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一生黑暗的宛如墨汁,瞧不出一絲一毫的其它顏色,再後來他認識了一個小太監,那小太監給他帶來了光芒。


    但是沒多久那個小太監死了,他的世界又重回黑暗,他像個幽靈似的,從地獄裏殺了回來。


    就是今晚。


    今晚會發生很多事,皇上收集了丞相的三十多條罪名,命令自己的鐵甲出宮圍剿丞相府,但是他萬萬沒有想到,鐵甲一出宮便被人守株待兔屠了個幹淨。


    裏麵的人換了一批,帶著皇上親兵的腰牌,堂而皇之進了皇宮,將保衛皇上的侍衛一一殺害,剩下的人在裏頭合力絞殺皇上,其中有一個就是古歡。


    花溪很同情他,也蠻喜歡這個人物,他在原文裏幫過唐婉,唐婉想來冷宮找古扉,半路被侍衛追,是他幫著掩護,唐婉對他很有好感,花溪亦然,所以他的死,心裏還是有點觸動。


    但是這是他的選擇,是他活下去的唯一信念,假如不報仇,他會死,他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所以她尊重他的選擇。


    他就像一朵綻放的煙花,曇花一現,亮出最炫彩的光芒,然後漸漸淡化,最後徹底消失,令人心生遺憾和惋惜。


    花溪從窗外看去,外頭黑乎乎一片,隻月亮高掛,孤零零,冷冰冰,頗顯不近人情。


    現在這個點,他應該已經到順心殿了吧?


    希望他能得償所願,為自己的母妃和書童報仇雪恨。


    “我會替你去的,別攔我。”花溪想見一見那個人,聽說也是個少年郎,長相極為俊美。


    她有泉水在,搞不好能救活。


    “可是……”


    “沒有可是。”花溪語氣肯定,“我一定會去。”


    她改變了太多劇情,現在和原文偏離很大,古歡能不能殺了皇上,尚未可知,所以她必須去。


    如果他失敗了,她補刀。


    “好吧。”嬈玉拗不過他,隻得答應,“那你完事小心。”


    “嗯。”花溪給她描眉。


    嬈玉會做一個見證人,如果去了之後,人都死了,她尖叫一聲吸引人過來,假如沒有,她補刀,原來這個工作是麗貴妃的,現在被嬈玉接替,但是動手的人會變成她。


    花溪穩了穩心聲,繼續給嬈玉上妝。


    “對了。”嬈玉突然想起來,“你上次不是讓我查那個叫餘歡的人嗎?這個人還真的有點古怪,是幾年前突然出現在雜役處的,慎邢司主事推薦,說是不適應慎邢司的環境,打發去雜役處了,但是問慎邢司的人,都說不知道這個人。”


    “還有啊,我一查他,把慎邢司主事都驚動了,還特意將當年的記錄銷毀,你說他是不是做賊心虛?”


    “這個人還經常出入長瑤宮,長瑤宮你知道嗎?就是當年被火燒的那個,裏頭住了大皇子和他的母妃。”


    啪!


    花溪手裏的瓷盆掉在地上,摔了個粉碎,裏麵的胭脂散落,紅粉彌漫開來,升起紅色的氤氳之氣。


    “你說他經常去長瑤宮?你確定嗎?”花溪抖著手抓住她的衣領,“是親眼所見?還是聽人傳聞?”


    嬈玉嚇了一跳,沒想到他這麽激動,“我是聽福如說的,這事我交給了福如,福如說他一路跟蹤,親眼所見。”


    花溪瞳孔放大,麵上第一次因為吃驚,失了儀態。


    她早該想到了,餘歡,古歡,名字就差一個字,而且餘歡和明生是好友,原文裏那個一閃而過,就提了一嘴,帶給餘歡光芒的,搞不好就是明生。


    原文裏那個小太監死了,什麽原因沒說,正好明生殺了大管事,被抓進慎邢司。


    原文裏他一定是那時候死的,因為他活了,而且餘歡和文裏的古歡樣貌相差太大,所以她從來沒懷疑過。


    現在想想,搞不好全都在那一句‘蟄伏’裏頭概括了,他是大皇子,怕被人認出來,自然要做些偽裝,而且必須遠離皇宮中央,那裏的主子都認識他,所以隱藏在雜役處?


    花溪閉上眼,痛恨自己沒有早一點想到,如果再早一點,趕在事件發生之前,也許能挽救。


    真的能挽救嗎?


    古歡的眼裏心裏,隻有報仇,皇上不死,他決心不滅,而且皇上必須死在他手裏,他就是為此而生的。


    但是這輩子和原文不一樣了,明生活了,他還有古扉,他的親弟弟,兩束光芒,也許他不會再像原文裏那樣,毫不猶豫咬下牙囊裏的毒,與皇上同歸於盡。


    “走。”花溪穩下心神,帶著嬈玉出門,“去見皇上。”


    現在去怕是已經晚了,丞相放老鷹傳遞消息時,事件已經進行到大半,就剩下最後的步驟,在順心殿刺殺皇上。


    餘歡深陷其中,隻能靠他自己決定怎麽做,旁人摻和不進來。


    *


    天公不作美,方才還是頂頂的大晴天,轉眼下起雨來,餘歡套在鎧甲裏,回頭瞧了一眼來時的路。


    被朦朦朧朧的小雨擋住,看不真切,隻依稀覺得那裏應該有幾個孩子,打打鬧鬧進來。


    還會有個十分刻板的小孩跟在身後,卷起書,啪啪幾下打在吵吵鬧鬧的幾個人腦袋上。


    那幾人挨了打,還要委委屈屈喊‘大皇兄’。


    大皇兄?


    差點忘了,他就是那個大皇兄,母妃常說長兄如父,父皇公務繁忙,幾個孩子就靠他管了。


    他比老二大了兩歲,大概也因此,弟弟妹妹們都喜歡纏著他,小孩子的世界是單純的,就算母妃們明爭暗鬥,他們依舊可以和睦相處,平時大小矛盾也會生,但是隻要坐下來玩一會兒,立馬和好。


    他就像個監督者一樣,不參與,但是誰敢當著他的麵冷嘲熱諷,或是如何,先挨他一頓揍,久而久之,兄弟之間的感情還算溫馨。


    與明生在一個寢屋時,明生時常說起他的弟弟妹妹,說得多了,叫旁人也會忍不住懷念。


    其實……那段時光是真的美好,令人向往。


    他曾經擁有過,可惜,現在沒有了。


    肩上突然一重,有人提醒他,“該進去了。”


    他點頭,著了那身礙事笨重的鎧甲,一步一步走向正殿。


    眼前又出現了幾個小孩身影,大的拉著小的,一起上台階,約好了去找父皇。


    那時的他們還小,看不出父皇眼裏的厭煩,他討厭孩子,很多細節可以證明,比如小九如果哭,他會立刻讓人抱走,小八吵著要吃糕點,被他踹了一腳,小四的頭被他用硯台砸出了血。


    他十分不喜歡孩子,更不喜歡大吵大鬧的孩子,但是孩子天性如此,控製不住的。


    餘歡緊了緊手裏的劍,一腳踹開正殿的大門。


    入目是熟悉的金黃色,金黃色的窗簾,金黃色的綢緞,和穿了金黃色龍袍的男人。


    也是那個將他和母妃打入冷宮,不聞不問的生父。


    當今的聖上。


    第102章 放心吧你


    明生被困住了,下了好大的雨,起初還很小,他沒怎麽在意,慢悠悠走著,沒多久雨越下越大,像是天在發怒一樣,響起一陣陣驚雷,大雨宛如潑出去的水一般,砸在人身上微微的疼。


    完全瞧不清路,不得已,他隻能找個地方躲著,等雨停了再走。


    身上已經濕了大半,大晚上的,還有點涼,明生縮在角落,搓了搓手臂,想了想,從懷裏又掏了一袋糕點出來,甜的雪花酥。


    其實他不怎麽喜歡吃甜的,但是喜歡吃小零食,身上時常有帶,自從去了長錦宮,考慮到有個小孩兒喜歡吃甜的,偶爾也會買一袋帶著。


    這袋子雪花酥如果被他瞧見,肯定要湊過來搶,他本來帶兩兜子甜點,就是過來分享的。


    餘歡一袋子,小孩兒一袋子,餘歡離得近,準備先去找餘歡,結果發現餘歡反常的一夜沒回來過。


    他很少這樣,生活規律的像個小老頭,不出事不會徹夜不歸,所以九成九有事。


    他第一反應是到這邊瞧瞧,果然找到了人,比想象中還要快,餘歡今年才十六歲,十六歲啊,正好的年紀。


    但是沒辦法,這是他的信念,阻止不了的,他一定會去,所以隻能尊重他。


    明生打開袋子口,嚐了一個,意外發現今兒的雪花酥很苦,一定是弄過頭了,嚐不出一絲一毫的甜味。


    嘖嘖,餘歡都要死了,還給他吃這麽苦逼兮兮的東西,突然覺得有點對不起他。


    不行。


    他陡然站起來。


    得回去把糕點要回來,回頭再送一袋子給他。


    臨死之前隻能吃苦的糕點,這廝萬一成了鬼,還記恨著,非要拉他下去怎麽辦?


    這個鍋不能背。


    明生一咬牙,冒雨朝順心殿跑去。


    *


    順心殿的刺殺不太順利,皇上身邊守著幾位忠心耿耿的親兵,兩幫人馬打了起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敵人,餘歡也有,他的敵人是他的父皇。


    他的父皇年長,當年也是一等一的天才,習武天分極高,雖然這些年稍有懈怠,但到底是而立之年的人,吃的鹽比他吃的飯還要多,他遲遲攻不下,反而還被刺傷了幾下。


    胳膊上和腿上都被劃了一道,微微的疼,他一活動,會有更多的血流出來,讓他行動不便,渾身冰冷。


    “你還等什麽,用那個。”


    旁人厲喝一聲提醒他。


    餘歡緊了緊手裏的劍,那個是什麽,他心知肚明。


    一旦用了,父皇會不會死他不知道,但是他肯定會死。


    要用嗎?


    腦子裏突然想起了別的。


    ‘活著就回來看看,我會一直等你。’


    ‘這招又被你拆了,不過你等著,過幾天我就想到法子拆你的了。’


    ‘冬天真冷啊,餘歡,咱們商量商量,擠一個被窩,蓋兩床被子唄。’


    ‘明天還來啊,明天我一定會打敗你的。’


    兩個人,一大一小的身影相互交錯在他麵前閃現。


    “小心!”


    旁人的聲音再度出現,他回神,才發現一把劍朝他砍來,父皇居然趁他不注意,偷襲他。


    真是個好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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