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哭的時候她抱著他。


    他把她的衣裳弄髒了,胸前哭的濕了一片,她也沒說什麽。


    ‘我答應了貴妃娘娘,會一直陪著你的。’


    仿佛有個輕柔的聲音在他耳邊說話。


    ‘你不是一個人。’


    那聲音越來越清晰。


    ‘明天我跟你一起。’


    仿佛就在耳邊一樣。


    ‘送娘娘和嬤嬤最後一程。’


    是啦,他想起來了,母妃和嬤嬤已經死了,花溪答應他明天帶他一起送母後和嬤嬤最後一程來著。


    所以這個母妃和嬤嬤是……


    他抬頭看去,母妃正與嬤嬤說話,似乎注意到他,微微回頭‘瞥’來。


    她沒有眼睛,所以這個‘瞥’就顯得很是奇怪。


    “怎麽了?”


    也沒有嘴巴,說話聲音古怪異常。


    古扉嚇到了,不由自主後退一步,沒留神腳下,一步踩空,他隻來得及慘叫一聲,人已經跌下了萬丈深淵。


    渾身一片冰冷,什麽都看不到,隻迷迷糊糊聽到有人在喊他。


    古扉……


    那聲音夾雜了許許多多的東西,聽的不那麽真切。


    ‘古扉。’


    又是一聲,比方才有力了些。


    “古扉!”


    古扉陡然坐起身,大口大口的喘息。


    “做噩夢了?”花溪坐在床邊,手裏拿著帕子給他擦汗。


    古扉呼吸未定,心有餘悸的摸了摸胸口,懷裏像揣著什麽一樣,跳動的厲害。


    抬眼看去,天還沒亮,屋裏點了蠟燭,亮起昏黃的光芒,花溪本來有些清淡的眉眼被偏暗的火光照得柔了些,沒那麽涼薄。


    她習慣了獨來獨往,似乎對什麽都不上心一樣,自然的,也沒什麽能讓她動容的,這導致她的性格有些淡。


    宛如一杯水似的,無色無味。


    “夢到母妃和嬤嬤了。”古扉手抓在床單上。


    “這是好事啊。”到半夜時花溪熬不住,還是把他放在了床上,剛放下他就開始說胡話,喊‘母妃’和‘嬤嬤’,麵色慘白慘白,額間不斷有汗冒出來。


    她意識到不對,於是把他叫醒。


    古扉搖搖頭,“母妃……沒有臉……”


    冷風吹來,屋裏的燭火搖搖欲墜,仿佛下一刻就會滅掉一樣。


    他微微低下腦袋,很怕花溪說‘是不是這樣?’然後把臉上的皮撕開,變成一個無臉怪。


    但是沒有,花溪隻是握住他的手,他眼前一晃的功夫,四周變得明亮起來。


    花溪坐在背光的地方問他,“這樣還怕不怕?”


    古扉看了看四周,在黑暗裏待久的眼睛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開始適應這裏的環境。


    他看到一個屋頂,用草搭建的,主梁下掛了幾塊肉,和一個籃子。


    角落裏堆放了很多被子和亂七八糟的東西,窗外是藍天白雲和菜地。


    “花溪,”他來過這裏,也是花溪帶的,但是當時光顧著興奮,忘記問,“你是神仙嗎?”


    花溪失笑,“不是。”


    古扉不信,“那你為什麽可以使用仙術?”


    他聽母妃講過,隻有神仙才能從一個地方,變到另一個地方。


    或者是他倆還在原地,但是花溪把附近的東西變成了現在這樣,不是神仙是什麽?


    “這不是仙術。”花溪騙他,“這叫魔術。”


    空間可以帶他來,但是不能告訴他是什麽,怕他跟別人講。


    小孩子本來就沒什麽心機,被人套一句,搞不好就套出來了。


    花溪還年輕,暫時沒有想死的心思。


    “這些都是假的,幻覺而已,是一種催眠術,它在你的腦海裏存在,不是真的。”繼續忽悠。


    古扉一臉迷茫,“催眠術?”


    “對。”麵不改色心不跳,“實際上你是睡著的,這是你的夢。”


    古扉呆了呆,許久露出失望的表情,“原來是夢啊。”


    “雖然是夢,但是跟真的一樣。”也不想他太失落,“去玩吧。”


    古扉一雙眼亮了亮,“可以嗎?”


    花溪點點頭他才衝了出去。


    “不要踩壞了東西。”


    還不忘提醒他。


    老遠聽到古扉答應了一聲,她才掀開被子去睡,哄了古扉好幾個時辰,她早就困了。


    花溪這一覺睡的不□□心,耳邊總聽到叮叮當當,和走來走去的聲音。


    古扉發現了新鮮玩意兒,比如說昨兒的黃瓜,結了一個很小很小的果,他忍不住想跟花溪分享,跑到屋裏發現花溪睡著了。


    又一個人跑出來,沒多久在池塘邊發現了個洞,用東西捅了捅,裏麵跑出來一隻螃蟹。


    他是見過螃蟹的,先是嚇了一跳,立馬想告訴花溪,跑到屋裏一看,花溪睡著了。


    沒辦法,隻好一個人繼續找好玩的東西,很快被地上的小芽吸引了去注意力。


    他記得他昨天剛種下的來著,今兒居然就長出了嫩芽?


    好神奇!


    古扉當即邁著小短腿朝木屋而去,到了門口脫下鞋子,剛走進去瞧見地上睡得正香的花溪。


    她怎麽還沒醒?


    也太能睡了吧?


    以為等等她就會醒來,他放輕了聲音,小心翼翼坐到被子邊,等啊等,花溪還是沒有醒。


    腳有些冷,他往被子裏伸了伸。


    手似乎也有些冷,他也塞進了被子裏。


    身上也開始冷了,他穿的又單薄,瞧了瞧一旁的花溪,不客氣的躺了進去。


    他不是自己要進來的,是太冷了。


    待會花溪要是問起來,他就這樣回答。


    抱著這樣的想法,古扉抱緊了被子,閉上眼,很快睡了過去。


    *


    花溪是被什麽重重的東西壓醒的,起來一看,發現是古扉的胳膊,他的腿也橫跨在她腰間。


    睡覺很不老實。


    花溪把他的手腳拿下來,好好的掖進被子裏,古扉沒醒。


    她自己伸了個懶腰,收拾收拾起床。


    已經睡夠了,現在很精神,瞧了瞧床頭的漏沙,粗略估計她睡了有十幾個小時的樣子,外麵過了大半個時辰。


    怕荒廢時間,花溪特意買了個兩個漏沙,記錄空間內和空間外的時間。


    幾次嚐試,她已經十分肯定,大概是一和二十的比例。


    漏沙很好用,它漏完差不多是六個時辰,十二個小時。


    一天弄兩次就是二十四小時,太長的記錄不來,花溪最多隻記十二小時。


    兩個漏沙,空間裏漏完,外麵才漏了一個杠。


    漏沙的底部有幾條杠,一個時辰一條,漏到哪就是幾個時辰,很好認。


    外麵天還沒亮,但是月亮已經沒了,瞧著屬於四五更的狀態,隱隱有些灰蒙蒙了。


    花溪提著燈籠像個幽靈似的,去了娘娘的屋子,掀開被子一看,娘娘麵上的屍斑果然下去了些。


    重新蓋上被子,花溪坐在一邊,與娘娘說話,“娘娘,六殿下今兒被您嚇著了。”


    知道是古扉的心理作用,因為答應了貴妃娘娘要一起去,結果他沒去,所以心裏產生了負擔,覺得是自己失約。


    至於沒有臉的事,應該是不敢麵對貴妃娘娘,或者不想跟著貴妃娘娘一起去,所以給自己找的借口。


    母妃太可怕了,我不要去。


    這樣的想法。


    不過抱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念頭,花溪還是覺得有必要絮叨絮叨。


    畢竟人死後其實是有生物磁場的,解釋的通俗點,說是鬼也成,畢竟它是真實存在的,隻是說法不一樣而已,一個是科學,一個是鬼怪。


    沒那麽玄乎,但是有,所以就要重視。


    “娘娘調皮了,怎麽說也是自己兒子,別再嚇他了。”花溪像嘮家常一樣,“六殿下很乖很可愛,以後我會好好照顧他的,請娘娘放心。”


    這話她說過一次,現在隻是又強調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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