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無暇多想,孟銳遣散屋中的人,然後當機立斷的自己先喝了一大口藥, 再俯身喂給薛清寧。


    如此數次, 一碗藥悉數都給薛清寧喂了下去。


    值此時刻,縱然如此親密接觸,但孟銳心中卻無半分綺念,隻盼著薛清寧能快些醒過來。


    但也不曉得薛清寧是驚嚇過度, 還是體質較弱, 喝了藥之後好長時間都沒有醒過來。


    孟銳不放心,數次讓人請了王醫正過來給薛清寧診脈, 得王醫正一再保證薛清寧絕無性命之憂,才覺心中稍安。


    孟夫人那邊也數次遣了丫鬟過來叫孟銳過去。想是見孟銳遲遲未去, 心中焦急,才會如此。


    最後孟銳被逼的狠了,隻得交代丫鬟好好的在床邊守著薛清寧,若有任何事立刻去夫人那裏尋他,這才轉過身,一步三留戀的往孟夫人的上房而去。


    走至半路,想起還未曾告知薛家這件事, 忙遣了個侍衛去榮昌伯府送信。想了想,又遣了個侍衛,叫他速去將國公爺請到夫人的上房, 他有要緊的話要說。


    侍衛答應著,轉身飛快的去了。孟銳則腳步放緩,慢慢的往上房走。


    等他到上房院門口的時候,正巧看到孟明達正快步的往這裏走。


    就停下腳步,對孟明達行了個禮,叫了一聲父親,態度甚是恭順。


    孟明達是個急性子,一看到他立刻就問道:“侍衛說你有要緊的話要說,是什麽話?”


    剛剛知道孟銳在郊外遇刺,立刻趕過去看視。見孟銳無恙,立刻叫了影青過去問到底發生了何事。隨後根據影青的敘述,立刻遣人出去找尋線索。


    關於薛清寧的事,他也特地的囑咐人,若有任何事立刻遣人來報。還想到榮昌伯府尚且不知道這件事,早就已經遣了兩個人去榮昌伯府報信了。


    甚至還特地的囑咐那兩個前去報信的人,薛姑娘的傷已經叫王醫正看過,絕無大礙。確實算得上是個粗中有細的人。


    卻沒有想到孟銳會忽然遣人過來告訴他有要緊的話。隻以為這是有什麽了不得的大事,立刻起身快步的往上房這裏趕。


    孟銳卻不回答,躬身退讓至一旁:“請父親先進院。”


    孟明達壓根不清楚孟銳葫蘆裏麵賣的是什麽藥。看了他一眼,見他垂眉斂目,一副不欲多言的樣子,也隻得抬腳跨進了院內。


    孟銳跟在他身後往裏走。等進了屋,就看到孟夫人正坐在明間的羅漢床上。


    她手邊的炕桌上放著一杯茶和上個月府內的開支賬目,但是顯然她現在既沒有喝茶的心思,也沒有翻看賬本的心思。正皺著眉頭在出神,一臉憂愁的樣子。


    聽到旁邊的丫鬟叫國公爺和世子爺,她才回過神。


    對於孟銳過來孟夫人是一點都不意外的,剛剛她可是遣了好幾撥人去催孟銳過來問話,卻沒有想到孟明達會和孟銳一起過來。


    心中一跳,隻以為是發生了什麽事,忙問道:“可是寧寧的傷勢有什麽變故?”


    剛剛她在孟銳那裏也是知道薛清寧的傷無性命之憂之後才放心回來的,但是現在......


    “母親放心,她的傷無妨。”


    孟夫人待要再問,卻見孟銳將屋中的丫鬟都遣了出去。又請孟明達在羅漢床上落座。隨後他一撩衣擺,對著他們兩個人就跪了下去。


    孟明達和孟夫人都嚇了一跳。


    孟夫人愛子心切,立刻問道:“你這是在做什麽?”


    孟明達隨後也問道:“你可是遇到什麽為難的事了?”


    這是他唯一的嫡子,外出竟然會遭到刺殺。若孟銳跪下是要他徹查這次刺殺的事,那即便孟銳不說,他這個做父親的也肯定會徹查這件事。


    膽敢傷害他兒子的人,他必然一個都不會放過。


    孟銳倒也直接。曉得這件事不能再拖延下去了,極幹脆利落的就開口說道:“兒子不孝。但兒子心悅寧寧,想娶她為妻,還請父親母親成全。”


    說完,就俯身深深的拜了下去。


    孟夫人對這件事是早就已經猜想到了,所以聽到孟銳的這話倒也不是很震驚,隻是無奈的歎氣。


    看來先前警告孟銳的話他是一點都沒有聽進去,現在竟然敢當著她和孟明達的麵就直接說了這話出來。


    不過這也足可見孟銳的心中對這件事確實是已經打定了主意。


    就是不知道夫君聽到這件事會是個什麽反應,他脾氣還這樣的火爆......


    忙轉過頭看孟明達,就見孟明達雙目圓睜,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孟銳,顯然是一時之間沒辦法接受這件事。


    不過想想也是。孟明達對這件事是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忽然見聽到自己的兒子竟然想要娶他自己認下的義妹,能接受才怪。


    孟夫人擔心孟明達發怒,忙開口勸慰:“老爺,你聽我說,這件事......”


    不過已經晚了。就聽到嘩啷啷一陣響,是孟明達抬手將炕桌上的蓋碗和賬本都給掃到了地上去。蓋碗打的粉碎不說,裏麵的茶水也流的滿地都是。


    甚至有一塊碎瓷片貼著孟銳的手背就飛了過去,在他的手背上劃了一道好長的傷口,立刻有血珠沁了出來。


    孟夫人心疼兒子,立刻說孟明達:“你這是做什麽?有什麽話不能好好的說,非要這樣?”


    孟明達卻是不理她,猛的起身自羅漢床上站起來,伸手指著孟銳就怒道:“你剛剛說的都是什麽混賬話?有膽再說一次?”


    孟銳是絲毫不懼的。哪怕剛剛他眼睜睜的看到那塊碎瓷片飛過來,他都沒有躲閃一下,甚至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這一次,他是無論如何都不會退縮的。


    於是他直起身來跪好,然後眼望著孟明達,朗聲的重複了一遍剛剛他說過的話:“兒子不孝。但兒子心悅寧寧,想娶她為妻,還請父親母親成全。”


    孟明達的意思原是要以父權壓製孟銳,讓他知難而退,卻不想自己這兒子膽大包天,竟然真的敢再說一遍這個話,且還一個字不錯。一時倒被孟銳給震懾住了,眼望著他,震驚的好一會兒都沒有說話。


    等到反應過來,隻氣的暴跳如雷。


    “你心悅誰不好,啊,非要心悅薛姑娘?這義妹當初也是你自己非要認下的,可沒有人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的吧?我和你母親一開始還不同意這件事,拗不過你堅持才同意,隻當你有個妹妹。可你倒好,你現在竟然跟我說心悅你自己的義妹,想娶自己的義妹!倫理道德這幾個字你不曉得?聖人的書你都讀到狗肚子裏麵去了?”


    孟銳雖是武將,但因著是世家子弟,從小孟明達也請了好些個師父教他讀書明事理的。


    孟銳靜默,低頭不言。


    孟夫人隻以為這是孟明達說動了他。若孟明達發這一頓脾氣能讓孟銳將心裏這個荒誕的想法掐滅的話,孟夫人覺得還是很值得的。


    就沒有再勸說孟明達,而是緊張的看著孟銳,等著他的答複。


    下一刻就見孟銳抬起頭來,目光堅毅。


    “父親說的這些道理我都明白。隻是我想要告訴父親的事,當初我想要認寧寧為義妹的心是真的,現在心悅她,想要娶她的心也是真的,並無半點作假。請父親母親成全。”


    孟夫人給氣的。


    孟銳這簡直就是油鹽不進啊。不管他們夫妻兩個如何說,他反正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娶薛清寧。


    孟明達更是氣的脖頸上的青筋都梗了起來。


    “反了,反了!做義兄的要娶自己的義妹,你還曉得廉恥兩個字是怎麽寫的麽?教別人知道,我和你母親兩個都不要做人了,我靖國公府的臉麵也要全都被你給丟盡了。這樣的兒子要來做什麽?索性打死了事。也省得我將來到地底下無顏麵見我們孟家的列祖列宗。”


    孟明達以往打孟銳最趁手的工具就是馬鞭子,掄起來簡直可以說是得心應手。隻是孟夫人的上房裏顯然沒有這個。


    孟明達四下一望,總是找不到趁手的工具。後來想起來他和孟夫人的臥房裏麵炕案上的一隻花瓶裏麵插了一根雞毛撣子,立刻轉身闊步的就往臥房走。


    孟夫人見狀就知道情形不對,也立刻跟過去就想要勸阻。但是孟明達已經拿著雞毛撣子轉回了。


    且已經大踏步的走近孟銳的身邊,高高的揚起手,對著孟銳的背就重重的抽了下去。


    孟夫人是靖國公府的女主人,屋中所有的一應東西自然都是最好的。便是這一根小小的雞毛撣子也極有講究。柄是用極結實堅固的紅木做成的。


    現在孟明達這重重的一下抽在了孟銳的背上,立刻就是一聲沉悶的聲響傳來。


    且孟明達也確實是氣狠了,自打這第一下抽了下去,其後接二連三不斷,沉悶的聲響也連續不斷的響起。


    孟銳今日穿的是一件淺色的錦袍,前襟上麵沾染上了薛清寧身上的血,原就已經極為的醒目了。這會兒孟明達下死手抽了二三十下之後,這錦袍的後背上也被鮮血給浸濕了。


    孟夫人在旁邊看的膽戰心驚。又擔心孟明達這麽大年紀的人萬一被氣出個好歹來,又擔心孟銳被孟明達給打出個好歹來。


    她知道孟明達真的發起脾氣來時,那簡直就是一頭強牛,除非孟銳自己肯低頭認錯,不然誰勸都沒有用。


    於是看著孟銳後背錦袍上浸出來的鮮血,孟夫人一邊心疼,一邊就勸他:“你趕緊跟你父親認個錯啊,就說這事往後你再不會想,也再不會提了,啊?”


    不想生生受了孟明達這許多棍,卻一聲都沒有叫出聲的孟銳聽了她這話,卻是立刻昂起頭說道:“母親,我心意已決,絕不更改。除非父親今日將我打死,否則我是肯定要娶寧寧為妻的。”


    ☆、同不同意


    孟明達沒有想到他非但不知錯, 竟然還說出這樣不知悔改的話來。當下氣的更狠了,手中的雞毛撣子也揮的更快了。


    眼見孟銳後背上的血跡更多, 孟夫人哪裏還忍得住?


    抱著孟明達的手就哀求著:“老爺,我可就生了這麽一個兒子, 您真要打死他?若他死了, 我還活著做什麽?索性跟他一塊兒死了,黃泉路上我們母子兩個也好有個伴。”


    隨後又轉過頭說孟銳:“你隻同你父親強,但你自己細想一想, 這件事難道你果真沒有錯?當初要認義妹的是你,現在說要娶她的人也是你。倫理綱常, 我和你父親的臉麵名聲, 你就通通不顧忌?說個掏心窩子的話, 便是現在你父親打你, 其實也是你自己自作自受,再如何的打都是很應當的事。”


    說到這裏, 她便哭起來:“若非你是我親生的,我管你死活做什麽?你倒是自己痛快了,年輕人,滿口情啊愛啊的,大不了豁出自己的一條命不要, 也覺得值當。但你可有想過我和你父親?我和你父親都是年近六十的人了,隻你一個嫡子,你若真有個三長兩短的,叫我和你父親怎麽辦?”


    “我要這個逆子為我著想做什麽?”


    孟明達怒氣不減, 麵上漲的通紅,“這逆子自打生下來,做什麽事順過我的意?現在可倒好,竟然要娶自己認下的義妹。還留著他在這世上做什麽?打死拉倒!”


    握著雞毛撣子伸手又要來打,被孟夫人拉住:“這到底是你兒子還是你仇人,怎麽動不動就說打死這樣的話?任憑是什麽樣的事,就不能坐下來平心靜氣的好好說一說?”


    但孟明達原就是個脾氣十分暴躁衝動的人,現在又在氣頭上,哪裏還能做得到平心靜氣?見孟銳不認錯,隻恨不得真的將他打死,是壓根聽不進孟夫人的這番勸說的。


    縱然有孟夫人勸著攔著,但手裏的雞毛撣子依然雨點似的往孟銳的背上抽去。


    孟夫人見狀也氣起來。索性不再攔著孟明達了,起身走到一旁,氣的一雙手都在哆嗦。


    “你們爺兒兩個反正都是強驢,我勸你們做什麽?勸你們隻會白白的將我自己給氣死,你們兩個依然不會覺得自己有錯。既如此,由得你們兩個鬧去,我眼不見為淨,索性不管了。”


    說著,轉身就要走。


    孟夫人是孟明達的結發妻子,兩個人這幾十年同甘共苦的一路走來,感情自然深厚。別看孟明達在旁人麵前是個暴躁的人,但若是孟夫人真的生起氣來,他也是要忌憚幾分的。


    隻不過孟夫人很照顧自己夫君的麵子,所以以往在外人麵前時她從不拂逆孟明達的話,也從不說孟明達做的事不對,但是現在屋裏就他們一家三口人在,倒不用顧忌這些了。


    而且也確實是氣的狠了。她好說歹說的,怎麽這父子兩個就是聽不進去一個字呢?


    但其實他們父子兩個都將她說的話聽見去了。隻不過一個正在氣頭上,一個又覺得這是頂重要的事,若退縮半步,這輩子就肯定不能和薛清寧在一起,所以兩個人才都沒有回應孟夫人說的話。


    現在看孟夫人真的動了怒,兩個人心中都各自有所忌憚。孟明達手裏的雞毛撣子固然是打不下去了,孟銳麵上也有所動容。


    畢竟是生他養他的父母......


    腦中快速的想得一想,孟銳心中立刻有了一個計較。


    他轉而開始叫起痛來。


    聲音不大不小,不會讓人覺得他是故意為之,但也足夠讓已經走到門邊的孟夫人聽見。


    站在他麵前三步開外的孟明達自然就更加的聽得清清楚楚了。


    孟夫人雖然剛剛才說了氣話,但到底是心疼孟銳的。一聽見他叫痛,剛剛胸中的怒氣立刻散了一半。也立刻轉過身往孟銳這邊快步的走過來。一麵還著急的問著他:“怎麽了,可是痛的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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