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桑柏請到堂屋,兩人對坐品茗,言談甚歡。突見陸方拿了一張帖子進來,興奮得滿臉通紅:“小姐,沈家下了貼子請你上門作客。”


    陸蘋接過帖子:沈家就這麽迫不及待麽?她昨晚輾轉難眠,想了一夜,覺得最可能的還是打她婚事的主意,而這門婚事一定和沈家的處境有關。


    她問桑柏:“朝廷現在的局勢如何?”


    陸蘋問得籠統,桑柏斟酌著回答:“朝廷裏三足鼎立,一共分為三大派:分別是以右丞相梁冀為首的大皇子派、以武國公秦佑為首的四皇子派、以文國公許磊為首的中間派。未來的皇位以大皇子和四皇子呼聲最高。


    “那京城府尹屬於哪一派?”


    “他是中間派,來京城的短短幾個月,就以執法嚴明著稱,頗得民心。”


    “其它兩派有沒有針對打壓過他?”


    “沒有,他一切都嚴格依照法令來,讓人尋不到錯處。皇上需要的就是這樣的府尹,對他很欣賞,有皇上的維護,自然無人敢找他的茬。”


    “他的二兒子沈非離你聽說過嗎?”


    “我聽說他年輕有為、戰功卓著,有風聲傳出,皇上欲把九公主許配給他。”


    陸蘋並不意外,前世就是九公主郭愛蓮嫁的沈非離,她是個厲害人物,以前朝公主的身份在皇後的位置上坐得穩如磐石。沈非離能登上皇位,她功不可沒。此人很會偽裝,表麵賢良,內裏心如蛇蠍,上一世陸蘋沒少吃她的虧。


    對於沈家的企圖,陸蘋仍然沒有找到頭緒,不是陸蘋自謙,她對沈家唯一的用處就是聯姻,聽桑柏講來,沈家如今炙手可熱,不需要利用聯姻鞏固地位,沈家拉攏她到底意欲何為?罷了,既然想不通,那就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沒幾天糧食售罄,陸蘋關了鋪子,帶上幾個丫鬟去沈府。


    京城沈府坐落在東區外圍,宅子是禦賜的,建得富麗堂皇、恢宏大氣,可見皇恩浩蕩。


    沈倩蘭聞得陸蘋到來,親自站在二門口迎接,言笑晏晏地陪著陸蘋去了榮錦堂。榮錦堂裏坐滿了沈家的女眷,陸蘋一一見禮後,沈老夫人態度和藹地道:“好孩子,來了就好,安心住在這裏,以後沈府就是你的家。”


    沈大夫人拉著她的手,笑著道:“我正想著打發人去杭城接你,可巧你就自個來了京城,真是再好不過。”邊說邊打量陸蘋:“你比從前廋了,到底是孩子,沒個大人照顧不行,女孩子的身子是最金貴的,伯母吩咐廚娘給你好好補補。”


    沈五夫人笑著附和:“正好府裏姐妹不少,留下來和她們好好親香親香。嫁人後可沒這樣的好機會。”


    沈倩蘭插言:“言之有理。我和你半年多未見,有許多話想說,今晚咱倆抵足而眠。”


    換作從前,陸蘋聽了這些溫情款款的話語,一定會受寵若驚,可是過去一年的經曆,商場裏的爾虞我詐,讓她徹底褪去曾經的單純,不被他人的表象所迷。她在心中冷笑:你們樂意演戲,我可沒這個興趣奉陪。


    她忐忑地道:“多謝盛情,隻是陸蘋身世孤苦,孑然一身,也許是命中帶煞,親人們都遠離陸蘋而去,陸蘋怕對諸位產生不良的影響。”她頓了頓語氣,瞄見眾人紛紛色變,嘴角勾起一個自嘲的弧度,“所以我們還是保持適當的距離為好。”


    在座諸人的心提起又放下,她們對此或多或少有些忌諱,可是沈府的兩位當家女主人這次不知抽了什麽風,不僅把她們全都喚了過來招待陸蘋,還再三叮囑不得怠慢於她。她們不情不願,聞得陸蘋的回答,顧不得細想,都鬆了一口氣。


    其中尤以沈倩珠為甚,她最是沉不住氣,說道:“算你有點眼色,本小姐還真怕被你衝撞了。”


    沈倩碧跟著道:“你不住府裏最好,我很珍惜小命的。”說完用手撫了撫胸口,一副慶幸的模樣。


    溫馨的麵紗被兩人撕開,沈老夫人和沈大夫人臉色均黑如鍋底,她們正急於修複和陸蘋的關係,這兩人倒好,直接拆她們的台、下她們的麵子。


    沈大夫人怒不可遏,自從老爺升官後,目睹京城的花花世界,人心大了,都不安份地活動起來。三弟妹和周姨娘更是連成一線,明目張膽地和她作對,在府裏攪風攪雨,她們的女兒因此變得肆無忌憚、毫無體統。老夫人為了維持府裏的平衡,不讓她獨攬大權,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老爺不喜她的剛強,迷戀周姨娘的小意溫存,一心偏著周姨娘和沈倩碧,對她行事多有掣肘。她在府裏的地位越來越低,掌控力越來越弱,現在更是當著陸蘋自打嘴巴。


    她喝斥兩人:“閉嘴!你們不說話沒人當你們是啞巴!”


    沈倩珠冷冷地“哼”了一聲,見沈老夫人橫了她一眼,才收斂行為。


    沈倩碧是初生牛犢不怕虎,根本不服嫡母的管教:“我們心直口快,學不來虛偽的一套。你問問陸蘋,她是要聽真話還是假話?”


    這下連沈老夫人都坐不住了,指著沈倩碧大罵“孽障”,眼睛卻是偷偷瞄向陸蘋。


    陸蘋聞弦歌而知雅意,勸老夫人道:“老夫人不必動怒,兩位姐妹天真嬌憨,有口無心,陸蘋不會介意的。”


    沈老夫人消停下來,強笑道:“兩隻猴兒不懂事,讓你見笑了!我讓她們給你賠個不是。”


    沈老夫人說的隻是場麵話,陸蘋可不敢當真,她也沒心思計較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兩人縱然可惡,也比佛口蛇心的人要好,於是擺擺手道:“陸蘋不敢當,折殺陸蘋了。陸蘋聽說沈爺爺病了,想去看看他,不知方便否?”


    陸蘋的話給了眾人一個台階下,局麵不再僵硬,恢複了和樂的表象。為了避免再鬧出不愉快的事,隻有沈大夫人和沈倩蘭陪著陸蘋去見沈老太爺。


    沈老太爺躺在床上,病體虛弱,見了陸蘋忙顫顫巍巍地撐起身來,等陸蘋見過禮後,自責地道:“沈爺爺對不起你,對不起你爺爺,不但悔了當年的婚事,還任由你一個女孩子孤苦飄零,幸好老天有眼,你生活得很好,否則,我真是萬死難辭其咎!”


    接下來他和陸蘋說起一些陸員外的陳年往事,說到動情處,抹起了眼淚:“你爺爺把你看得跟眼珠子似的,臨終前一再交待我好好照顧你。可是沈爺爺老了,精力不濟,沒管好家裏人,讓你受了莫大的委屈。你不怪沈爺爺吧?”


    陸蘋搖頭:“沈爺爺不必內疚,你沒有對不起我和爺爺,隻能說這都是陸蘋的命。”


    沈老太爺趁勢道:“那你以後留在府裏,待遇和我的親孫女一樣,我就是拚了這把老骨頭,也會為你安排一個好歸宿。”


    陸蘋皺眉不語,沈大夫人見狀勸道:“老太爺因你的事大動肝火,後來竟慢慢病倒了,幾個月下來都未見好,你就答應吧!當安安老人的心。別的你不用顧忌,我會公開收你為義女,名正言順的,看誰還敢亂嚼舌根?”


    沈倩蘭握著陸蘋的手:“你放心,我們都不信那子虛烏有的一套。以後我倆就是親姐妹,相親相愛,相依相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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