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老太一聽心裏美滋滋的,再看大兒媳婦和三兒媳婦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看著似乎都想跟著去鎮上,大手一揮就給定下了,一人跟著去一個月,輪著來。


    這下子孫氏和吳氏兩人都滿意了,能掙錢的生意,誰都樂意幹,到時候分錢說話嗓門也大些啊。


    接下來半個月,薑季文忙碌的很,晝伏夜出,雖比以往忙了許多,但收獲也是不小的。若說以往的薑季文還有點匠氣,現在可是成了做生意的一把好手了,薑家早餐鋪也在鎮上有了一批固定的客流。


    就在薑家生意越來越順利的時候,分別不知不覺來臨了,從常寧府過年回來的謝院長夫婦,回了靈水鎮之後,便第一時間來薑家接顧衍,說是顧家老太太派人來接他回去了。


    “好了,衍哥兒,我們準備走了。”謝夫人與薑家人道別後,率先上了馬車,掀開簾子,低著頭對馬車外的顧衍道。


    顧衍今日恰好穿了來薑家那日穿的衣裳,湖藍色的錦衣,襯得他麵如冠玉,神色清冷,看上去仍是不好接近的感覺,但一個多月下來,薑家人與他熟悉了許多,心知他隻是外冷內熱罷了,內裏還是個好孩子。


    薑老頭子上前拍拍他的肩,“好孩子,往後有空,盡管再來家裏。”


    好好的孩子,半點毛病都挑不出的,大過年的不讓在家裏待著,想想也知道這孩子在家裏過的什麽日子,隻是人各有命,薑家總不能把別人家的孩子強行留下來。


    顧衍頷首答應下來,“多謝薑爺爺,這些日子,多勞爺爺奶奶、叔伯嬸子們的照顧了。”


    說完,他又回頭看了一眼薑家眾人,目光轉了一圈,落到某處,輕輕翹起唇角,極為短暫的笑了一下,雖隻是一瞬,但冷清的人笑起來是極為生動驚豔的。


    他微微頷首,恭恭敬敬朝薑家眾人躬身行了個禮,俄頃起身,小小的少年在山水林間,背後是覆著殘雪的群山。


    “晚輩告辭。”


    他很喜歡薑家,喜歡這裏並不大卻很溫馨的院落,喜歡薑家略有些嘈雜的清晨,和亂得生機盎然的雞窩,以及,薑家那個愛吃愛笑的胖丫頭。


    嗯,不隻是胖而已,也很討人喜歡。


    山高水長,有緣相見。


    作者有話要說:  顧衍走遼


    薑阿爹加油!gogogo!


    阿白來也,更新完了,阿白溜了


    咪啾


    第17章 前程似錦


    開了年,初春時候,薑家一切都走上了正軌。


    薑老爺子管著家裏的田地,帶著兩個兒子忙著春耕。薑四郎則照舊在鎮上做吃食生意,他這攤子如今是越發得心應手起來了,一月能往家裏拿不少銀子。至於薑仲行,則一直在家裏備考,偶爾被謝院長請去鎮上,與書院的夫子切磋論學。


    二月初二是個好日子,章家正式上門來,給章昀和薑歡定親了。


    章家顯然對薑歡這個未來的兒媳婦很重視,茶點果子是從鎮上鋪子裏買的一套,紅色的油布包的很精致,鎮上鋪子舍得放料,紅豆綿糖的香味透著油布都能聞到。


    鄉下定親不像城裏那麽繁瑣,就是兩家交換個庚帖,算算兩人的八字,這一步一般不會出什麽問題。既是兩方長輩都說好的,哪個道士又會故意說些不吉利的話,自然是些百年好合富貴滿堂的老話。


    算過八字,算是定親成了一半了,接下來兩方交換婚書,男方要給定親禮,女方要回定親禮。靈水鎮這邊的規矩,富裕些的人家,一般是男方贈果子茶點六套、絹布一匹、銀釵一根,女方回禮倒是講究了些。還得根據男方家中的情況贈禮,寓意往後嫁雞隨雞嫁狗隨狗。若是嫁到讀書人家,那文房四寶是免不了要一套的。


    章家家貧,舉全家之力供養章昀這個讀書人,自然拿不出什麽金簪銀簪,不過章家為表重視,章母將章家祖傳的鐲子給送來了。說是祖傳,其實也隻是說著討個喜頭,章家畢竟祖上做過官,家裏的東西大多都進了當鋪了,倒是這個鐲子,水頭不大好,被章母給留了下來。


    薑歡當然不知這內幕,聽了未來婆婆說了這玉鐲的來曆,喜不自勝,當日便把那鐲子戴在了腕上,與誰說話時,總免不得提起自己腕上這鐲子,鬧得村裏人全都知道了。


    薑家回禮也沒讓薑歡失了麵子,孫輩第一個說親事的,薑家也很重視,按著規矩給章家回禮,除了一套鎮上鋪子裏買的文房四寶,還有棉布一匹,另外還有些薑歡繡的荷包鞋襪之類的。


    章母見了薑家的回禮,當著外人的麵還沉穩些,等送禮的人走了,便拉著兒子道,“你這媳婦家裏,還是有些底子的。你瞧瞧這回禮,在附近幾個村裏,算是很厚的了。”


    章昀看了眼回禮,沒說話。他對薑歡沒什麽感情,就見了那麽幾麵,能有什麽感覺。不過婚姻大事,自然是父母做主的,他點頭道,“母親覺得好,孩兒便覺得好。”


    “你這孩子!”章母輕輕拍了下兒子的胳膊,“嘖”了一聲。


    “真是不開竅。我聽薑家人那語氣,估摸著薑二郎今年會去府裏考試,指不定到時候就不隻是秀才公了。現如今按你的條件,自然是那薑家閨女高攀,可若是她那二叔中了舉人,可就是咱家高攀了。好在這親事也定下來了,板上釘釘的事情,薑家就是想反悔,也反悔不得了。往後你也時常去薑家走走,和薑家人處好關係,往後那薑二郎還能不幫著咱們自家人?好歹也是你媳婦的二伯啊!”


    章昀畢竟是讀書人,聽著母親這般算計的話,心裏有些不自在,但又想到母親全是為了自己謀算,隻能點頭答應下來。


    ……


    進了四月,天氣就暖了很多,雖然早晨還有點微寒,但已經是很適宜讀書的天氣了。


    今年的府試在八月,薑錦魚掰著手指算了算,估摸著按照以往的經驗,爹爹估計六月份就得出發,否則等七月上路,路上正是最熱的時候,還不知道要吃多少苦頭,這麽一算,離爹爹離家也就隻剩下兩個月的日子了。


    “爹爹。”薑錦魚看了看時間,估計這一份卷子應當是做完了,便端著碗金銀花茶進來,貼心的遞到自家爹手裏,“喝口茶,爹爹休息一會兒吧。”


    薑仲行剛做完一份以往的卷子,正眼花頭暈著,一碗金銀花茶下肚,沁涼清甜,整個腦子都清明了不少。臉上也露出了笑意,“怎麽沒跟著你大姐她們一塊去瞧熱鬧?”


    今兒隔壁的張香兒定親,框框當當鬧了一早上,家裏姐妹們都跟著去看熱鬧了。


    薑錦魚才懶得去瞧定親呢,她上輩子婚事不順,嫁了那麽個混蛋,隻恨自己有眼無珠,這輩子早就打定主意了,絕不自己瞎選,一定要聽爹娘兄長的意見才行,對定親成婚什麽的,自然也就沒什麽熱忱了。


    再說了,大姐那哪裏是去看人家定親的,分明是去顯擺自己那個“來曆非凡”的定親鐲子,以及她那讀書的未婚夫的。


    張香兒定的人家是鎮上的屠戶,大姐當然得去顯擺顯擺自己,否則她心裏還能舒服?


    薑錦魚笑吟吟,麵對麵與薑二郎坐著,體貼道,“家裏都沒人了,我得給爹爹端茶倒水麽。而且我學刺繡的時候,娘就說要歇歇眼睛。那爹爹念書的時候,也要歇歇眼睛,我要提醒爹爹麽!”


    看女兒驕傲神氣的小表情,薑二郎忍不住就笑了,笑過之後,這些日子因為家人的鄭重而緊張的情緒,也稍稍鬆弛了些,做爹的寵女兒,一口答應下來,“行,聽綿綿的,那綿綿陪著爹爹歇眼睛,好不好?”


    “好啊。”薑錦魚一口答應下來。


    薑仲行歇了片刻,覺得一早上的疲憊都散盡了,其實他心裏也清楚,他考不考的上舉人,這事情說不準,就連謝院長也是說,讓他去試試。


    可這話他沒法與家裏人說,倒是在天真貼心的小女兒麵前,才能稍稍流露出些許的不自信。


    “綿綿,爹爹問你啊,要是爹爹沒考中舉人,你會不會對爹爹失望?”


    薑錦魚猛的抬腦袋,一向鎮定自若的爹爹居然問這種話,可見真的是有壓力了,這可不行啊!


    趕忙坐直了身子,一本正經道,“當然不會啦,爹爹是最好的爹爹,我最最喜歡爹爹了。再說了,爹爹要是考不中舉人,那還是秀才不?衙門會不會取消爹爹的秀才?”


    薑仲行失笑,“那怎麽會?就算不中舉人,秀才的功名也是我實打實考中的,衙門怎可輕易取消。”


    薑錦魚就乖乖笑,“那就是爹爹最差也是秀才咯,別人家爹爹都不是秀才呢,我的爹爹還是最厲害的!”


    薑仲行仿佛一下子被敲醒了一樣,如夢初醒。


    是啊,這些日子家裏人暗含期待的眼神,給他太多的負擔和壓力,倒是讓他鑽了牛角尖了。比起做童生的時候,他已經是前進了一大步了,他至少已經有了秀才的功名,能考中舉人,那是好事;若是不中,他自信,憑借著秀才的功名,他也能讓家裏過上好日子。


    所以,他有什麽可心神不寧的。反正他都是豁出去了,放手一搏就是,考慮那些有的沒的做什麽。


    再說了,就是沒中舉人,那他也是綿綿最厲害的爹爹不是?


    薑仲行露出笑來,一改先前緊張的情緒,整個人也不像剛剛那樣浮躁,整個人都沉穩下來了,點著頭道,“綿綿說得對,是爹爹鑽牛角尖了。”


    “鑽牛角尖?”薑錦魚歪著腦袋,仰著臉咽口水傻笑,“爹爹,我想吃牛肉幹了。”


    薑仲行哈哈一笑,大手一揮,“成,爹爹以後帶你吃一品居的牛肉羹!”


    “嘿嘿,那綿綿給爹剝栗子吃。”


    何氏一回屋,就聽到書房裏傳來父女倆的歡聲笑語,微微蹙眉,旋即,鬆了眉頭。


    罷了,相公日日讀書,綿綿偶爾逗相公開心,倒也不算壞事。


    ……


    六月的時候,薑仲行便與梁秀才結伴,兩人往錦州府去考試。


    八月中旬,太陽炙烤著大地,考院之外,學子們個個摩拳擦掌,就等著在考場上大展拳腳,取中舉人,一飛衝天。


    薑仲行亦在人群中,他辭別父母妻女,與同鄉的考生一起來靖州府,等的便是這一刻。


    離考院開門還有一刻鍾。


    薑仲行再次翻了一下自己的考籃,確保其中沒有夾雜任何有舞弊嫌疑的物件,深吸一口氣,沉下心來,鼓鑼聲響,考生入場,他也隨著人流往前走,臉上是無比的鎮定。


    同一時刻的雙溪村薑家。


    “娘,爹是不是今天考試啊?”薑錦魚有一搭沒一搭給手裏剛裁好的襪子縫針。


    一旁專注於繡著芙蓉花的何氏低著頭,“是今日。刺繡要專心,不可三心二意,小心紮了手指。”


    薑錦魚幹脆把襪子給丟到邊上,托著下巴問,“娘,你怎麽一點兒都不擔心呢,爹爹一個人在外麵,我好擔掛念爹爹啊。”


    何氏繡好一朵,抬頭看女兒丟在一邊的襪子,拿過來看了看針腳,還算細密,指點了幾句,見女兒還是想不通的樣子,遂道。


    “我自然惦記,可惦記也無用。你爹是個有大誌向,他想讓家裏過好日子,讓宣哥兒和你有好前程,不必像他一樣從農家子熬起,就隻能去拚。我作為妻子,不能攔著他,男人有誌向,女人不能攔;男人若是沒誌氣,做妻子的就是逼著也無用。我隻盼著,你爹爹能得償所願,平安回來。”


    薑錦魚聽了娘這一席話,突然心生諸多感慨,爹爹嘴上從未說過什麽,但所做所為無一不是為了家裏,為了爺奶,為了娘,為了她和哥哥。相比這世間諸多能言善道的男子,爹爹這樣的才是大丈夫。


    而娘呢,雖然平日裏並不太言語,但也和爹爹一樣,處處為她和哥哥著想,生在這樣的人家,有這樣的爹娘,她何其幸福。


    希望爹爹一切都順順利利的,得償所願,順利中舉,平安回鄉。


    薑錦魚在心裏祈禱,隨後也安下心來,認認真真繼續縫手上的小襪子。


    作者有話要說:  我們爹爹是我心中的滿分爹爹。


    好羨慕綿綿喏~


    第18章 報喜


    府試一連要考三日。


    第三日的下午,才有學子陸陸續續從考場出來,一開始零星幾個,估計是交卷子交的早的,後來便多了起來,考生們魚貫而出,個個麵色慘白,腳下無力,踉踉蹌蹌,有些身子虛弱的,一出門就被家人給扶住了。


    薑仲行亦順著人流出來,比起進場前自然是氣色差了些,但他整個人看上去很有精神,不像在裏麵熬了整整三天的樣子。


    “薑兄!”與他同行來錦州府的梁秀才朝這邊擺擺手,有氣無力喊著。


    薑仲行走過去,見梁秀才也是臉色發白,整個人都倚靠在石獅子上,忙上前扶他,溫聲道,“梁兄還好吧,我扶你去旁邊坐坐。”


    梁秀才看薑仲行這幅模樣,心裏有些不是滋味,他自己的情況他最清楚,這一科必是考不中了,他深深歎了口氣,搖頭道,“無礙,不瞞薑兄,我這一科怕是铩羽而歸了。考院炎熱,異味濃重,第二日起,我便覺得暈暈沉沉,下筆也是不知所雲。倒是薑兄你,瞧著似乎還好的樣子?”


    薑仲行沒覺得吃了多大的苦頭,他在家中也是這樣的條件,而且他們西屋書房側麵就是豬圈,到了夏日,一打開窗戶,惡臭便要飄進來,他都習慣了,連娘說讓二房跟三房換屋子,他都沒同意,畢竟當時兩家抽簽的時候,自家派出去抽簽的閨女就抽中了西屋。


    不過他也沒犯傻,這時候來紮同窗的心,就道,“自是難熬,不過十年寒窗苦讀,也隻能熬。好在現在府試已經結束,我們也能及時回鄉了。”


    梁秀才也笑了起來,“是啊,考都考完了,管他中不中!還是回家最要緊!錦州府的吃食,我還真是吃不慣,還是咱們靈水鎮的吃食,合我口味。”


    “梁兄所言甚是,咱們今夜好好歇一晚,若是無事,明日吃過中飯便回程,梁兄看如何?”薑仲行亦是歸心似箭,他以前還覺得男子漢誌在四方,可是等娶了妻,尤其是膝下有了一兒一女後,便越發覺得,什麽都比不過一家團聚來的重要。


    梁秀才也緩過勁兒來了,點頭,“自然好,我也想早些回家。反正這一科我必是不會中了,不如早些回家,尋個夫子的營生養家才好。”


    兩人這般把歸程定下,第二日便回程,本朝治安良好,他們又是趕考回鄉的考生,走的都是官道,什麽事兒都沒碰上,十幾日後,就很順利回到了靈水鎮。


    付了馬車錢,兩人背著行囊在靈水鎮下了馬車,看著熟悉的小鎮,兩人俱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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