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唇畔輕輕勾起,兩隻手枕在腦後,身子愜意往後一仰。


    ——


    神威侯到陸欽院子時,陸欽正在試香。


    他近來睡眠有些不好,衡玉給他送了許多有安神功效的香料後,陸欽就喜歡上了品玩香料。


    並且閑暇無事,還在自己研究怎麽調製出效果更好的香料。


    他剛往香爐裏丟了一塊檀香,煙霧淡淡繚繞而起時,神威侯就到了。


    “侯爺是過來打聽趙侃的情況嗎?”陸欽扭頭看向他,並不是很意外。


    神威侯行禮,“叨擾了。”


    彼此以前是水火不容的政敵,現在陸欽成為他兒子的院長,並且將他的獨子調教得十分好後,咳咳咳,神威侯待對方的態度是越發恭敬。


    他就這麽一個獨苗苗,打又舍不得,罵又罵不聽,現在白雲書院用一種溫和無聲的方式,潛移默化改造著趙侃。


    神威侯和家中女眷們,對陸欽都是十分感激。


    陸欽請他坐下,給他倒了杯茶水,簡單說起趙侃的情況。


    聽到趙侃是第一個完成所有任務,拿到完整話本的學子後,神威侯勉強還能克製自己的喜意。


    聽到趙侃製定的規矩居然是“溫良恭儉讓”後,神威侯直接坐不住了。


    “這孩子,他——”


    陸欽溫聲道:“神威侯沒有聽錯。”


    想了想,陸欽補充,“這都是趙侃自己的選擇,書院沒有介入過,也沒有引導過。”


    神威侯握著茶杯的手微微發抖。


    斟滿茶水的杯子在晃動之下,飛濺出兩滴茶水落在他的手背上。


    他一把從椅子上站起身,兩臂交疊,對著陸欽俯身行一大禮。


    他發自內心的,滿懷感激道:“多謝陸院長。”


    “好一句為往聖繼絕學,白雲書院遲早有一日,會在陸院長的帶領下達成這般成就。”


    陸欽正在拎著茶壺往茶杯裏倒茶,看到神威侯的舉動,聽到對方的話,陸欽的手也微微顫抖起來。


    他眼眶微熱,輕輕將茶壺放好。


    當初初建白雲書院,神威侯、山餘等政敵來到他麵前,擺出一副溫和的神情,想要請他收下他們家中的紈絝兒子。


    在那個時候,即使是心胸遼闊如陸欽,也覺得狠狠出了一口氣。


    直到如今,看著神威侯在向他行禮,發自內心道出感謝,陸欽發現那曾經遮擋在他麵前的陰霾,那些曾經讓他苦悶躊躇不前的詰難,全部都一點點淡去。


    他眼前如撥雲見日,心境越發開闊。


    這世間有什麽榮譽,比敵對者發自內心的稱頌感激還要大的?


    “侯爺不必如此多禮。”半晌,陸欽喟歎出聲,“我乃白雲書院的院長,教導這些孩子是我的責任。”


    “院長氣度淵雅,行事有孔聖之風。我卻是不可不謝。”


    這些感激,全都是出自神威侯的本心。


    神威侯想了想,說道:“不知院長可否賜字?就書寫下溫良恭儉讓這五個字。”


    “可以。”


    兩人走進書房去研墨寫字。


    衡玉站在陸欽院子門口,已經站了有一小會兒。


    她是上完課後直接過來的,原本是想向老師匯報一些事情,沒想到會聽到神威侯那一番話。


    靜默片刻,衡玉沒有進去打擾,而是默默轉身離開。


    沒過多久,神威侯握著剛寫好的墨寶,心滿意足離開院子。


    他打算去趙侃的宿舍尋他,好好誇獎鼓勵趙侃。


    在神威侯離開後,院子再度恢複寂靜。


    突然,平靜的風變得急促起來,吹得院子裏的梧桐樹簌簌作響。


    沒過多久,細細密密的雨水滴落。


    陸欽站在書房門口,靜靜欣賞著這一場春夏之交的雨水。


    眼神溫柔。


    ——


    神威侯回到府上,第一件事就是把他夫人找過來,劈裏啪啦把趙侃的事情都說出來。


    侯夫人聽著聽著,忍不住雙手捂著臉,低低啜泣起來,“這個孩子真的懂事了。”


    她深深吸了幾口氣,用手帕拭去淚水,“老爺,我們一定要好好謝謝陸大人。”


    “對,明日你就備禮,到時候我們直接送去白雲書院。還有,我從陸院長那裏求來一副墨寶,上麵寫的字就是溫良恭儉讓。你明日就寫好帖子,休沐日那天,我要請朝中同僚們來府中賞字。”


    侯夫人原本正因為幼兒變得懂事優秀而激動,聽到神威侯這句話,一時之間頗有些哭笑不得。


    但她也清楚神威侯心中的驕傲之情,笑著應承下來。


    距離休沐日還有兩天時間,神威侯卻連一天都等不及了。


    激動得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一問他夫人,發現他夫人被鬧得睡不了,神威侯幹脆翻身從床上坐起來,拉著侯夫人聊天。


    等到天光微亮,他該起床去衙門時,神威侯異常亢奮,精神抖擻起床洗漱,騎著馬前去衙門報道。


    侯夫人目送他離開,忍不住拍拍自己的胸深舒口氣。


    可算是不折騰了,她得趁著現在好好補個覺。


    今天衙門沒什麽要事,神威侯繞來繞去,最後決定去隔壁禮部衙門串門,拉著山餘劈裏啪啦說了一通;又繞到工部衙門,拉著兒子同樣在白雲書院的工部左侍郎劈裏啪啦說了一通……


    等他說得口幹舌燥,困意上頭,神威侯才總算善罷甘休,乖乖回衙門請個假,騎馬回侯府去睡覺了——


    果然他還是上了年紀,才熬了一整晚這身體就有些遭不住了。


    與此同時,白雲書院。


    甘語完成第十關,成為書院裏第二個拿到完整版話本的人。


    他拎著一大一小兩個木箱回自己的書房,原本想直接把木箱打開,但想了想,甘語又折出去,先將自己的手洗幹淨,這才重新走回書房,打開木箱將裏麵的兩本話本都取出來。


    兩本話本,窺見兩種人生。


    一種人生,他擺脫身份成第之見,沒有再受到“庶子”、“妾生的雜種”這類評價的困擾。日複一日苦讀,沒有辜負自己天賜的資質,最後一朝參加科舉,成為今科探花郎,倚馬看遍帝都繁華。


    在那之後,他步步高升,也曾經受到政敵彈劾,但最後成功拜相入閣,名列青史。


    另一種人生,他困於身份的陰影裏,逞凶鬥狠。最後被嫡母逐出家門,依靠做小生意養活自己和家人。一世平平無奇。


    看完這兩本話本後,甘語算是知道為何趙侃會心生極大的感觸,最後定下了“溫良恭儉讓”這樣的規矩。


    他把話本都小心收好,伸了個懶腰,打算出門去用晚膳。


    結果剛走到庭院,就瞧見山文華和趙侃在拉拉扯扯。


    山文華說:“趙侃,你是我異姓兄長,拜托你有空時幫我梳理一下任務可以嗎?我現在才進行到第七關,總感覺自己在規定時間內是完不成任務了。”


    趙侃無奈,“別喊這麽親熱,誰是你兄長啊。”略一停頓,“行吧,好歹是同窗,梳理任務這個忙我幫定了。”


    “喂,加我一個啊,正好我也清閑了。異性弟弟,你覺得怎麽樣?”甘語站在階梯上,兩手抱臂,笑著對山文華喊道。


    第二十六天,又有五名學子順利完成任務。


    第二十七天,二十八天,二十九天……


    直到最後一天,白雲書院四十二名學子裏,僅剩下山文華一人還差兩關沒有完成。


    他整個人都要哭了。


    這段時間天天熬夜苦讀,還是落後同窗這麽一大截,如果不是同窗們都在幫他鼓勵他,山文華早在幾天前就撐不住了。


    但他現在,距離撐不住也不遠了。


    上午是陸欽的課,山文華無精打采趴在桌麵上,根本沒心情去聽課。


    衡玉知道山文華壓力很大。她用自己的指尖撥弄著窗邊吊蘭,想了想,扔了兩顆糖到山文華桌麵。


    沒動靜。


    又扔了兩顆。


    還是沒動靜。


    換了酸梅餞扔過去。


    “死人”山文華換了個姿勢,沒搭理衡玉。


    劈裏啪啦。


    山文華的桌麵突然落下一大堆東西,砸出來的動靜生生把他嚇了一大跳。


    隻見山文華桌麵上什麽都有——糖果,蜜餞,肉幹,果脯……


    甚至還有彈珠這種小玩意。


    這些東西都是書院裏的同窗們扔的,一些人準頭不行,把東西都扔到了地上。


    山文華盯著桌麵好一會兒,突然扭頭往四周張望。


    接觸到他目光的同窗們一個勁朝他擠眉弄眼。


    穿著學子服營造出來的幾分書生氣質,都被他們的擠眉弄眼破壞了個十足十。


    他們的動靜鬧得太大,站在講台上試圖無視掉他們的陸欽都沒法無視。


    他把書本放下來,書脊砸在講桌時發出一道不輕不重的聲音。


    隨後,陸欽邁步,從講台一步步往山文華走來。


    一眾少年們試圖縮脖子減少存在感。


    最先發起扔東西活動的衡玉輕咳一聲,托著腮扭頭看向窗外,裝出一副狀況之外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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