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半小時車程,顧朝夕到時剛好十點,冰糖是跟她一起來的,顧朝夕將狗繩係在院內,她像個客人一般,站在門口按響門鈴。


    來開門的是張嫂,脫掉大衣和圍巾,在門口換了雙給客人專門準備的拖鞋,繞過玄關,甫一進去就聽見一聲吼:“你還知道回來?”


    顧朝夕沒答話,隻徑直走向沙發,這才看見,今天在的除了顧楚南,連她二叔一家都來了。


    顧楚南旁邊坐著顧誠遠,再邊上是顧誠遠妻子鄒麗芳,甚至連她的堂兄顧景和堂妹顧茗煙來了。


    架勢挺足,看來是有大事要談。


    顧朝夕直接走過去,在顧楚南對麵落座,對幾人涼薄不滿的目光連個眼神都沒有給。


    “給你二叔二嬸問好。”顧楚南命令似的道。


    昨天溫聲讓他回家的人仿佛不存在。


    顧朝夕抬頭,將對麵幾人一一瞥過,一個字都沒問。


    顧楚南怒道:“顧朝夕!你還知不知道你姓什麽!?”


    心底嗤笑一聲,還沒等她回話,顧誠遠就先站了出來:“算了算了,大哥,朝夕還小。”


    鄒麗芳也陪笑臉:“是啊大哥,朝夕還是小孩兒呢,這都是小事,我們一家人計較那麽多幹什麽。”


    說完便急著給張嫂招手:“給朝夕拿杯果汁來。”


    顧朝夕看著鄒麗芳這宛如自家的態勢,她彎了彎唇角,笑意不達眼底:“不用麻煩,待不了多久。”


    對麵的顧楚南聽見,高聲道:“老子養你這麽大,就是讓你這麽在家裏說話的?”


    顧朝夕還是依舊的冷淡:“直接說事吧,這樣大家都省時間,不是嗎?”


    顧楚南氣得站起來,被顧誠遠好聲好氣勸慰好幾句才好。


    “誠遠,你跟她說!”顧楚南一副懶得見她的模樣。


    顧朝夕聞言,看向顧誠遠,安靜等她開口。


    顧誠遠咳了兩聲,這才道:“朝夕啊,二叔長話短說,是這樣的,前段時間咱家公司好幾位高層跳槽,帶走了不少人,沒多久原本談好的投資也撤了,所以現在公司的資金鏈出了點問題。”


    顧朝夕抬眸:“所以?”


    “我和大哥多方努力,都沒能拿到資金支持,現在大半項目都是暫停狀態,剛中標的,等收尾的都需要大筆的錢。”


    旁邊的鄒麗芳許是聽不得丈夫囉嗦,直接道:“江氏主動找上門願意資金入股,隻有一個條件。”


    顧朝夕:“和我有關的條件?”


    “是,江氏要聯姻,指定是你。”


    顧朝夕頓了一秒,笑了:“我不同意。”


    顧楚南怒聲:“你隻能同意!”


    顧朝夕聲音又輕又淡:“憑什麽?憑隻有這時候我才算你女兒?”


    眼看著劍拔弩張,頃刻間就要吵得不可開交,顧誠遠忙道:“大哥,你別生氣,還有朝夕,你也別任性,二叔也不想把你的婚姻當籌碼,但實在是走投無路,銀行、各大公司我們都找過了,殫精竭慮,可無一個行得通的,隻有這一個法子。”


    “是啊朝夕,你可不能看著我們家破產啊。”鄒麗芳在一旁幫腔:“顧景,你也幫忙勸勸你妹妹啊!”


    顧朝夕看向始終未出聲的兄妹二人,兩人一身奢侈品牌,從頭到腳無一不華貴。


    顧景張了張口,喊:“朝夕,你不能隻考慮你自己。”


    顧朝夕左耳進右耳出,提包欲走,一個眼神都不想給這群人。


    “你給老子站住!顧朝夕,你別忘了你姓什麽,聽沒聽見!”


    顧朝夕置若罔聞,一刻都不想逗留,她隻想找個清靜地方,果然不應該回來的。


    手握上門把,顧朝夕回了頭,“我巴不得扔掉這個姓。”


    “朝夕!”


    “顧朝夕!”


    身後好幾道聲音重合在一起。


    而門前,正站著一位老人,頭發已是全白,衣著卻不凡,手上拄著龍頭拐。


    看動作似乎正要抬手敲門。


    顧朝夕頓了頓,以為這老人是來找顧家人的。


    她側了側身,把路讓開,準備等他進去自己再走。


    不過麵前的老頭卻一動不動。


    顧朝夕抬頭看他。


    老人笑了笑,“顧家女娃?”


    這會兒功夫,顧楚南已經走了過來。


    隻見他方才怒意濤濤的模樣消失殆盡,朝前走來,畢恭畢敬地問好:“江老先生,您怎麽來了?”


    顧朝夕一頓,姓江啊。


    其餘人也都頓時道:“江老爺子怎勞您大駕光臨,張嫂,快去沏茶,要上好的茶葉。”


    江懷安斂著眉,咳了一聲,“方才在吵架?老頭子我來得不巧了。”


    江氏走到今天,已是業內巔峰,幾年前開始又將產業拓展到電子行業和新媒體,老本行房地產與酒店業更是已經遍布全國,上趕著巴結的數都數不清,誰還敢堂而皇之拒之門外。


    而且七八年前江懷安以休養身體的名義出國後,更是甚少有人能見到江氏真正的掌權人,也就是說,這機會可遇不可求。


    “您這是說的哪兒的話,方才就是在開玩笑,您先請進,喝杯茶。”顧誠遠打圓場道。


    “是啊,江老爺子,進來坐坐,您怎麽能站這兒呢,門口風大,您身體要緊。”顧楚南低微道,又眼含警示地跟顧朝夕使眼色:“還不快把路讓開!”


    令眾人沒想到的是,江懷安臉上沒什麽表情,立在門口也是一動不動的樣子。


    顧楚南與顧誠遠相互交換了個眼神,正愁的要死時,江懷安拿拐杖輕輕地碰了碰顧朝夕腳尖,臉上浮現出笑意:“不忙的話,給爺爺帶個路?”


    顧家眾人吸了口氣,這話語裏怎麽還真是商量的意思,仿佛顧朝夕忙真就能讓她走似的。


    顧朝夕想要拒絕的話說不出口,畢竟麵前是位老人。


    “您請進吧。”她道。


    顧家人鬆了口氣,一夥人擁著江懷安進了客廳,奉茶上坐。


    “你就是朝夕吧,坐爺爺這兒來行不行啊?”江懷安道。


    顧朝夕聞言,不是不明白這暗含的意思,她在所有人的注視下直截了當地開口:“江爺爺,謝謝您抬愛,不過我不同意聯姻。”


    話音剛路,客廳裏就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幾秒後,顧楚南才出聲:“你給我閉嘴!江老爺子,她鬧著玩的,小孩子不懂事,是我教女無方,您別放在心上。”


    顧朝夕:“沒有,我很認真,我不會答應聯姻。”


    顧楚南被這樣接二連三的落麵子,臉上自然不好看,如果不是江懷安在這兒坐著,說不準已經動手了。


    “這樣啊。”江懷安道:“不再考慮一下麽?”


    顧朝夕:“嗯,不考慮。”


    “要不你先見見我孫子?”


    “……”


    江懷安:“我這孫兒別的不說,但那張臉還看得過去。”


    顧朝夕:“……”


    江懷安打了個手勢,問跟自己一同前來的人:“老徐啊,這人怎麽還不到,不是說處理完公司的事情就過來?”


    管家老徐道:“您放心,小少爺應該快到了。”


    聽著意思,是那位臉還看得過去的孫子要親自前來。


    顧朝夕卻不想再待下去了。


    “江總要親自來?”顧誠遠問了句。


    江懷安臉上帶了笑:“那可不,他自己也說要來一趟。”


    顧朝夕蹙了蹙眉,江氏根基一直在被北城,所以她也算有所耳聞。


    江懷安年輕時一手創辦江氏集團,以房地產和酒店業發家,與妻子隻育有一子江栩,隻是聽聞江栩不愛從商,與江懷安的關係也一度降到冰點,後來不知什麽原因竟離了北城,自此再無消息。


    所以江懷安口中的孫兒,是江栩的兒子?


    腦中思緒翩翩,被院外的一陣狗叫聲拉了回來。


    是冰糖,顧朝夕道:“我出去看看。”


    還沒出門就能聽見冰糖的叫聲,很大,也不知見到了什麽,也可能是餓了。


    她想著,要不幹脆就借這個機會回家。


    顧朝夕開了門,張嫂就站在門口,她邊走邊問了句:“冰糖怎麽了?是不是……”


    她沒說完。


    院子裏的草坪邊立著一個男人,一身熨燙妥帖的煙灰色西裝,頭發不長不短,高挺的鼻梁上架了副金屬框眼鏡。映在顧朝夕眸中的半掌側臉,夜夜夢回出現在她神思中。


    冰糖抬起前爪,不停地往那人身上撲。


    那人也不嫌棄,彎了腰,手一下一下地撫在冰糖腦袋上。


    德牧嘴裏發出滿足的嗚咽聲。


    八年之前的夏天,還未長成現在這樣體型的冰糖,見了那人也會這樣撲上去,髒爪子在他的白衣上印下好幾個泥印。


    那時候她就在旁邊笑:“小潔癖,你又要洗衣服啦!”


    那人也不惱,隻是一臉無可奈何地看她。


    原來都八年了,三十二個春夏秋冬,到如今,連記憶都模糊了。


    顧朝夕忍住身上的顫意,不知深吸了幾口氣,才狀似四平八穩地喊了聲“冰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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