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自己也不可能一輩子不見嚴肆家人,雖然是來得有點突然,不過橫豎都是一刀,謝執這位漂亮媳婦兒慌了幾節英語選修後,終於在下課前不慌了。


    公共英語課下課鈴一打,謝執來不及和嚴肆找個地方吃飯,直接拖著他狂奔回家,把自己的銀行卡翻出來,又匆匆找了個自助取款機,將卡塞進去查餘額。


    輸入密碼,點擊查詢,數字一出來,謝執忍不住一愣。


    這張卡的賬麵上,一共有兩百零兩萬九千塊錢——自己就算寫再多文案,也不可能賺到兩百萬啊???


    謝執想了想,忽然想起來北電出分那天,他父母說給他獎勵未來的電影基金這事兒——這兩個極不靠譜的大人在給錢這件事情上倒是真的一點都不含糊,不含糊到謝執哭笑不得。


    給未來婆婆公公……啊呸,嶽父嶽母的錢,謝執還是準備自己出。


    於是謝執隻從取款機裏麵把他自己賺的錢都取出來,揣進書包中,抱著書包,和嚴肆回家。


    中午兩個人沒吃飯,嚴肆怕謝執餓得胃疼,回去後,給他塞了兩個紅豆包,這才把謝執放走去玩,自己下廚做飯。


    謝執抱著自己裝了巨款的書包上樓,坐在臥室的地板上,將書包裏的錢都倒出來,分成三份,分別是給嚴肆爸爸、嚴肆媽媽、還有嚴肆哥哥買禮物的資金。


    兩萬九乍一看很多,可是要買三套適合送給長輩的禮物。


    “……簡直就是捉襟見肘。”


    謝執歎了口氣,坐在地上逛了會兒淘寶,忽然想到了什麽,從地板上一蹦而起,赤著兩隻腳,咚咚地跑下樓。


    嚴肆正在廚房切一根胡蘿卜,拿模具刻小花,聽見頭頂樓梯響動,舉著模具轉身看向廚房的玻璃隔斷外麵,剛準備喊謝執,就看見謝執赤著雙腳,非常靈活地拐了個彎,嚴肆頭頂又傳來“咚咚咚”的聲音,謝執拾級而上,又上去了。


    嚴肆看了看自己案板上的一堆胡蘿卜色的花朵,差點扔了模具上去興師問罪——雖然現在天氣是還不冷,但某個人光著腳跑上跑下,真的是長能耐了!


    嚴肆剛準備扔模具,他旁邊燒著的開水卻突然響了起來,實在沒辦法,隻能走過去關火,興師問罪的事宜被暫時押後,煮肥牛成為當務之急。


    嚴肆把肥牛下到鍋裏的時候,謝執已經赤著腳,跑進了自己和嚴肆隔壁的房間,然後成功地從保險櫃旁邊的一格衣櫃的雜物中,摸出一隻粉色的小豬存錢罐。


    謝執抱著小豬存錢罐上下晃了晃,裏麵沒有任何聲音。


    因為裏麵裝的全都是紙幣。


    謝執爹媽從小就發揚了一種“金錢的富人,感情的乞丐”的風格,哪怕謝執上幼兒園的時候,謝執爹媽隨手打發的零花錢也是一百一百的紅票子。


    小時候謝執還很依賴爸爸媽媽,但父母卻老是在外出差,謝執隻能睹錢思人,小豆丁守著一堆錢發呆,場麵非常的令人瑞思拜。


    外婆實在看不下去,就給他買了一個存錢罐,讓他把所有的錢都放裏麵,這樣至少是抱著個豬思人,比對著錢思念人會好些。


    不過那都是小時候的事情了。


    謝執和父母的故事早就已經經曆了和解,搞笑的兩百萬,現在就是用掉這個豬裏麵的錢的最好時機。


    謝執捧著存錢罐到旁邊臥室,把豬放在地板上,卻沒找到趁手的工具,於是再一次“咚咚咚”跑下樓,在客廳的工具箱裏翻到了一把榔頭。


    嚴肆剛好做好兩碗牛丼飯,正往上麵撒白芝麻,就抓到謝執赤腳一閃而過的背影。


    剛才就忍過一次的嚴肆沒什麽再忍的理由,隨手把自己圍裙一扔,挽起袖子,上樓興師問罪。


    “謝小執,長本事了啊?都說了幾遍了,不要光——”


    興師問罪的嚴肆隔著一扇門就開始教育某個不聽話的小朋友,緊接著推開門,卻愣在了門口。


    謝執站在床邊,手裏舉這個錘子,錘子下麵的地板上放著三摞錢,和一隻粉得油光水滑,陶瓷眼睛中閃著無辜的光的小豬。


    看上去就像一個……變態殺豬魔,謀財害豬的驚悚故事。


    “……你幹嘛?”嚴肆走進房間,默默關上了門——這場景太詭異了,即使家裏隻有兩個人,也要記得隨手關門。


    “我想把存錢罐砸了。”謝執一本正經地解釋,“把裏麵的錢拿出來用。”


    原來不是變態殺豬魔的故事。


    嚴肆低頭看了一眼地上躺著的那隻豬,這才發現——那隻豬背上有個長方形的孔,很明顯就是用來塞錢的。


    謝執有點尷尬,默默將榔頭放到了一邊,坐到床邊,看著嚴肆走近小豬存錢罐,把它拿起來,捏在手上。


    謝執看著燈光下捏著小豬的嚴肆,有點恍惚;其實剛才嚴肆進來前,謝執有三分鍾的時間可以砸碎這個存錢罐,但不知道為什麽,他還是有點舍不得。


    “你什麽時候把這個存錢罐帶來的?”嚴肆摸了摸小豬臉上兩坨鼓起來的肉,問。


    “上個暑假。”


    嚴肆捏豬的手指微微一頓。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上個暑假謝執來這裏的時候隻帶了一個箱子,一個箱子裝了半年的生活物資,哪怕是夏秋冬三季衣服這種必備物品,謝執也隻精簡了幾件帶上。


    而他卻帶了這個存錢罐。


    “什麽時候開始存的?”嚴肆把豬捏好,坐到謝執旁邊。


    “六歲?”謝執回憶了一下,“存到小學畢業差不多吧。”


    “外婆還是外公買的?”嚴肆問。


    “外婆買的。”


    “那我知道了。”嚴肆左手捏小豬,右手捏謝執,把他從床邊拉起來,“走,到隔壁房間去說。”


    謝執不知道為什麽要到隔壁房間,卻還是乖乖地聽嚴肆的話。


    嚴肆帶他走到隔壁房間,打開了房間櫃子,露出那個密碼鎖的保險櫃——其實這個保險櫃謝執看過很多次了,但他也不是很好奇裏麵究竟裝的是什麽。


    就像嚴肆其實也根本不介意地直接把密碼報給了謝執,然後就當著謝執的麵把保險櫃打開了。


    內置led燈光在謝執麵前亮起,謝執先看到了那個懸掛在裏麵的手工帆布袋,眼睛中閃過一瞬的驚訝。


    嚴肆沒過多炫耀這個保險櫃,隻是把小豬存錢罐鄭重地放了進去,然後直接將櫃門關上。


    “……?”謝執腦袋裏麵有很多的問號。


    “小傻子。”嚴肆看到謝執傻乎乎的樣子就想欺負他,伸手過去,彈了一下謝執的額頭,繼續說,“你知道這個存錢罐有多寶貴嗎?”


    謝執抬手捂自己腦門,委屈地把嚴肆看著——哪怕是加上存錢罐本身的價值,撐死了也就三千塊不到,說不上非常寶貴吧。


    “這是我媳婦兒的小時候,是我媳婦兒六歲到十二歲。”嚴肆說,“多少錢能買這段時光?這麽個無價之寶,你準備拿錘子給它敲了——你問過它主人的老公的意見嗎?”


    謝執捂著腦袋的手緩緩放下來,看著嚴肆,過了一會兒,謝執臉上綻放出一個很不好意思的笑容。


    片刻後,謝執點點頭:“嗯。”


    嚴肆喉結一滾,抬手,鬆了鬆自己的領帶。


    “剛剛吃了紅豆麵包。”嚴肆啞著嗓子問,“現在餓嗎?”


    “……還好吧,不是很餓。”


    謝執這話剛出口,就被嚴肆摁著肩膀,直接推到了背後的床上。


    嚴肆扯開領帶,扔到床尾,低下頭親吻了謝執一口。


    “那你不餓——我就先吃了。”


    那份牛丼飯直到晚上才被兩個白日宣那什麽的男人爬起來熱著吃掉,吃完飯,趁著時間還比較早,嚴肆開車帶謝執出去逛街。


    兩萬九確實買不了什麽,謝執最後,按嚴肆指導給他媽媽買了一根簪子,又給嚴肆爸爸買了一套名牌袖口,再給哥哥買條領帶,取出來的錢便盡數花光。


    即便如此,謝執仍然覺得自己準備的禮物太過寒酸,不一定入得了兩位長輩的法眼。


    心中憋著事情,當天晚上謝執便有些失眠,翻來覆去把嚴肆吵醒的代價就是被抓住又做了一次,嚴肆牌打樁機專治各種失眠,謝執一覺睡到天亮,清早開車,去京郊嚴肆的家。


    等到嚴肆在半山腰停好車,謝執一下車,就直接被震撼了——


    在他麵前,依山而建是巨大的徽派馬頭牆,層級落下,像是把整個安徽景色搬到了這個山上。


    徽派本來應該是柔美,但架不住巨大的馬頭牆聳立在謝執麵前,任何人在下麵往上看,都會感慨牆高而自己渺小。


    要到嚴肆家的大門還需要穿過一條竹林小徑,小徑蜿蜒曲折,竹葉次第退開之後,一扇棕黑色,足有三米多高的大門出現在謝執麵前。


    門外裝了監控,隨著謝執和嚴肆的走動擺動,就在他們即將走到的刹那,大門往內拉開;棕色黑大門開啟,露出門後一位高貴莊嚴的女人;女人著織金馬麵裙,袖手站立,盤頭戴了全套明製頭麵,搭配這古色古香的建築,好像從古代穿越來的高門女主人,華貴非常。


    謝執看著麗姐莊肅的表情,腿都快軟了,嚴肆倒是眉毛一挑——實在是沒見過自家媽這個架勢,暫時沒明白她鬧哪出。


    謝執雖然腿軟,但還是拿出了自己藝考麵試時候的鎮定,背脊挺直地往嚴肆媽媽麵前走去。


    兩個人中間隻差不到十步,謝執很快走到,剛準備打招呼,就猶豫住了——這個,麵對這樣打扮的女生,明代怎麽打招呼來著?


    “我不要端莊了!”還沒等謝執打招呼,麗姐已經受不了,瞪了她旁邊一位同樣穿著明製漢服的高大男子一眼,“為什麽非得這麽端著呀,一點意思都沒有!”


    謝執:“……”這是什麽情況?


    麗姐把她旁邊那位給他出主意怎麽當婆婆的狗頭軍師趕開一點,自己提著裙子,往前兩步,縮短了自己和謝執麵前的距離。


    麗姐頭頂的黃金挑心晃了晃,隨著挑心晃動,她也露出了一個微笑,正對謝執,展開雙臂。


    “我要小執抱抱。”麗姐說。


    謝執:“……啊?”


    “就是抱抱!”麗姐噘著嘴撒嬌,“飛起來的抱抱!”


    謝執也算是博覽劇本,可是無論生活還是電影,從未聽說過哪個本子是兒媳婦……女婿見嶽母的第一麵,就飛起來的抱抱的?


    “抱一下嘛。”嚴肆的聲音在謝執身後響起,“我媽就喜歡這樣打招呼。”


    嚴肆都這麽說了,謝執隻能走到麗姐麵前——他從來沒有抱過女生,也不知道從何下手,麗姐也不需要他下手,自己一蹦就環住了謝執的脖子,謝執下意識把麗姐腰一攬,無師自通地抱著她轉了個圈。


    傳說中飛起來的抱抱。


    “終於見到我們小執了,你都不知道我期待見你多久了。”麗姐抱著謝執就不撒手,直接勾著他撒嬌。


    期待……見我?


    謝執卻微微有些發愣。


    麗姐雖然很愛撒嬌,見麵就要飛起來的抱抱,但她身體溫暖,就是那種一個長輩掌心會傳過來的暖度。


    其實行至今日,謝執已經被很多長輩肯定過,教導過,引領過,但是父母輩傳來的“期待”,他卻……很久很久沒有感受到了。


    謝執明明隻是第一麵見麗姐,卻在這一刹那,和她心拉得很近。


    “我也期待見您……很久了。”謝執喃喃道。


    麗姐聽到謝執這麽說,更寶貝這位第一次見麵的嚴肆男朋友,甚至得寸進尺地聞了聞他身上的味道,說:“好香,是肆哥同款的森林味。”


    謝執:“……”


    剛才還很溫暖的謝執身體不由得僵硬了一下——這個森林味,他當然肯定和嚴肆同款,畢竟每天都糾纏在一起,然後……。


    “咳。”


    一聲從不遠處傳來的輕咳拯救了一臉尷尬的謝執,麗姐從謝執身上跳下來,轉向咳嗽聲傳來的涼亭,對著那裏的人揮揮手。


    “自珍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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