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一下炸開了鍋。


    會試第五名,如果表現好的話,極有可能會衝一甲。


    張家三兄弟齊齊看向陸時來。何著他之前不是考得太差,而是考得太好,胸有成竹啊。


    陸時秋接過喜報,自己從袖袋裏取出紅包遞了過去。


    他這次非常大方,按照張又睿的標準也掏了五十兩銀子。


    那衙役顛了顛份量,非常滿意。提點幾句後,也告辭離開。


    張家住的這片都是讀書人家,得知這家出了兩位新進士,有那心動的人家就上前問,“你們家這宅在賣不賣?”


    張又睿笑著婉拒了,“我家還有人要考科舉,以後還要在此落腳,不好意思,不能割愛。”


    那人滿臉失望。


    接下來的幾天,上門賀喜的人極多。


    顧永伯也讓人送了禮物,陸時秋笑著收下來。其他人送的禮,他不敢收下,全部婉拒了。


    三日過後,陸時秋和張又睿到禮部學習禮儀。


    殿試是在大慶宮舉行,宮中規矩森嚴,如若出錯,辛辛苦苦考上的功名可就白瞎了。


    兩人學得分外認真。


    學了三日,殿試正式開始。


    殿試隻考策論,也是女皇親自出的題。


    跟會試不同,殿試的卷子刻在女皇腦子裏,而後當堂寫出,讓司禮大聲誦讀。


    最大程度杜絕作弊。


    陸時秋站在第一排,位置偏左。躬著腰,低頭看著案板,靜靜等候女皇示下。


    大殿鴉雀無聲。等了一刻鍾,司禮朗聲誦讀題目。


    為了確保這三百三十八人都能聽到,司禮會讀三遍。


    在天皇登基前,殿試時間是三個時辰,但天皇上位,時間縮為兩個時辰。


    兩個時辰,兩千字的策論。時間很緊湊。


    陸時秋豎著耳朵傾聽,他站的位置雖然很偏,但殿內很安靜,第一遍就聽得清清楚楚。


    但是這題目一點都不輕鬆。


    翻譯成白話文就是:遠古之時,為母係社會。後演化為父係社會,何故?


    這個題目看似簡單,好像隻是問你社會變遷,但是如果你隻回答一下變遷,那就太簡單了。


    想得高分,你就得投其所好。


    現今,坐在龍椅上的女皇。自她入了宮,成了皇後。就廢除小腳,廢除貞潔牌坊,任用女官。


    這三樣都是為了提高女子地位。


    她出這個題目,必定是想圍繞“男尊女卑”這個主旨。


    想得高分,就弄懂這個詞的由來。


    從上古至今,有三本書提及這個詞。


    《周易.係辭上》:“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陳,貴賤位矣......者道成男,坤道成女。”


    漢班昭《女誡.夫婦》:“夫有再娶之義,婦夫二適之父,故曰夫者天也;天固不可逃,夫固不可違也......故事夫如妻天,與孝子事父、忠臣事君同也。”


    《列子.天瑞》:“男女之別,男尊女卑。”


    提極尚且不夠,還得講名為何會會男尊女卑。


    可別扯天道如此,順應自然。


    女皇能登基為皇,你就不能拿天道來糊弄她。


    陸時秋不知道別人是怎麽想的,但他額頭沁出一層細密的汗。這他娘的想得高分,還真的不容易啊。


    【這題目居然出得這麽容易。宿主,你的命可真好。】


    陸時秋唬了一跳,差點把墨給打翻了。


    他在心裏警告一聲,“我在考試呢,你能不能別突然出聲,嚇了我一跳。”


    1111閉了嘴。


    陸時秋鬆了一口氣,開始重新思考這個問題。


    四乙這一出現,突然提醒陸時秋一件事情。


    四乙曾經說過,後世受教育的達到99.9%。這是不是意味著多數女子也能讀書?


    為什麽女子也能讀書呢?


    陸時秋自小就在農村長大,許多人家都不把女兒當人看。


    兩千年後,這類人應該也有。為什麽他們願意呢?


    陸時秋擰眉思索。他能猜到的理由隻能有一個:不讀書的女子嫁不到好人家。


    反過來可以這樣認為,男方不要不讀書的女子。


    那說明讀書一定有好處。最簡單的理由就是:女子讀書可以帶來錢財。


    女子讀書為何能帶來錢財呢?


    陸時秋隻能想出一條:那就是女子可以工作。


    或許在兩千年後將來,女子可以從事工作。不僅僅隻是縫補的工作,是跟讀書有關的工作。


    女子像男人一樣,有錢,讀書,工作,那女子的地位一定也有了顯著提高。


    陸時秋漸漸摸索出一條線出來了。


    男尊女卑是基於人的價值來決定的。


    陸時秋花了半個時辰,把線理出來,接下來一氣嗬成。


    不到一個時辰,他就寫完。


    這兩個時辰裏,女皇不是一直坐在殿上,也下來走動過。


    她走在這些人的後麵,有那緊張的學子不敢抬頭,卻也知道能在這殿中行走自如的人,隻會是女皇。


    心理素質不過關的學子可能會非常緊張,不停抹汗。


    她也不提醒,不嗬斥,而是繼續往前走。


    偶爾會停下來看看。


    陸時秋答完,正襟危坐。


    林雲舒走過來的時候,看了他一眼,示意知雨把卷子遞給她。


    知雨躬身應是,捧起卷子,林雲舒眉目舒展。


    以古人的見識,這人能答到這份上,已是非常難得。


    林雲舒很滿意,低聲讚道,“不錯!”


    陸時秋彎了彎唇角,想站起來行禮,卻被知雨用手勢壓下,示意他不要起身。


    兩個時辰眨眼即過。


    有那來不及的考生,隻好匆匆結束。


    卷子收上後,考生在禮部官員的帶領下,匆匆往宮外趕。


    在培訓之初,他們就曾經被提醒過,不許發出聲音,以免被禦林軍逮到定罪。


    出了宮,陸時秋才覺得自己心情舒暢起來。


    這宮裏規矩太多了,壓抑要命。


    張又睿這次也非常緊張,他倒不是為了爭名次,而是這題目太有欺騙性了。想答好,真的不容易。


    張家隨從站在宮外,看見兩人出來,忙走出,“少爺,你們出來了?快點上馬車吧。”


    從進宮到出宮,一共花了三個時辰,張又睿和陸時秋憋了尿。


    在隨從的指引下,上了馬車解決生理問題。


    馬車味兒很大,兩人不打算坐車,打算走回去。


    張又睿對陸時秋的答題非常好奇,“我聽到女皇似乎走到你那邊。她是不是跟你說什麽了?”


    陸時秋笑笑,“她說了‘不錯!’。”


    張又睿一臉驚喜,“當真?那豈不是能奪狀元?”


    陸時秋一笑,“那可未必。京城人才濟濟。我未必能取勝。”


    即便如此,張又睿還是滿臉欽佩,這題目有陷阱,想答高分並不容易。投其所好更是極難。


    張又睿心神激蕩,“回去後,請陸兄弟務必寫出來,讓某拜讀。”


    陸時秋笑著應了。


    到了家,陸時秋把自己的文章一字不差默寫一遍。


    張又睿蹙了蹙眉,“你還真是隻解釋啊?”


    陸時秋一頭霧水,“是啊。難道你不是?”


    張又睿撓頭,“我以為女皇是想顛覆男尊女卑。所以我就……”


    他猛拍腦門,何著是他自己多想了。


    陸時秋啼笑皆非,“這怎麽可能呢?男尊女卑是由人的價值決定的。拋開這個方麵來顛覆就是海市蜃樓,稍縱即逝。”


    如果這些新科進士隻顧討好女皇,自作主張為她出些餿主意,那必定會被群臣歸為阿諛奉承之輩。就連女皇都未必會重用這些人。因為答非所問,自作聰明,根本不入女皇的眼。


    如果隻按照書中來答,自然也得不了高分。因為女皇想要的也不是隻知守舊的頑固派。


    得高分的,就得是頭腦清醒,有自己的想法,盡信書不如無書之輩萬萬不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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