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玉束手站在旁邊,聽著陸欽談話。


    陸欽說話時語調不疾不徐,抑揚頓挫格外講究。


    不得不說,聽一位君子說話,實在是令人覺得如沐春風。


    等陸欽說完,衡玉適時上前,笑著把茶杯遞給他,“老師喝口茶潤潤喉吧。”


    陸欽笑著接過,問道:“杜盧那裏都妥善安置好了?”


    衡玉道:“都好了,杜夫子頗為滿意,直說今晚就在書院裏留宿。”


    陸欽失笑,“認識那麽久,他這風風火火的性子是半點兒也沒改啊。”


    抿了兩口茶水潤喉,陸欽說:“我近來在思考一件事。白雲書院秉持著學風自由,我是希望書院裏的學生能夠自由辯駁,議論發聲的。但朝廷沒有一條律法,是允許學生妄議朝政無罪的,我想著能爭取讓朝廷通過這條律法,”


    “這條律法影響頗廣,等朝廷那邊通過再到推廣,肯定需要一定的時間。那個時候,書院的這批孩子們已經學有所成,在書院裏開設辯論課程,他們也有能力參與進來。”


    衡玉拱手,“若是老師思慮妥當,此事可為。”


    元寧帝是個敢於納諫的君主,再說了,這條律法是對士人的優待,還能提高元寧帝的名聲。他會好好考慮此事的。


    陸欽點頭。


    他這一副衰朽身軀,已經等不到白雲書院的學子們徹底長成,但他可以為這些學子們的成長鋪平一條路。


    在先帝時,他和山餘的同窗友人曾因妄議朝政獲罪,性格肆意、才華橫溢的少年郎從此入仕無門。


    這幾十年來,風氣雖然好了不少,但一直沒有相關的律法允許學子議政。


    “老師在想些什麽?”


    “隻是想起年少時的一些憾事。以前有心無力,現在就不希望我的學生們再重蹈覆轍。”


    第229章 為往聖繼絕學32


    在白雲書院待了一晚,第二天清晨,衡玉騎馬趕回鎮國公府。


    她一身黑色勁裝騎在駿馬上,趕到府門口時,身穿士子服、盡顯氣度的容謙言正站在一旁等她。


    “我還以為你趕不回來了。”


    “掐算著時間趕回來的。”


    衡玉翻身下馬,站在駿馬邊朝他一拱手,“兄長的仕途就要從今日起,我祝兄長殿試順利,自此鵬程萬裏。”


    今天是舉辦殿試的日子,容謙言在會試中的名次不錯,衡玉特意從白雲書院趕回來,就是為了親自說一聲祝福。


    容謙言笑著回一禮,“借你吉言,今日乘風扶搖而上。”


    宮中來人一直站在旁邊等著,他們是專門過來接容謙言進宮做準備的。但鎮國公府身份不同尋常,宮中內侍們也不敢擅自打斷兄妹兩的對話。


    還是容謙言主動說:“那我就先進宮了。”


    “我在府中等兄長歸來。”


    目送著容謙言離開,衡玉才回府裏休息。


    這些天在白雲書院都沒怎麽睡過懶覺,衡玉先去給傅岑請安,就鑽回自己的院子,躺在軟榻上偷得浮生半日閑。


    春秋在為她捏手,力道適中,夏冬輕輕剝開果皮,取出果肉喂她。


    還有另外的婢女用悅耳的聲音念著話本。


    一直等到她靠著枕頭睡過去,春秋才輕輕起身,領著內室的婢女們都出去。


    衡玉隱約聽到些動靜,她略動了動,掀起被子蓋在頭上,倒頭繼續睡過去。


    ——


    容謙言在殿試上表現還不錯,不過相比其他人,他尚是少年,文章火候還欠缺些許,最後拿到了二甲第五的好成績。


    不過對此,容謙言倒也不算意外。


    吃晚膳和家人閑聊時,他說:“名次在我之前的,我全都是認識的。”


    “除一人是國子監監生,其餘六人都出自江南書院,名次在他們之後,我並不意外。”


    從這一屆殿試,就能看出來南北兩地教育的懸殊。


    南地多大儒,他們在那裏開設書院,招收資質出眾的學子,教導他們成才。北地這裏,隻有一所國子監能夠和南地的書院相抗衡。


    不過這個現狀由來已久,前朝北地多戰亂,南地相對安穩,在那時不少有才名的大儒都拖家帶口前往南地定居,久而久之方才形成這樣的局麵。


    衡玉聞言來了興致,說:“兄長,你不是一直想來白雲書院看看嗎?到時候可以看看其他進士有沒有興趣,我們白雲書院很歡迎他們前去參觀。”


    這一屆進士中,有不少二十出頭就高中的,該讓白雲書院那些傻甜白學子們清醒意識到自己和別人的差距。


    容謙言瞥她一眼,“在打什麽算盤?”


    “也沒打什麽算盤,我就想著讓你的好友們和書院督學就一些問題進行辯難。”


    好說歹說,總算讓容謙言答應幫這個忙。


    衡玉在家裏多待了一晚,第二天清晨才趕回白雲書院上課。


    她到靜心齋時,山文華正在一個勁兒擺弄他的勳章,用昂貴的絲帕擦拭本就光潔得發亮的勳章。


    衡玉瞥他一眼,往自己固定的位置走去,從容跪坐而下。


    山文華這才注意到她。


    他撓撓頭,糾結片刻,將一個小木盒遞到衡玉麵前,粗聲粗氣道:“木盒裏是京城新出的奶糖,很難買到的。之前你請我吃了幾回酸梅餞,這是回送給你的謝禮。”


    衡玉唇畔輕勾,接過木盒,“多謝了。”


    “哦,沒什麽。”山文華不自在的別過頭。


    趙侃聽到他們的動靜,懶洋洋一回頭,“那我的奶糖呢?”


    甘語合上書籍,也笑,“就是,都是同窗,山文華你可別太厚此薄彼了。”


    以前他和山文華、趙侃他們關係一般,現在大家競爭著競爭著,關係倒是慢慢融洽不少。拋棄了那些身份的成第之見,單純因為脾性相合而結交為好友。


    山文華一撇嘴,“滾吧,我給傅衡玉送奶糖,是因為她請我吃過東西。你們兩個憑什麽啊!”


    聽著他們在鬥嘴,衡玉搖頭失笑,繼續低頭翻看書籍。


    白雲書院的課業並不繁重,陸欽和杜盧輪流每日教授四書五經,每堂課隻有一個時辰。


    學子們再要從八門選修課裏挑選三門,每十天上一次,就再沒有別的課業了。


    不過大家也並不悠閑就是了。


    課業不重,但大家還得為了話本和特殊獎勵特殊待遇而努力啊!


    上完陸欽的課,身穿學子服的少年們紛紛起身,三兩個結伴離開。


    求學的時間過得緩慢而堅定。


    眨眼之間,這群少年們已經在白雲書院待了半個多月。


    這天上完陸欽的課,陸欽笑著對一眾學子道:“今日下午,書院會在館藏閣舉辦一場辯難,主要是幾位新科進士與書院督學們進行辯難。”


    “大家來白雲書院半個多月了,應該都知道我們書院的督學博學,卻不知道他們的具體水平到底如何吧。此次可以親身感受一番。”


    辯難!


    大家夥一下子就來了興致。


    這半個月來,他們可是被督學們的能言善辯給坑了個慘。


    不敬夫子是違背尊師重道的規矩,不敬督學也是違背尊師重道的規矩。關鍵是夫子的習慣容易摸索,畢竟一眾夫子基本都是學子們的家長,他們互相湊在一塊兒談論,都能把夫子的習慣總結出個十足十來。


    可是督學的習慣……這誰知道啊,總不能用一次又一次的犯錯來親身實踐吧!


    趙侃忍不住舉手,“院長,辯難輸了可有懲罰?”


    嘿嘿嘿,如果能趁機坑一坑督學們,那就太好了。


    陸欽失笑,虛空點指他,“這句話可別傳到你們督學耳裏。”


    眾人大笑出聲。


    趙侃訕笑撓頭。


    陸欽指尖微動,移到衡玉身上,“這樣吧,其他督學我不好做懲罰,但你們這位傅小夫子是我的親傳弟子,如果她在辯難上出了什麽差錯,我就罰她把四書五經都抄一遍。這下子你們滿意了嗎?”


    這話一出,一眾學子們圍觀辯難的積極性被調起了十足十。


    他們不懷好意的目光紛紛落在衡玉身上。


    但是,趙侃嘴裏還在假惺惺道:“院長,這不太好吧,傅小夫子是您的親傳弟子,我們大家夥當然都認可她的實力,可她畢竟年紀尚輕。”


    山文華瘋狂點頭,“是啊是啊,贏了當然沒事,如果輸了,我們也不好意思看著傅小夫子受到懲罰啊。”


    呸,傅衡玉這家夥,老子早看她不順眼了。既然都是同窗,那大家應該有難同當,抄書這種事情怎麽能她獨善其身呢!


    “兩位說得好,院長您的要求太高了,我覺得不有利於傅小夫子進步。”


    他們話中那股假惺惺和幸災樂禍,簡直溢於言表。


    在這一刻,衡玉終於又尋到了充當大反派的樂趣。


    她兩隻手往腦後一枕,懶洋洋道:“大家的關心我都收下了。不過你們的擔心沒有任何必要,隻要辯難贏了,不就什麽事情都沒有了嗎?”


    她不便喜怒的問道:“怎麽,你們覺得我會輸?”略微拉長語調,“夫子但有所問,諸位不可不答。”


    剛剛出聲起哄的趙侃、山文華和甘語:“……”


    一眾學子:“……”


    這問題要怎麽回答?是要違背自己的內心,還是頭鐵呢?


    “咳咳咳咳,傅小夫子是白雲書院未來之光,怎麽可能輸。”甘語第一個服軟。


    就是那一陣又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讓人聽出了他的違心。


    “好一句白雲書院未來之光!我讚同!”趙侃咬牙切齒盯著衡玉笑。


    衡玉托著腮與他對視,抿唇笑得又甜又溫和。


    一直在旁邊看戲的陸欽搖頭失笑,默默抱著書籍離開,把空間留給他們玩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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