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孩子們全都進去。


    一樓大廳,十人坐的圓桌,隻坐五個,擺上筆墨紙硯,到了時間,開始答題。


    時間隻有一個時辰。


    狀元樓的小二也充當一回監考官,別提多過癮了。


    考完後,孩子們出去,換下一波進來。


    一整天,前來參加的人足有一百多人。


    年齡不一,有的是五六歲的稚童,有的已到不惑之年。


    陸時秋在二樓設宴款待,席間跟這些人聊得不亦說乎。有幾個非常合他胃口,約定以後一定要常通書信。


    晚上,陸時秋挑燈批改這些卷子。按照成績依次排列。


    張家三兄弟也在幫他的幫。


    這些題目,說實話,他們來答都未必能答對。


    “你這題目也太難了。咱們科舉也不考啊?”張又新邊錄成績邊吐槽。


    陸時秋笑笑沒說話。


    如果他拿往年考卷測試,誰知道對方有沒有測過呢。


    所以還是自己出的更有保障。


    陸時秋錄完成績,選了其中成績最高的一個。


    “就他了!”


    張家三兄弟湊過來,“這人居然全能答對。也太牛了吧?”


    兩個時辰能把這些題目全答對,真乃神人了。


    當看到名字,張又睿覺得這名字好像有點耳熟,“我好像在哪聽過啊。”


    陸時秋怔了下,看了眼名字旁邊的籍貫,“這人老家是江陵府的,你認識?”


    張又睿擰眉,突然一拍巴掌,“我想起來,方永康,江陵府有名的神童。”


    陸時秋看了眼年齡,“不是吧?二十五歲還能叫神童嗎?”


    張又睿擺擺手,“你且聽我說。”


    三人作出洗耳恭聽的姿態來。


    張又睿咳了咳,“就是三年前,我跟二弟來京城參加會試,那次落榜,我一個人在酒樓喝悶酒。迷迷糊糊間,聽到那裏的掌櫃跟娘子閑聊。說舉人已經了不得。不像他家鄉有個神童,十三歲就中了秀才,考了四次鄉試,都沒能中舉。”


    陸時秋擰著沉思。


    張又新有些打退堂鼓,“考了四次都沒中鄉試,該不會是有什麽原因吧?”


    “我聽說對方乃是小富之家,應該不缺錢。”張又睿隻能把自己了解的事情說了。


    “那他怎麽會跑到京城呢?”張又笙有些奇怪了。


    他不在家好好準備考試,怎麽會跑到京城來了?


    陸時秋打算見見這人,“興許有事吧。”


    他打定主意,明天見見這人。


    張又新把錄好的成績給他,“你隻選一人嗎?”


    陸時秋搖頭,“我精力有限,暫時隻帶一人。”


    他還要教囡囡,蘇沫陽和沈青墨。四個孩子已經足夠了。


    再多,他就沒時間弄他的教育法了。


    張又新見他打定主意,“那行吧。”


    第二日一早,陸時秋換上新衣,親自去方永康住的客棧。


    方永康是跟著商隊來的。理由是來京城散心,順便想敗入大儒門下。


    隻是他沒有人脈,給那些大儒遞請帖,對方一直沒有動靜。


    偶然聽到客棧小二提起狀元樓的狀元想招個弟子,他心中一動,前去應考。


    雖然狀元也才三十四歲,比他大不了多少,但他絲毫不在意。


    他在二樓地字房等候,半步不敢離開,生怕對方找上門,剛好錯過。


    聽到敲門聲,方永康立刻開門。


    敲門的是小二,他快速讓開,露出身後之人,“客官,這位陸舉人找你。”


    雖說陸時秋是狀元,跨馬遊街過,但並不是所有人都認識他。


    一來他那天穿著大紅袍,臉上刷粉。二來他是騎在馬上,周圍擠得人山人海,許多人隻能看個輪廓,並不能看清五官。


    所以他以舉人身份,小二半點沒有存疑。


    方永康聽到他姓氏,心裏一喜,趕緊請他進屋,“陸舉人請進。”


    陸時秋走進屋,撿個凳子坐下。


    方永康向小二要了茶水和糕點。小二領命而去。


    不一會兒,小二就端著茶點進來。


    陸時秋已經和方永康介紹過自己。


    得知他就是狀元,方永康壓仰不住的興奮,隻是對方還未吐口收他為徒,他勉強把喜意壓下去,恭恭敬敬道,“不知先生今日前來……”


    陸時秋笑著解釋,“我看過你的卷子。答得很不錯。我想知道你現在的進展。”


    於是接下來,陸時秋開始出題。


    方永康的記性不錯,四書五經也算對答如流。


    陸時秋隨意指了桌上的茶點讓他現場作詩。


    這是即興作詩,以前寫過,倒還罷了。但方永康顯然沒寫過。思考一個多時辰,詩也隻寫得磕磕絆絆。


    陸時秋便出了一道策論,讓對方答。


    他考的是實政。方永康答得很一般。


    看的出來,他記性好,可是並不能融會貫通。


    也難怪他考了四回鄉試都沒中了。


    詩、賦先不說了。策論是每場必場科目。他答得這樣淺顯,顯然跟他的閱曆有關。


    陸時秋沉吟良久,“你在家中是不是不管事?”


    方永康一怔,十分坦然點頭,“是。家中有母親和妻子安排妥當,萬事不用我操心。”


    果然!陸時秋已經想好對策,可他不確定對方真能按自己的想法來,“若是你拜我為師,必定要按我的要求行事。你可願意?”


    方永康拱手,“這是自然。”


    陸時秋直接了當開口,“哪怕讓你行商賈之事?”


    方永康一怔,重複他的問題,“商賈之事?為何如此?”


    陸時秋把他寫的策論不足之處說給他聽,“這些都是書本裏的內容。鄉試跟院試不一樣,你得有自己的思想,不能完全照本宣科。你沒有管過事,經過事,一心隻知閉門讀書,疏不知沒有閱曆的人是寫不出好文章的。還有你的詩,看起來用的都是好詞,外表光鮮亮麗,內裏卻空洞無物,絲毫不能給人留下印象。”


    從來沒有人提點過方永康,他一直覺得自己的詩寫得極有水平。卻不成想竟是徒有其表。


    策論更不用說了。


    方永康思定再三,站起來恭恭敬敬行了一禮,“多謝先生。”


    這是要拜自己為師的意思了,陸時秋背著手,“既然你已經決定,三日後,我就要回鹽儉縣。你可以先回家安頓家人,再趕到我家。”


    方永康點頭應是。


    閑聊一會兒,又告之對方地址,陸時秋就告辭離去。


    回到張府,陸時秋開始給各府寫信。


    每一個都提點一二,而後致上真誠的歉意。文字並不多,但他誠意很足。


    張又新不明白他為什麽要搞一出。


    陸時秋卻覺得自己這樣做很有必要,“要是這些人真的有人僥幸中了,我也算提點對方了。”


    張又新嘖嘖兩聲,“三哥,我發現你還真的是廣撒網。”


    “錯!我這叫結善緣。”能不得罪人,最好還是別得罪。省得將來給自己招禍。


    第二天,陸時秋寫了一天的信。


    到了晚飯,他手都抖了。


    吃飯時,還是下人喂的飯。


    陸時秋從來沒享受過的待遇,隻是他絲毫沒覺得榮幸。


    一個小廝給他喂飯,總覺得有哪點不對。


    張又新憋著笑,“三哥,你若真拿不動筷子,可以讓丫鬟給你喂飯啊。”


    一個小廝,簡直辣眼睛。


    陸時秋板著臉,意有所指,“我這是避免麻煩。我要真讓丫鬟伺候用飯,你三嫂知道了,估計心裏不舒坦。為了讓她安心,我還是忍忍吧。”


    張又睿大吃一驚,“看不出來陸兄弟還怕婆娘。”


    張又笙也是瞪著眼睛看著他。


    陸時秋嘖嘖,不以為然道,“我這哪是怕她。我這不是讓她安心嘛。她嫁給我,還給我生了個女兒。晚上還要到夜市賣燒烤養家。這麽辛苦,我總得讓她安心嘛。”


    張又睿愣了好一會兒,“這也能算賢婦嗎?”


    連個兒子都沒生,至於養家,陸時秋前幾年還到府城賣貝殼擺件掙錢吧?


    陸時秋歎了口氣,“我算知道你為什麽會試成績名次不高了。”


    張又睿支支吾吾,“啥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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