湘玉一改平時的濃妝豔抹,素麵淡妝,嬌俏可人,宛如一朵含苞欲放的雛菊,頓時她吞回了要帶林湘月一起進京的話。林湘月進門後急急地問道:“姐姐找我可有什麽急事?我都沒梳妝打扮就匆匆來了。”言談舉止一如平時,讓林湘玉很是舒服。林湘玉笑著搖頭:“沒事,就是想找你說說話。”林湘月握住林湘玉的手:“是不是那件事情?姐姐你別難過,祖母她隻是一時想不開,不會真攆了姐姐——”說到一半發覺自己失言,她忙掩住口。林湘玉臉色大變:“你說的是什麽意思?給我說清楚。”林湘月一臉的驚訝:“姐姐你不知道——”最後,在林湘玉的威逼利誘下,林湘月才道:“我是聽姨娘說的,祖母認為你在害她性命,要把你趕出家門。”林湘玉大怒,林湘月一見勢頭不好,趕緊躲遠了,可憐的綠袖被林湘玉手上的硯台砸了一腦門子血,她卻顧不得去擦,連連磕頭求饒:“小姐息怒,小姐息怒。”林湘玉吼道:“你們這些人都是死的麽?這樣的消息居然讓我從別人口中聽到。”林湘玉才不信什麽人人平等,她隻信人生而有別,隻信階層分明。綠袖作為首席大丫鬟,沒有盡到自己的職責,自己作為小姐,權威受到了挑戰。她喚進管事秋媽媽,吩咐道:“你和綠袖去自領杖責二十大板,再有下次,直接發賣。”下人們聞言均噤若寒蟬,頭低低垂下。綠袖和秋媽媽都覺得很冤枉,老夫人的言行豈能容她們窺伺?小姐這分明是遷怒,兩人是敢怒不敢言、有苦說不出。


    卻說老夫人,正如平日一樣躺在多福堂的病床上休養,卻見林湘玉猛地闖了進來,指著她的鼻子質問:“你究竟為何這麽恨我?恨得要把我趕出家門?”老夫人身邊的文媽媽一把攔住,勸說道:“六小姐,老夫人還在病中,你有話坐下好好說。”


    林湘玉流著眼淚問文媽媽:“文媽媽,你告訴我,老夫人為何這般狠心對我,我是她的親孫女啊。我原以為是進京享福,不想是她趕的我。你們一個個為何要瞞著我?”林老夫人聽見林湘玉的質問,氣得話都說不出來,她順了順氣,難得說出幾句中氣十足的話:“你這是孫女對祖母的態度?我的親孫女絕不會這樣。你不是我的孫女,是妖孽。我要把你送到廟裏,請高僧做法,救回我的親孫女。”林湘玉大驚,神色倉皇失措,老夫人看在眼裏,更肯定了心中的想法。文媽媽等人也是若有所思。老夫人強撐著口氣吩咐文媽媽:“喚幾個粗使婆子來,我今天就要處置了這個妖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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