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揮開想要抓著她衣袖求情的三皇子,端起茶盞抿了一口,聶貴妃才覺得自己心裏的火氣消了不少。


    半晌,聶貴妃瞥了眼身側僵站著的兒子,緩聲道:“皇兒去讀書吧,至少別在學問上比東宮那位差,母妃便有法子讓你與他爭一爭!”


    “相反,你若不爭氣……”言語未盡,茶盞叮的一聲,放在案幾上,令三皇子猛地打了個哆嗦。


    聶貴妃瞥了自己兒子一眼,越看心裏的火氣又逐漸升了上來,她煩躁地擺擺手。


    三皇子行禮退下,垂著頭,遮住眼中的怒氣。


    黑夜裏,下人房裏。


    蠟燭劈啪一聲熄滅,屋子陷入一片昏暗中。


    鍾琴趴在榻上,疼得動彈不得,額頭冷汗直冒,清涼殿的人都知道他惹了聶貴妃不悅,杖責都是照實裏打的,若非他年輕,此時竟不知還是否有命在。


    迷迷糊糊睡著了,鍾琴忽覺得喉嚨幹澀,念叨著想喝水,本以無人應聲,卻沒想到溫熱苦澀的湯藥流入口中緩解了他喉嚨的幹澀。


    鍾琴忽的驚醒,睜眼間就撞上三皇子擔憂的視線。


    “殿下,萬萬不可,小的……”


    三皇子抬手打斷他,將人往自己懷裏攔了攔,讓鍾琴躺的更舒服些。


    “別動!”三皇子握住鍾琴慌亂的手,“你正發熱,莫要牽動傷口。”


    聞言,鍾琴不敢再動,他靜靜趴在三皇子懷裏,心中卻五味雜陳。


    兩下無言,許久後,三皇子才低低出聲:“對不起,鍾琴對不起,我……”


    “殿下!”


    鍾琴嚇了一跳,忙掙紮著要起來,“小的皮糙肉厚卑賤之身,怎能讓殿下說這等話。”


    說到後來,他卻忽的停下,鍾琴愣愣地被三皇子緊緊抱住,幾乎能感覺到三皇子貼在他脖頸上的呼吸,甚至能感到一道溫熱的水澤從三皇子眼中滑落。


    鍾琴愣住,推拒的手忽然停下。


    “那個位子有什麽好,母妃為什麽我要和太子哥哥搶,我不喜歡,不喜歡啊!”


    三皇子帶著哭腔的聲音悶悶傳來,鍾琴心疼,慢慢拍著三皇子的背脊,他和三皇子一同長大,自小看慣了聶貴妃對他呼來喝去,沒有半分尋常母親的疼愛憐惜。


    雖然下人心疼主子很可笑,但他是真的心疼他了。


    “鍾琴,從小到大我隻有你,”三皇子聲音悶悶地蹭著他的脖頸,像受傷的幼犬,帶著低低的嗚咽,“你,你別離開我好麽?”


    鍾琴被他勒的生疼心中不由地苦笑,他卑微如螻蟻,生死哪裏由得了他,深呼一口氣,鍾琴安撫地拍著三皇子的脊背,“不會,鍾琴會一直陪伴殿下左右,一直……”


    月光微涼,在這狹窄昏暗的房間裏,地位等級差別如同雲泥的兩人,彼此緊緊靠在一起,仿佛幼獸般依偎在一起,相互汲取力量,才能在寒冬活下去。


    大軍很快出了京畿地界,連夜幹了幾天夜路,士兵都有些疲憊,便暫時休息。


    皇帝雖讓沒有經驗的太子領兵出征,但仍為保險起見,為太子配的副將都是朝中僅剩下的幾個上過沙場的,經驗豐富的將領。


    霍長嬰雖跟隨師父修習過幾日兵法,但也確然從有過經驗,是以他對這幾位副將態度都十分恭敬,倒也為太子博得了虛心納諫的好名聲。


    而就在霍長嬰回到帳中,準備和睦安神時,忽見一黑影從帳外閃過,行蹤鬼祟,他心下警惕,和衣假寐。


    夜半時分,軍帳裏忽的多了一道呼吸聲,正逐漸朝著榻邊摸去。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蕭鐸:嬰嬰再不來,我快成死人了(╯‵*′)╯︵┻━┻


    長嬰:老攻麽麽抱抱,給頂高高


    蕭鐸(欣然裝死)


    第83章 山穀


    軍隊紮營在郊外, 周遭並沒有農戶,夜裏便格外安靜,隻隱約聽見軍帳外燃燒柴火的劈啪聲。


    主帳簾布厚重, 似是微風吹過, 簾布微動, 沒有發出絲毫的聲響, 一道黑影才主帳外閃身進來,身形迅速而詭譎, 幾乎肉眼不可查,那黑影進帳後,徑直朝著榻邊走去。


    見榻上隆起的人影,黑影毫不猶豫舉起長刀便劈了下去!


    一刀下去,棉絮紛飛, 卻不見人影。


    黑影察覺不對,轉身便想走, 身後忽的想起一陣輕笑聲,脖頸處便被鋒利的長劍抵住。


    “說!”


    身後人語氣散漫中帶著透骨的冰冷,“何人派你來刺殺孤?”


    黑影見勢不妙,身體陡然一彎, 瞬間就要化作一陣黑煙, 迅速朝門外衝去。


    霍長嬰眼神中閃過了然,手腕翻轉,結界布滿整個軍帳,衝到帳口的黑影被無形的光壁瞬間彈了回來, 滾落在地, 重新化作了人形。


    啪嗒!


    彈指間,原本黝黑一片的軍帳, 瞬間燈火通明。


    霍長嬰一腳踩在黑衣人胸口,居高臨下看著那身著夜行衣的刺客,眼神冰冷,“最後再問你一次,何人派你來刺殺孤?”


    黑衣人奮力掙紮片刻,卻發現他竟然半分也掙紮不動,他驚恐地看著眼前人,太,太子竟有修為?下一刻,他頭一歪,喉結用力一滾。


    “壞了。”


    霍長嬰暗道一聲糟,出手如風卻沒阻止了黑衣人的動作,不消片刻,那黑衣人便口吐鮮血,已然沒了呼吸。


    低頭看著斷氣的刺客,霍長嬰眉頭漸漸蹙起。


    即便臨時駐紮,主帳亦是戒備森嚴,原本應又侍衛貼身保護,但霍長嬰唯恐露出破綻,便提出獨自睡在主帳,可周圍門口仍有不少值夜侍衛。


    可他沒想到的是,要刺殺他或者說太子的人,竟會邪術?


    霍長嬰低頭仔細檢查了黑衣人,不出所料,並沒無任何身份印記,此人不知修了什麽邪術秘法,非人非妖,竟能出入軍營如無人之境?


    正在思考之時,地上的屍首忽的騰起一陣霧氣消散在空中,接著那屍體竟瞬息間化作一個木偶。


    “木偶……”


    霍長嬰喃喃念著,忽的想起之前在南城那隻修出心髒的木偶,他低頭仔細觀察這刺客木偶,卻發現兩者並不相同,城南院子的木偶栩栩如生,而這個仿佛是人隨意用木頭拚湊而成的。


    這究竟是何種邪術?


    即便是城南院子那個木偶,他翻遍古籍也未找出半分相關的記載,更別提找出背後之人。


    但他唯一知曉的便是,這木頭上繚繞的若有似無的邪氣,為引起不必要的恐慌,霍長嬰將那堆木頭收進捉妖袋子裏,準備拿到無人處燒毀。


    出了帳子,兩邊的守衛紛紛行禮,並沒有任何異常。


    “殿下,這麽晚了要去哪?”值守士兵例行問道。


    霍長嬰擺擺手,示意他別跟著,士兵欲言又止,見太子命令,也不好再堅持跟著,便仍站在原地值守。


    打發了沿路詢問的侍衛,霍長嬰徑自朝著無人的河邊走去。


    月黑風高,寒鴉孤鳴。


    河邊無人,霍長嬰口中念咒,便有數道黃符飛出纏繞住木偶,咒語催動下,黃符裹挾著木偶瞬間燒成灰燼,那繚繞不散的邪氣也在符咒金光中化為虛有。


    周遭靜謐無人,天邊勾月。


    霍長嬰仰頭看了會兒,正要離開時,就聽見身後林間“哢吧”一聲,細微的聲音,在靜夜中被無限擴大,是人踩斷枯枝的聲音。


    有人跟蹤?


    霍長嬰眉心微動,身形不變,朝著無人的地方走去,等離著那營帳更遠了些,霍長嬰拐過一棵樹,他手


    腕翻轉,快速捏訣,隱匿身形。


    不消片刻,林子裏便急匆匆出來一人,那人一身普通士兵的衣服,背影修長,見人跟丟了,茫然四顧,發現周遭空無一人,不由脊背發寒,正猶豫著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時候,卻聽見身後人聲響起。


    “盧家公子,你為何在這裏?”


    身後人的聲音瞬間讓盧庭彥僵硬了背脊,他尷尬笑著轉過身,眼睛在眼前太子身上來回掃視著,便嘿嘿笑道:“草民隻是……”


    話未說完,盧庭彥麵上笑容驟消,身形微動,竟瞬間到了霍長嬰麵前,出掌為爪,向霍長嬰的耳側襲去。


    霍長嬰神情一凜,偏身向後躲開,盧庭彥緊追而上。


    速度身形,竟比尋常練武之輩絲毫不差,霍長嬰心下訝異,他竟不知常年沉浸溫柔鄉的盧家公子竟會功夫?


    而更加令霍長嬰心驚的,卻是盧庭彥出掌如風,卻掌掌隻衝他的麵門,而那裏正是他幻形易容的命門!


    霍長嬰眼神微冷,手下不留情地還擊而去。


    可盧庭彥不知習得哪門子的功夫,身形刁鑽,就在他再次險些觸碰到霍長嬰命門時,霍長嬰終於忍無可忍,袖中折扇滑出,刷地展開揮開盧庭彥的攻擊。


    盧庭彥似乎愣了下,就在他閃神時,霍長嬰迅速閃身到其身後,折扇中利刃彈出,瞬間抵上盧庭彥的喉嚨,將人雙手反鉗在身後。


    被霍長嬰製服的盧庭彥不惱反笑,他揚起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我還想是哪個膽大包天的人,敢冒充太子,原竟是常姑娘。”他尾音“姑娘”二字咬得極重。


    霍長嬰心下一驚,他腳下猛地用力,盧庭彥膝蓋一軟,便跪了下去。


    盧庭彥被霍長嬰壓製著半跪在地上,卻無半分懼意:“你放心,我無意摻和進這些皇家秘聞中,潛在軍中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哎疼疼……”


    霍長嬰手中用力,看了眼盧庭彥身上的小兵衣服,斥道:“行蹤鬼祟,究竟何為?”


    盧庭彥一陣齜牙咧嘴的哀嚎,“我知道你想救蕭將軍,我可以幫你!”


    “你什麽意思?”


    盧庭彥忙道:“蕭將軍天生帥才,年紀輕輕就立下赫赫戰功,今後定然加官進爵……”


    “好好說話!”


    見馬匹拍到了馬蹄子上,盧庭彥識趣地閉嘴,老老實實道:“白城之圍並非意外,蕭將軍恐怕是被人算計了,那日我在暖香閣無意間聽見幾個胡人的對話,言語之間,均指向東突厥以及朝中大元。”


    “朝中何人與突厥勾結?”


    盧庭彥搖頭表示不知。


    霍長嬰鬆了手,順手在盧庭彥身上下了個禁言咒,他便不能把有關他假扮太子的事說出去,即便盧庭彥口中的話有幾分可信,可假扮太子一事一旦暴露,後果不堪設想。


    他審視著狼狽起身的盧庭彥,隻見往日永安城中的絲綢錦緞不離身的盧家大少,如今一身小兵的軍服,身上還沾著草葉泥土,毫無形象可言。


    他拿不準這人為何而來,瞞住了全永安城的人,偽造出浪蕩公子的偽裝,究竟是為何?


    盧庭彥拍拍自己身上的土,見長嬰正盯著他,他忙退後一步警惕道:“我可是有家室的人了,你要紅杏出牆你可打我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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