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想拐著彎挖苦她!


    “隨便你怎麽想!我要去找人了。”她不高興了,提著裙擺,頭一扭,便朝外頭小跑去。


    “朱嫣——”李絡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五殿下又有什麽事?”她在氣頭上,說話都沒好氣了。


    “是秦元君。”李絡淡淡地說,“那個偷聽你與大殿下說話之人,是福昌公主的伴讀,秦元君。”


    第16章 挑撥


    午後,賞瑞堂。


    福昌公主立在窗前,手中捏著一柄銀色小剪子,剪刀鋒哢嚓哢嚓響,將寸寸葉片兒裁落下來。她一邊用手撥弄著花盆裏的萼綠君,一邊懶洋洋問道:“姓秦的,你支支吾吾半天了,想說什麽倒是張個口,別平白在這裏浪費我的時間。”


    秦元君垂頭站在珠簾前,麵色猶豫。


    好半晌後,見公主麵帶不耐,秦元君才鼓足了勇氣,開口道:“殿下,元君有事想稟報。那…那齊小公子…他有了心儀之人。”


    “哦?”福昌不鹹不淡的樣子,“所以呢?”


    “那心儀之人,是朱嫣。”秦元君咬牙道。


    哢嚓一聲響動,福昌公主將手底下的萼綠枝斜斜剪去一片。本就被她修剪胡亂的枝葉,現在更是模樣可憐,直如被妖怪蹂碾過。


    “你說什麽?”


    福昌放下剪子,秀眉倒豎。“什麽叫‘齊小公子心儀之人是嫣兒’?你是睡糊塗了,還是發了癔病?采芝,你去叫個太醫來,給這姓秦的瞧瞧。”


    見福昌果真不信,秦元君急了。“殿下!這是真的,我親耳聽見大殿下質問朱嫣,是否對那齊小公子有意。要不是他們兩有什麽事兒,大殿下何必這麽問?”


    秦元君可是下了十足的決心,才到福昌公主這兒來告密的。


    先前,她將齊知揚約到梅園裏,本來是為了立一樁功,好令福昌公主歡喜。誰知道那齊知揚張口就是一句“怎麽是你”,反而把福昌公主氣的夠嗆。


    自那晚後,福昌公主便打定主意,認為齊知揚看中了秦元君,這才會在赴會之時,對著前來赴約的福昌公主說出“怎麽是你”這種話來。


    秦元君真是叫苦不迭。


    福昌的脾氣那樣壞,她要是真的敢搶福昌的意中人,這豈不是找死?但偏偏福昌認定了此事,她也沒處說理去,活活受了這麽久的氣。每日裏,不是被刁難,便是被譏諷,過得比宮女太監還不如。


    直到今日,她無意中聽到了大殿下與朱嫣的對話,她方才明白那齊知揚的心上人,可能不是她,而是朱嫣;自己是平白替朱嫣受了那麽久的罪。


    想到此處,秦元君便愈發惱了。她更篤定道:“絕對跑不了,那齊小公子就是看上了朱嫣。我真是替殿下您不值。您堂堂一國公主,金枝玉葉的,又哪裏比不上朱嫣了?”


    秦元君說的正起勁,忽聽得采芝嗬斥道:“元君小姐,不得失儀!”


    秦元君怔了下,這才意識到自己隻顧說著爽快,險些越了珠簾去直視福昌殿下。她連忙地垂下頭,放緩了聲音,道:“元君所言,句句屬實。”


    福昌公主的臉,微微扭曲起來。


    她咬牙切齒的,始終沒有說話。


    片刻後,她竟重重地將窗台上的萼綠君盆栽狠狠一碰。哐當一聲響,那盆萼綠君連土帶盆摔了個粉碎,絨毯上頃刻便灑滿了細土。


    “她也能比的過我?”福昌公主那肖似朱後的丹鳳眼,驟然淩厲地挑起。


    目光一轉,福昌瞥到簾外的秦元君,冷笑一聲,道:“還有你,秦元君。別以為本公主不知道你在打什麽主意。你不就是指望我去敲打敲打嫣兒,好讓你心底舒暢一下?”


    秦元君的麵色一僵。


    她本在心底暗覺爽快,此刻被福昌公主點破,不由略有心虛,連忙幹巴巴道:“元君不敢有此意。元君隻是,隻是替殿下抱不平……”


    “你以為我當真那麽蠢?”福昌公主的笑愈發冷了。頓一頓,她道,“嫣兒在哪裏?去把她找來。我倒是要去問問她,這是怎麽一回事。”


    采芝原本正跪在地上撿掃著碎土,現下連忙道:“奴婢這就去尋嫣小姐。”說罷,她低頭起身,急匆匆地出了賞瑞堂。


    福昌公主用鞋履掃開地上的碎瓷土,冷著臉坐下了。秦元君侍立在珠簾前,大氣也不敢喘一口。


    也不知過了多久,賞瑞堂外才傳來一陣腳步聲,並宮女們的通傳之聲:“參見皇後娘娘。皇後娘娘萬安。”


    福昌略有詫異:“母後?怎麽這時候來了……”


    想起堂中的一片狼藉,福昌略有慌亂。但是采芝不在,眼下已來不及收拾了。下一刻,宮女們便打起水草花的擋風簾子,令朱皇後施施然步入。


    “福昌,你這兒是怎麽了?鬧得這麽難看。”


    一進了屋裏,朱皇後便蹙起了眉。這滿地的碎瓷土和草葉渣,還有那在一旁低頭不敢言語的伴讀,怎麽瞧,都是福昌又發脾氣,大鬧一通了。


    福昌公主張了張口,想解釋,但腦袋裏卻和打了結似的,什麽也想不出來。


    “殿下定是不小心摔了花瓶吧?”就在此時,朱嫣微帶笑意的聲音傳來。福昌這才瞧見,攙著朱皇後進門的人,正是朱嫣。隻聽她笑道,“近來殿下喜愛花道,又念及娘娘愛重芍藥,這才時時練習呢。”


    “原是如此。”朱皇後舒緩了眉心,繞過那廳中的一片狼藉,緩緩地坐下了,“福昌有心孝敬,那是好事。不過,多少得小心一些,別讓碎瓷片傷了自己。”


    福昌公主連忙低頭作乖巧狀:“福昌明白。”


    朱皇後叮囑一道來的宮女們趕緊將那些瓷土收拾了,這才說起了正事:“福昌呀,母後要同你說一件事。你聽了,可萬萬不要太高興了。”


    福昌公主問:“母後請說。”


    “你嫣表妹馬上就要及笄,也差不多到了該考量婚事的年紀。母後與你舅舅、舅母通過書信了,咱幾個都覺得嫣兒留在宮中更好。日後,也繼續做一家人。”朱皇後笑吟吟道。


    福昌公主聽著,腦袋有些沒轉過來:“也…也繼續做一家人?什麽意思?”


    朱皇後輕笑出聲:“傻丫頭,還能是什麽意思?你不是喜歡嫣兒,覺得有她陪著,宮裏頭的日子才有滋味?日後呀,她就能長長久久地留在宮裏頭了。你歡喜不歡喜?”


    福昌公主這才反應過來——母後這是點了名字,要朱嫣嫁給兄長李淳為妃。


    “母後,這…”福昌有些納悶的模樣,也不清楚這算什麽事兒。遲疑半晌後,便道:“大皇兄喜歡就好。”


    表哥娶表妹,這也是常有的。


    隻是,平日裏,朱嫣和大皇兄兩人都不怎麽說話。嫣兒和秦元君可不一樣,她可不是見到大皇兄就眼巴巴地貼上去,而是根本都不多瞧大皇兄一眼。這樣的兩人,是怎麽扯上關係的?


    福昌想了又想,覺得這婚事,應當是母後的意思。


    不過,這樣也好,朱嫣要嫁給大皇兄了,板上釘釘,跑不掉了。如此一來,那齊知揚再日思夜想也沒用。


    這樣一想,福昌公主心底便高興起來。


    “這確實是件好事了!”福昌說。


    朱皇後啜了口茶,慢悠悠道:“今日嫣兒提醒了本宮,本宮才想起來,嫣兒與你向來玩在一處,這事兒怎麽也得知會你一聲。福昌,馬球會是嫣兒操持的,你可得多多幫襯些,別貪玩添亂。那些個外人欺負嫣兒,便是落了咱們岐陽宮的麵子。知道嗎?”


    福昌公主點了點頭,道:“知道,知道。”


    說罷了這事,朱皇後又另問了些學習和女紅方麵的事宜。見到福昌那一團糟的刺繡繃子後,朱皇後如往日一般露出頭疼乏力的表情,歎著氣,離開了賞瑞堂。


    地毯上的瓷土被收拾幹淨了,宮女又端上一小碟新鮮荔枝,紅的皮白的肉,如嬌貴的美人似的。


    福昌被朱皇後打了一通岔,隻記得朱嫣要嫁給李淳的事兒了,心裏嘀嘀咕咕翻來覆去地想。


    其他的女人要嫁給自己的哥哥,她總覺得有些吃味。


    畢竟從前李淳隻寵著自己一人,日後可能就要去寵別人了。可哥哥又是皇子,怎麽可能不娶妻呢?


    這樣矛矛盾盾的,福昌托著腮,一邊拎著荔枝,一邊對簾子外的朱嫣與秦元君說:“你們兩個先出去!我看著就煩呢。”


    秦元君和朱嫣先後應了“是”,徐徐退出了賞瑞堂。


    門簾一落,朱嫣便斜睨了一眼秦元君,淡笑道:“秦姑娘,叫你白忙活了,真是不好意思。”


    秦元君聞言,心咚咚一跳。她漲紅了臉,硬著頭皮道:“我不過是…是將自己的所見所聞,說出來罷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朱嫣挑眉,問:“你所見所聞,便是真的了?”


    秦元君咬牙:“大殿下說的話,還能有假?”頓一頓,秦元君僵著臉皮側身,道,“反正如今也撕破臉了,你要是想報複我,盡管來!我身正不怕影斜!”


    朱嫣以袖掩唇,淡笑一聲,搖搖頭道:“哎呀,我可不是那種人。”


    秦元君愣了下,冷哼一聲:“你能是什麽好人?我可是代你白白挨了那麽久的罵!”


    “那是你自己蠢,和我有什麽關係。”朱嫣小聲地說,“你這樣的,都不用我做什麽,遲早自個兒消失在這宮裏頭了。”


    說罷了,朱嫣便自顧自走了。


    第17章 球場


    自打得知朱嫣要嫁給李淳後,福昌公主瞧見朱嫣,便覺得有些別扭。


    福昌左想右想,都想不出自己的兄長對著其餘女子噓寒問暖的模樣來,因此她心底總是吃味得緊。一時間,倒也忘了齊知揚也許有心上人的事了。


    日子便這樣倏忽劃過去了,一轉眼,便到了馬球會的日子。


    如今已是暮春的遲殘光景了,群花雖謝,但岐陽宮的晚芍藥卻開的正好。朱皇後閑暇時打理的幾株金壺芍藥,俱是團紅窩綠、嬌豔窈窕模樣。


    這日裏,岐陽宮的人均是起了個大早,紛紛為馬球會的事忙碌起來。朱嫣將自己收拾妥當了,便朝賞瑞堂裏去了。


    “殿下,嫣小姐來了。”


    宮女的通傳之聲,淹沒在一片淩亂忙碌之中。珠簾後,身著大紅騎裝的福昌公主正對鏡撥弄著耳旁的發絲。聽聞朱嫣來了,她懶抬眼皮,頭也不回道:“嫣兒,我有話要和你交代。”


    朱嫣低身一禮,道:“殿下請說。”


    “今天馬球會,齊知揚也要來。”福昌總算鬆開了自己的發絲,翩然轉過身來。她這一襲騎裝,色如焰火紅蓮,既張揚,又淩厲,恰好襯她的性子。隻見她走近了朱嫣,挑眉道,“既然你都要嫁給大皇兄了,什麽當做,什麽不當做,你心底應當清楚吧?”


    朱嫣明白,福昌殿下這是怕她再靠近齊知揚呢。


    “嫣兒明白。”朱嫣答道,“皇後娘娘也叮囑過了,讓嫣兒莫要與關雎宮人惹出是非來。還請殿下放心。”


    福昌公主撇撇嘴,心底還是有些不放心。


    她想再多叮囑幾句,又覺得掉了份兒、失了麵子,顯得自個兒有多差勁似的,還得讓朱嫣給她讓位置。


    最終,福昌什麽也沒說,隻自己背過身去生悶氣。


    賞瑞堂裏又是一陣忙碌,福昌公主才披上披風,姍姍到了賢育堂前,等著與朱皇後一道坐轎子出宮門去。


    ///


    京中的馬球場緊挨著西林禦苑,圈了山林前一片廣袤若砥的草場而建。春夏時節草繁葉茂,拿來打球蹴鞠;秋冬草衰凋敗之時,便供羽林軍操練之用。


    朱皇後一行人下了轎子,姍姍進了球場。放眼望去,綠茵如鏡,翠意招展。二十四麵繡旗一字排開,明黃寶藍的旗麵迎風招展。


    球場邊的寶津樓上,前後簇擁著不少人。低垂的紅綾下,身著騎裝的淑女貴介們左右團簇嬉笑著。一句“皇後娘娘駕到”,才令年輕人們陡然噤聲,個個低頭行禮。


    “見過皇後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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