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文硯一言不發。


    梁嬌下不了車,又不能讓他危險駕駛,隻能咬牙忍下脾氣,打算等到地方再好好算賬!


    一路霓虹閃爍,中途薄文硯還下車買了桶油漆上來,但車門鎖得緊緊的,她根本找不到機會。


    直到一個小時後,車子在城西停下。


    梁嬌忍著火氣下車,一眼看到幾十米外熟悉的大排檔。熱氣騰騰,燈火通明,不少人坐著喝酒打牌,煙火氣十足。


    好在薄文硯停車的位置比較隱秘,並沒有引起別人注意。


    大排檔後麵,是一棟破舊的筒子樓。


    能看到家家戶戶亮起白熾燈,映照著掛在門口的衣服,擁擠而雜亂。


    梁嬌對這裏的回憶實在糟糕,臉色有片刻扭曲。


    “你帶我來這裏是什麽意思?想讓我認清自己的身份?”


    這麽想,梁嬌冒火的雙眸無懼直視上男人:


    “薄文硯,你缺不缺德?用不著你好心的次次提醒。你放心,我梁嬌就算再低賤,也不會死纏爛打……”


    薄文硯沒等她說完,不耐抓住她的手腕,強拉硬拽地往筒子樓方向走。


    梁嬌氣的牙癢癢,偏偏掙脫不開,隻能任由他把她拉到一處破敗的灰色牆壁前。


    這裏是筒子樓外圍,貧民窟的孩子最常來的地方。


    牆壁上密密麻麻都是用石頭或水彩筆留下的字,有的歪歪扭扭,有的極盡辱罵。除此外還有各種亂七八糟的圖案,有的奇形怪狀,有的粗俗不堪。


    梁嬌不用看都知道,這麵牆壁上還留著不少辱罵她的話。


    當初母親行事乖張,為報複嘴碎的鄰居,曾趁著她們不在家勾搭了她們家男人。


    後來鄰居們氣勢洶洶找上門,母親怕被打躲在屋裏,反而推了年幼的她出來。


    梁嬌始終記得那天,她被嫉恨的鄰居們拖拽著甩了不知道多少個耳光,又打又罵,鼻子嘴巴裏流了好多血。


    最後大概是怕她死了惹上麻煩,才嫌惡地甩開。


    梁嬌就這樣活了下來,也吃上第一頓熱乎乎的飯菜。


    她大口大口扒著飯,混著眼淚,聽著對門的鄰居對他們一家破口大罵。


    那碗眼淚泡飯,仿佛陰霾,如影隨形地跟著她嘲笑她。


    “野種!害人精!一家子冤孽!你們怎麽不去死!”


    從回憶中回神,梁嬌看向薄文硯。


    他打開油漆,直接放到她麵前,冷聲開口:


    “誰讓你不高興,你就狠狠報複回去!別蠢得一直怪自己。梁嬌,你是我親手從這裏帶出來的,你和他們不一樣。”


    聞言,梁嬌自嘲:


    “因為我更像沈馨媛是嗎?”


    眼見男人臉黑了,似要發火,她沒再多說,彎腰拎起油漆,抬頭定定看著那麵灰色牆壁。


    年久失修,部分牆體早已脫落,殘破不堪。


    梁嬌腦中不自覺想起那天,被一堆孩子嘲笑辱罵。


    【你爸不務正業!你媽是個婊子!梁嬌就是個小野種!】


    【我們不要和小野種玩!】


    【快來,我們把小野種畫上去!】


    瘦巴巴的小女孩哭著擋在他們麵前,卻被其中一個踹倒,接著就是拳打腳踢。


    梁嬌拎著油漆桶,毫不猶豫狠狠潑上去!


    寶藍色油漆頓時灑在牆壁上,將那些歪歪扭扭的字跡,粗俗不堪的圖案全都掩蓋!


    濃濃油漆味散發,梁嬌輕喘著氣,完全不想停,一下又一下狠狠潑上去!


    她不是野種!


    她也不是害人精!


    人渣父母的錯,為什麽要讓她承擔?


    好似揭開了多年前的傷疤,狠狠發泄,梁嬌沒有感到疲倦,隻有痛快!


    直到整麵牆都被油漆遮蓋了大半,梁嬌好似費了不少力氣,把空掉的油漆桶仍在一邊,坐到台階上,喘著氣平複氣息。


    那雙淺褐色的眼睛前所未有明亮。


    薄文硯看著,心口好似輕輕動了下。


    “高興了?”


    他漫不經心問。


    梁嬌喘勻了氣息,抬頭看著繁星閃爍的天空,突然笑了:


    “薄文硯,你從哪學來的這招?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還有哄女孩子的天賦?”


    想到男人有可能是跟著沈馨媛學的,梁嬌眼神落寞一瞬,很快恢複自然。


    三年,足以改變太多事情。


    更何況,他的心從始至終都隻有沈馨媛。


    薄文硯也不在意台階上的灰塵,坐到梁嬌旁邊,眸光幽幽:


    “後悔離開我了?你求我,或許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


    難得心平氣和,卻聽到男人這樣說,梁嬌翻了個白眼,雙手撐著台階,微微往後倒,懶洋洋:


    “大可不必,薄少想要什麽樣的女人沒有,非得是我?我啊,隻想做自由自在的梁嬌。”


    薄文硯眯著眼,語氣暗沉:


    “我不會管著你,你想做什麽都可以,這樣也不願?”


    聽他這樣說,梁嬌嗤之以鼻。


    “現在說得好聽,回頭又逼著我做這做那,薄少反悔的事還少嗎?”


    被女人毫不客氣的直言激到,薄文硯氣極反笑,冷不丁側身,雙手撐在她腰間,以一種絕對圈禁的姿勢將她牢牢鎖在方寸之地。


    就好像她是他的所有物。


    “梁嬌,我給你的自由還不夠多嗎?讓你拋頭露麵當明星,還和那麽多野男人接觸,你別不識好歹。”


    梁嬌因為他突然靠近而紊亂的心跳,頓時恢複平靜。


    狗男人嘴裏,果真說不出一句好話!


    梁嬌念頭轉了轉,忽然笑意盈盈:


    “一直是薄少問我,其實我也有個問題想問薄少。”


    薄文硯捏住她下巴,示意她說下去。


    梁嬌直勾勾盯著他。


    “我想知道,薄少為什麽會喜歡沈馨媛?甚至寧願尋找她的替身。”


    這個問題,十六歲的梁嬌想知道,二十四歲的梁嬌也想知道。


    死一般的沉寂蔓延。


    薄文硯幽沉的眸子陰鬱森冷,臉色變得可怕起來。


    他仿佛想起什麽不好的回憶,捏著梁嬌的力氣漸漸變大。


    薄文硯語調陰戾,一字一句:


    “這不是你該問的,梁嬌,不要觸碰我的底線。”


    “既然薄少不願說,我也不強求,就當沈小姐是薄少的真愛。希望薄少以後自重,離我遠一點,不要讓人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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