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來是想走的。


    她星夜追來的目的,是為了找他,幫他的忙,同時也準備設計將花深深和海姬“幹掉”,她想獨占他。


    可她居然神差鬼使般救了她們。


    她直到現在,也還弄不明白她當時心裏是怎麽想的,她弄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救她們。


    如果她讓她們死掉,豈非是老天作成的一樁美事?


    她連動手殺她們都沒必要。她隻要不救她們就行了,她根本用不著內疚,是老天殺了她們,和她沒關係。


    可她居然就救了她們。


    她是該後悔,還是該慶幸?她是該為自己的行為驕傲,還是該為自己的軟弱而憤恨?


    她不知道。


    她很迷惘,就像早晨起來記不清夢一樣。


    她說要走的時候,她們已經能夠跳起身挽留她了。


    花深深說:“你絕對絕對不能走!”


    海姬:“你不能丟下我們不管!”


    她居然就覺得她真的不能丟下她們不管,覺得她的的確確不應該走。


    至少,在找到鄭願之前,她不能走。


    可鄭願在哪裏呢?


    花深深和海姬都顯得很鎮定。可山月兒知道,她們的心已全亂了。在她們心中,強烈的希望和強烈的絕望交纏在一起,她們很快就會受不了的。


    如果沒有她,她們會像瘋子一樣無助地在沙漠上狂奔,在沙漠的蒸騰下,她們就會發瘋的。


    結果是她們會死得更快。


    山月兒沉吟了片刻,就知道自己該怎麽做了。


    她微微笑了笑,盡量用柔和的聲音說:“我的心告訴我,鄭願現在活得好好的。”


    這句話說出口,她就發現她們的眼中充滿了希望。


    她不能讓這種希望迅速消失,於是她又微笑著說:“因為他簡直不是人,他是個天神。”


    花深深一反往日的深靜和冷漠,激動地連連點頭,眼淚也忍不住簌簌而落。


    海姬更是又悲又喜地叫道:“他是……天神,真的是天……天神!”


    她們就像孩子般好騙,也許比孩子更好騙。


    她們原來都是很堅強的女子,現在卻需要依賴一些可笑的“神話”來維持生命。


    山月兒覺得心裏有點酸酸的。她一點也不覺得這有什麽好笑,她隻想痛哭。


    可她不能哭。


    不僅不能哭,還要笑,要笑得開朗,笑得滿懷信心。


    她們已很脆弱,再有一點打擊,她們就會粉碎。


    山月兒有點害羞似地道:“雖然我幾年前就認得他了,但你們和他共同生活過,應該比我更清楚他的超人武功和非凡的耐力。”


    花深深咬著牙微笑道:“他的確……的確有許多條命,我常說他……是屬……屬狗的。”


    海姬大聲道:“不錯,他一定還活著。我心裏一點波動都沒有。如果他有事,我的心也會告訴我的!”


    山月兒瞟瞟她們,柔聲道:“我們三個人,可以說…,…可以說都是他的女人。如果我們都沒有不良的預感,就證明這混賬小子還活蹦亂跳的,也許正對某個小丫頭獻殷勤呢!”


    花深深和海姬都平靜多了。


    花深深甚至已開始歎氣:“隻要他回來,我就不吃醋,一點醋都不吃了。”


    山月兒抿嘴一笑,故意道:“到時隻怕你就把這話忘了。


    ……現在,咱們該說點正經事了。”


    她歎著氣,苦笑道:“這小子一旦落地,過不了多久就會醒就會找我們。我們是在這裏等呢還是先走?”


    花深深和海姬都說:“等他!”


    山月兒搖頭:“我也想留在這裏等他來,但恐怕我們不能。”


    不等她們追問為什麽,她馬上就解釋道:“他要找到我們,還需要花許多時間,需要找人問方向,需要找水找吃的,而我們若在這裏枯守,用不了兩天,我們就得死。”


    她苦笑道:“駝馬都沒了,水和食物也沒有了。”


    花深深固執地道:“我們等他!”


    山月兒冷笑起來:“等他?讓他看看你們是多麽愛他,不錯為他渴死曬死是嗎?我們要是死了,他還怎麽活?”


    她斬釘截鐵地道:“為今之計,隻有一條路可走,那就是去你們原本要去的地方等他!隻有這樣,我們才能活著等他回來!”


    花深深還是搖頭;“要走你們走,我要等他!”


    山月兒怒氣衝衝地嘶叫起來:“笨蛋!”


    海姬也火了:“放屁!”


    花深深無力地喃喃道:“海姬,她說得對。你們走吧,我等鄭郎。”


    海姬道:“夫人不走,我怎會走?”


    山月兒怒道:“我告訴過你們,他死不了!你們為什麽不相信?!你們認為這麽做,就算是真心相愛嗎?如果你們還愛他,就該好好活著,如果你們死了,他就算硬咬牙活下去,能活得開心嗎?!你們就是笨蛋!白癡!”


    她指著花深深鼻子大罵起來:“我告訴你,我比你先得到他!這幾年來我一直在苦苦等地!你呢?你居然笨到不想等他的地步了!好,你不等我等!我要好好活著,等他回來。那時你們都死了,他就是我的了!你和他生的兒子也變成我的了!”


    花深深忽然哆噴起來,嘶叫道:“情兒?你……你怎麽知道情兒?”


    山月兒早已淚流滿麵,淚水洗去了臉上的塵沙,弄得黑一塊白一塊的。


    但山月兒的口氣仍然很衝:“我不僅知道情兒,還知道他現在在哪裏!你在這裏等死吧,你用不著再念著情兒!”


    花深深撲過來抓住她,抽搐著想說什麽,但什麽也沒說出來,就暈了過去。


    山月兒抱起花深深,朝海姬苦笑道:“給鄭願留個信或者標記,讓他知道我們去哪兒了。”


    鄭願不知道自己現在在哪兒。


    他醒過來,發現自己還活著時,簡直恨不能跪下來朝蒼天大聲歡呼。


    當他稍稍平靜下來之後,就開始回憶自己是怎麽活下來的。


    風柱將他卷進去的那一刹那;他屏住了呼吸,也閉上了眼睛。他不掙紮,一點不用力,任憑身體在風柱中飛速旋轉。


    他修煉過的武功和他超人的耐力的確起了極大的作用。他學過一種胎息內功,也曾嚐試過將這種內功和少林絕學“金剛不壞大般若護體神功”結合起來。


    現在:已往的鑽研得到了回報。他活下來了。甚至連他的外傷都不像想像中的那麽重,但他還是盤腿坐在那裏,默默調息了良久,才第一次睜開了眼睛。


    他看見了藍天,看見了白雲,看見了遠處金黃的沙漠。


    一切都那麽清新美好,一切都那麽親切可愛。


    連那灼熱的太陽,也變得友好了。


    鄭願收回目光,才知道自己高興得太早了。


    他立足的地方,是一片茵茵的綠草,在他的身後,是綿延的群山。


    這是什麽地方?


    深深她們在哪兒?


    她們還活著嗎?


    山月兒和海姬輪流抱著花深深,向南方走去。


    她們已有些支持不住了的時候,山月兒突然聽見背後響起了一陣呼喊聲。


    她們艱難的回頭,努力睜大眼睛。


    她們看見了一大群馬,馬背上有人,正朝她們揮著手,呼喊著什麽。


    海姬吃力地握住了刀柄。


    山月兒卻開心的笑了,聲音嘶啞得怕人:“是……我們的人,我們的人……。”


    她搖搖晃晃地倒了下去。


    她實在太累了,她實在想好好睡上一覺,睡上三天三夜。


    當她迷迷糊糊聽見海姬的嘶叫和兵刃撞擊聲時,她已經動不了了。


    黑暗向她壓了過來,像沙暴掀起的漫天狂沙一樣湮沒了她。


    鄭願的心突然一陣劇烈的絞痛,使他一下倒在了地上。


    “我……我這是怎麽了?……”


    他不知道這是怎麽了。他想站起來,可心髒的抽搐牽動了他的全身。


    他倒在地上,抽搐著,像隻熱鍋上無助的蝦米。


    海姬旋風一般卷向一名騎者,彎彎的長刀削飛了那人的一隻胳膊。


    那隻胳膊連著一把刀飛上了半天。


    但更多的刀卻卷向她。


    幾十匹駿馬將她圍在當中,一柄柄雪亮的刀在她身邊飛旋。


    他們在狂笑,在尖叫,像一群瘋子。


    “小娘們,跟哥哥走把!”


    “鄭願已經死啦!”


    玩鄭願的老婆,多開心啦!“


    “喲嗬嗬嗬――”


    “哈哈哈哈哈……”


    “來呀,小寡婦!來呀!”


    “……”


    海姬在衝殺,刀起血濺。


    她已殺紅了眼睛,她已經瘋狂了――


    死就死吧!


    海姬的嘶吼,如尖嘯的狂風。


    殺!殺殺殺殺殺殺殺!


    花深深從昏睡中醒來了,她很快明白發生了什麽事。


    她發現自己已被一個男人抱在馬背上,那男人正粗野地狂笑著,撕扯著她的衣裳。


    她動不了。


    花深深拚足了力氣,用盡了渾身力量,瘋狂地叫起來——


    “殺死我——!”


    海姬聽到了。海姬也看到了。


    “殺”


    海姬雙手握刀,緊緊握住刀柄,利箭般射向那匹馬。


    海姬的頭發飄起來,像一根根銳急的箭。


    一刀。


    又是一刀。


    刀砍在她腿上,砍在她肚子上,砍在她背上。


    她沒有抵擋。


    她終於衝近了那匹馬,她終於看清了花深深臉上那種絕望的瘋狂和瘋狂的絕望。


    彎彎的長刀砍下,像一道驚天動地的閃電,像一聲驚天動地的呐喊。


    鄭願暈了過去……


    山月兒醒了。


    她吃力地睜開眼睛,覺得頭痛欲裂,身上的肌肉好像要和骨頭分家。


    她艱難地坐起身,忽然發現自己是光著身子的。她一坐起,披在身上的一件袍子就滑落下來。


    她低下頭,吃驚地瞪著自己的身體——她怎麽會變成這樣?


    她的乳房上,青一塊紫一塊的,腫得不像樣子。她的小腹和大腿上,也滿是傷痕,她的下體沾滿了許多汙穢的東西。


    那裏痛得要命。


    山月兒半晌才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麽事。


    她的心都碎了——


    “水無聲——!”


    是水無聲幹的!是那個畜生水無聲幹的!


    山月兒昏倒前看見的第一個人就是水無聲。


    她以為他是奉了她父親的命令前來找她的。所以她很放心,所以她才會暈過去。


    可他居然已喪心病狂,居然做出這種豬狗不如的事。


    山月兒流著淚,咬著牙,摸緊拳頭,瞪著自己的胴體,一字一字地吐出心聲:


    “水、無、聲,我要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發誓,指著天地神靈發誓!”


    她抬起淚眼,忽然間僵住。


    她目瞪口呆。


    她看見了一地的血,她看見被血染紅的大片黃沙。


    她看見了兩具女屍!


    她認得,那是她們!


    山月兒剛支撐起來的身子猛然間失去了重心——


    她將再無顏見他!


    狐狸窩裏,一派肅殺景象。


    鎮子裏不再有歡聲笑語,不再有人做生意。街上空空蕩蕩的,偶爾有個把人行走,也都冷著臉縮著脖子,匆匆忙忙的像小偷。


    一向和樂的狐狸窩,連著發生了幾件駭人聽聞的大事,誰會不端惴呢?


    第一件大事,是美麗癡情的.狐狸公主星夜追趕戀人鄭願,喪生於無情的沙暴之中,而那位武功蓋世的鄭少俠也被沙暴卷入了半空中,“生死不知”。


    誰都明白,鄭願已不可能活下來。


    第二件大事是令人氣憤而且悲痛:狐狸窩的六當家夏至上,因不滿大當家山至輕繼任天馬堂堂主,夜入山家行刺;山至輕當場被殺,而喪心病狂的夏至上被巡夜的狐狸王子水無聲發現後,又想殺人滅口,被水無聲和眾衛士擊斃;衛士趙唐等十餘人殉職,水無聲重傷。


    你想想,狐狸窩的人們能不憂心忡忡麽?


    水無聲呆呆地仰躺著,緊緊閉著眼睛,一動不動。他的臉白裏泛青。


    他健美強壯的身體上,連一絲最小的傷痕也沒有。


    馮大娘弓著身子,伏在他身邊,用柔唇挑逗著他,可他一點反應也沒有。


    許久,馮大娘才無奈地歎了口氣,在他身邊舒展開赤裸的身子,幽幽道:“你還在想她?”


    水無聲悶聲道:“不。”


    馮大娘貼緊地,柔柔地道:“那你在想什麽?”


    水無聲輕輕哆嗦了一下。


    他在想的事,他不想告訴她,也不想告訴任何人。


    他在想那個強健的瘋女人,想她揮刀衝過去殺另一個女人的情景。


    這情景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腦海中飄過,極慢極慢。


    他在想山月兒的乳房在他手中變形,想她的大腿怎麽樣被他擰傷。


    這情景像毒蛇一樣纏繞著他。


    他知道他將永遠永遠忘不了這兩種情景。


    馮大娘輕輕往他鼻中吐著縷縷幽香。


    他想不理會她,他厭惡她、恨她,想殺了她。


    可那種香氣起作用了。


    他知道那是一種催欲的香氣,他的身體不聽使喚地發生了變化。


    要不是那天晚上她去找他聊天,後麵的這些事就不會發生。


    所以他痛恨她,痛恨她對他做的一切。當他睜開眼睛,看著她往他身上湊時,一種極度的厭惡和恐懼使他劇烈地抽搐起來。


    他看見她眼中的失望和欲火難禁的神情時,從心底裏浮現起一種痛快的感覺。


    那是複仇的快感。


    孔老夫子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正是深夜。他老人家正在就著鹽豆喝那每天一懷的劣質酒。


    當滿窗花嘰嘰喳喳,帶笑講完了這個消息,孔老夫子長長舒了一口氣。


    滿窗花跪在他身上,用歡悅如水的聲音低聲說道:“夫子,這真該慶祝一下,是嗎?”


    孔老夫子瞼上的皺紋頓時少了許多,渾濁的老眼也熠熠放光。他很難得地笑著點了點頭,端起沒喝幹的半杯酒,一飲而盡。


    然後他就抿著嘴,閉著眼睛,半晌才無限陶醉地“啊”了一聲,好像已從這半杯酒中得到了無窮的享受。


    然後他就笑了一聲;說:“是該慶祝一下。”


    端起碟子,將剩下的八顆鹽豆倒進手心,全送進了嘴裏。


    他就是這麽“慶祝”的!


    滿窗花小鳥一般溫柔地垂著頭跪著,她的聲音也像小鳥般溫婉甜脆、俏皮動人:


    “夫子,早晨送來的飯菜還合口嗎?”


    她早晨的確送來過飯菜,她幾乎每天早晨都會給他老人送一份飯菜。


    有時候是一鍋濃濃的王八湯,有時候是一鍋構榿燉狗肉,有時候是牛鞭狗鞭馬鞭,有時候是海狗腎,各種各樣的花樣有。


    她甚至為他送過活生生的毒蛇和癩蛤蟆,還有蠍子蜈蚣等等活物。


    孔老夫子的身體,比絕大多數年輕小夥子要棒得多。


    孔老夫子已經老了,對女人的興趣已經不太大了。他一月裏也不過才要那麽三四回,一般都是招滿窗花來陪他。


    他喜歡這個柔嫩的女人,也喜歡她那種輕悅溫婉的“勁”。總而言之一句話,她是孔老夫子的心頭肉。


    孔老夫子就喜歡玩扶桑的女孩子。他雖然是個不折不扣漢人,但卻對漢人女孩沒一點好感。


    而滿窗花就是地地道道的扶桑女孩,她的真名叫綾子、草鹿綾子。


    現在孔老夫子的情欲噴薄而出。他的確應該慶祝一下,好放鬆放鬆。


    她的心的確在告訴她,他沒有死。


    她的心也的確在告訴她,他和她還會再相逢。


    可她怎麽向他交待?


    “不,我不見他,我發誓我再也不見他了。”山月兒對著天上的月兒悲嘶,“我隻要報仇、報仇、報仇!”


    她已經挖了一個深深的坑,將她們的遺體埋了進去。她沒有能力攜著兩具屍體走出大沙漠,她也不願讓她們受到野狼的侵襲和禿鷹的騷擾。


    她將她們埋於黃沙中。她知道她以後將再也找不到她們了。她們的靈魂將在茫茫的黃沙下安息,再也回不到中原了。


    如果他向她追問她們的下落,她將怎麽回答?


    她無法回答。


    所以她發誓永不再見他。


    她艱難地離開了埋葬她們的地方,心裏在默默祈求她們:


    如果她們地下有知,一定要助她完成複仇的心願,殺死水無聲,殺死所有淩辱過她們的人。


    她堅信她們會保佑她的。


    她們都是剛烈的女人,她們容不得半點汙辱。


    她也和她們一樣。


    她看得出花深深是海姬殺死的,她也明白海姬為什麽要那麽做。


    如果她是海姬,她也會那麽做。如果她是花深深,她也會求海姬那麽做。


    可她不是她們。


    她們香魂已逝,她還活著。


    既然她還活著,她就要複仇,為了她們,也為她自己。


    她抬頭仰觀著星辰,推算著自己要去的方向。


    她不能回狐狸窩。她知道,如果父親沒出事,水無聲絕不敢如此肆無忌憚。她不知道老父是生是死,但她明白,如果她闖回狐狸窩,馬上會被殺掉。


    她也不能往安寧鎮方向走,那同樣無異於自投羅網。


    她需要找一個地方,養好自己身上心上的傷,默默地製定出複仇的計劃,然後才能開始行動。


    她知道自己麵對的是些什麽人,她知道短期內絕對不可能成功。但她並不氣餒,她願意等,她甚至願意等上一輩子,也一定要複仇。


    她要去大青山,她希望能找到一支流浪的遊牧部落,先在那裏安身。


    她冷得要命。也渴得要命,餓得要命。


    她更疲憊得要命。


    但強烈的複仇欲望在支撐著她。


    她堅信她會找到水,她會找到食物,會找到遮體的衣物。


    她堅信她會活下來,她堅信她會征服大沙漠。


    因為她是個充滿了刻骨仇恨的女人。


    她要的是複仇!


    她挖了一個很深的坑,將自己的身體緊緊貼著溫熱的沙子,抵禦刺骨的寒冷。


    她把幹裂的嘴唇貼在坑底的沙子上,吸吮著那若有若無的水分。她覺得自己枯萎的身體在漸漸膨脹。


    一條響尾蛇蜿蜒著遊過,她饑渴的目光一直緊緊盯著它。手中將僅有的一把匕首攝得緊緊的。


    她竭盡全力,撲出。撲向那條蛇。


    匕首斬斷了蛇頭。


    她顫抖著揀過蛇身,不顧它還在扭動,不顧它的腥臭和醜陋,開始吸它的血,吃它的肉。


    她幾乎連蛇皮都想吃掉。


    她拚命不讓自己嘔吐,不讓自己失去這僅有的食物。


    她要活!


    就算是晰蜴和蠍子,她也必須吃下去。


    鄭願仰躺在草地上,癡癡地看著月亮和星星。


    他知道他再也見不到她們了,她們已去了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再也回不來了。


    相見除非夢裏。


    他不知道以後的路,該怎麽走。


    還有沒有必要再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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