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娜讓學生們自由分組,她自己則在場內巡視。


    分組開始不到一分鍾,訓練場東邊突然傳來一陣騷動,唐娜趕過去一看,發現竟是卡麗向奧斯頓發出了挑戰。


    “砰”的一聲,卡麗把早就準備好的短劍扔在奧斯頓的麵前,挑釁地揚起下巴,道:“怎麽,有本事向我導師告白,沒本事應戰嗎?”


    趕過來的唐娜聽到這話,不由嘴角抽了抽,她沒想到還是一個月前的事惹出來的禍。


    看樣子卡麗等這個機會好久了,連唐娜都不知道卡麗還有這出打算。


    不過實戰對練本就要求□□味重一點,唐娜觀望了一下,並沒有立即跑去阻止,打算先看看奧斯頓會怎麽應對。


    奧斯頓麵無表情地站在卡麗三米開外的地方,從唐娜的角度,能看到他眼底逐漸蔓延開來的冰霜。


    他根本不屑於和卡麗對決,連和卡麗這樣的雜種呼吸同一片天空的空氣,對他來說都是一種羞辱。


    如果卡麗躲得遠遠地不來招惹他也就罷了,如今像她一樣的雜種竟然敢主動湊到他麵前來——奧斯頓冰冷的笑容中帶著一絲玩味,他開口了,說道:


    “如果你想要和我對決,就先打敗我的護衛吧,他也算是帝國學院的新生,這樣的條件不過分吧?”


    卡麗警惕地看了一眼唐安,唐安隱藏了自己的實力,但她仍能從他身上感覺到令她畏懼的氣息,那是一種刻在本能裏的對實力差距的恐懼。


    但如果她現在退卻,丟臉的就會是唐娜,卡麗忍住想要後退的衝動,眼睛中決心一閃而過,她緊緊握住手中的短劍,擺出防禦的姿勢:“好,要戰便戰吧。”


    “唐安,聽到沒有,這個小丫頭要和你打,你還不快滿足她的要求?”奧斯頓後退幾步,看好戲般命令道。


    唐安沒有遲疑,沒有拔出自己腰間的佩劍,反而彎腰撿起卡麗扔下的短劍,他隨手卸去短劍的劍鞘,反手舉到胸·前。


    其他組的對決還沒開始,都看過來,唐安一向神秘,其他人學生也很好奇他的實力,因為他不參與幾分的排名,甚至沒有人看到過他出手。


    唐安那雙不泄露絲毫情緒的眸子看向卡麗,他的眉頭微動,下一秒,些許氣息蔓延開來,隻針對卡麗一個人。


    卡麗滿懷恐懼地睜大眼睛,她感受到一種窒息感,仿佛被冰冷的手指扼住喉嚨——如果不行動,她就會死。


    卡麗再也無法忍受那樣巨大的壓力,腳下一個發力就衝了上去,而她的行動在別人看來就仿佛蜉蝣撼大樹,不管她怎麽變換位置,都會被唐安輕易地擋下來,她仿佛又回到了與唐娜對決的那天。


    區別在於,唐娜隻是處於指導的念頭,而唐安的氣息卻更加冰冷,帶著不近人情的冷漠,這讓她感覺自己的性命就在這個人的一念之間,巨大的對死亡的恐懼讓她的行動逐漸出現一絲淩亂。


    就如同雪崩來臨之際,根本顧不上看背後,隻能拚命向前奔跑的人,卡麗此時隻能徒勞地不斷地發動進攻,她的氣息被人牽製,根本不敢停下來。


    奧斯頓看著這一幕,嘴邊帶著笑容,就仿佛看到了好笑的一幕,他靜靜地看卡麗掙紮,等到他開始覺得厭煩了,他輕聲地下令:“殺了她,唐安。”


    他知道唐安會照做的,唐娜是米切納姑姑重要的目標,但這個卡麗什麽都不是,唐安沒有任何不殺她的理由,所以他會動手。


    唐娜一瞬間察覺出奧斯頓的意圖,心中暗道不好。


    她本就離得很近,拔出短匕就飛衝下去,一下子攔在卡麗的麵前,將還沒反應過來的卡麗一腳踢開,雙臂架住唐安的攻擊。


    但唐安的力道比她想象中的還要打,被打偏的攻擊軌跡繼續向前,堪堪劃過唐娜的左臉臉頰,劃出一道血痕。


    如果這一擊刺在卡麗身上,大概會把她刺個透心涼吧。


    唐娜感受到這一擊的力度,眼底浮現出慍怒,當她收起表情,雙眼之中所展現出來的氣勢也極為迫人,她很少真正動怒,但此時真的有些生氣。


    唐安一擊之後便沒有再動彈,他的目光凝聚在唐娜的臉頰上,瞳孔微動,他就著突刺的姿勢一鬆手,染血的短劍掉落在地上,發出“乒”的聲音,他緩慢地收回手,不由後退了幾步,最後移開視線,回到了奧斯頓身後,偏過頭沒有再看唐娜。


    臉頰上的刺痛傳來,唐娜伸手一摸,手指上便沾染上些許鮮血。


    她有多久沒受傷了呢?她的實力一直在精進,戰場上表現出來的實力遠不如她真正的實力,敵人總是錯估她的實力,大都對她沒什麽威脅。


    能夠刺破她的皮膚,唐安現在的魔力水準還在她想象之上。


    唐娜的左手死死按住閃現出來的小黑豹,她的右手邊,煉獄虎龐大的身軀出現在訓練場上,它猙獰的麵容令周圍的學生倒退了十幾米,它喉嚨中壓抑的低吼令他們心生恐懼,它周身黑色的火焰燃燒著,就如同剛才地獄歸來的魔君,要在這個世間掀起滔天·怒火,將這個世界燃燒殆盡。


    相比之下小黑豹顯得安靜得多,它沒有泄露出更多的氣息,隻有唯一的殺機鎖定在唐安的身上,那股殺機很輕很不起眼,卻令唐安一瞬間汗毛立起。


    唐安下意識擺出警戒的姿態,以最快的速度環顧四周,卻沒發現敵人在哪裏。


    “別這樣,他隻是一個普通的學生。”唐娜輕聲說道,也不知道是和誰說的。


    而煉獄虎聽到這句話後很不滿地收斂氣勢,讓周圍嚇得瑟瑟發抖的學生們終於鬆了一口氣。


    雪貂最沉得住氣,優雅地現身,一道白光落在唐娜的身上,她臉上的傷口很快消失得無隱無蹤,就像從來不存在那樣。


    “咦?”周圍響起學生驚歎的聲音,他們第一次看到唐娜使用治愈係寵物,為它的神奇而感歎。


    唐娜重新躍上高台,看向下麵驚魂未定的學生。


    “你們都看到了,這就是治愈係寵物,”她一本正經地道,“我的實戰課一定是最安全的,你們知道為什麽嗎?”


    學生們很給麵子地問道:“為什麽?”


    “因為就算你隻剩一口氣我也能把你救回來,所以,不需要擔心地往死裏練吧。”


    “哦不——”訓練場上響起初等部學生的哀嚎,他們的注意力一下子被治愈係寵物的事情吸引了,逐漸忘記剛才緊張的氣氛。


    唐娜輕描淡寫地把剛才的事情忽略過去,看上去就好像一切都是她的計劃一樣。


    這節課的後麵,奧斯頓沒有再出什麽幺蛾子,而卡麗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唐娜躍下高台與她成為一組。


    “唐娜導師,對不起,我讓你失望了。”


    卡麗握緊拳頭,她對自己剛才的表現很不滿意,不僅是實力上的不足,還有關鍵時刻被恐懼支配的失態,就算麵對再強大的對手,她本來也應該保持冷靜才對。


    “不,卡麗,這是我的錯誤。”唐娜卻搖搖頭說道。


    卡麗驚訝地抬頭,她不明白唐娜為什麽這麽說。


    “我讓你參與訓練,自己也會和你對練,但是我卻忽略了,真正的強大所要經受的血的洗禮。”唐娜接著說道。


    一直以來,唐娜下手都很有分寸,她的對練方式太過溫和了,現在想來,也許傑裏米是比她更好的老師也說不定,當年傑裏米把阿斯諾往死裏練,才讓阿斯諾的實力在短短幾年之內得到了極大的提升,唐娜因為卡麗是自己的第一個弟子而留手,也許反倒讓卡麗失去了生死一線搏殺的機敏。


    “那是曆經無數次生死搏殺才能磨煉出來的殺氣。”


    唐娜淡淡地看向唐安所在的方向,剛才唐安與卡麗對決時散發的氣息,唐娜隻在最精銳的老兵身上看到過。


    “卡麗,這回是我的錯誤,我以後會對你更加嚴厲,如果你不願意的話……”


    “不,我願意!我願意接受任何強度的訓練。”卡麗堅定地打斷唐娜的話,表明自己的心意。


    唐娜欣慰地點點頭,卡麗擁有不錯的天賦,但畢竟從小沒有更好的條件,她現在還是未經打磨的頑石,隻靠本能的技巧已讓唐娜覺得驚訝,唐娜相信,她這個弟子以後能走得更遠。


    唐娜又指點了卡麗一會兒,便繼續去整個訓練場巡邏。


    等到這節課快結束的時候,她操縱懸浮高台來到唐安所在的區域。


    唐娜降下高台,朝他點點頭:“這位同學,你的實力不錯,不過你剛才的行為似乎有些不妥,我作為你的班導,需要找你聊聊。”


    “你今天晚上課程結束後來找我吧。”


    唐娜說完後,沒給唐安反駁的機會就走了。


    ……


    當天晚上,唐娜檢查了自己院子周圍,確定整個建築的安全,便在屋子裏等著,思考等會兒見到唐安要說些什麽。


    自從一個月前見到唐安,她就一直想找機會和他聊聊,但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把奧斯頓甩開。


    而如今想來,她現在是班導啊!要找學生聊聊還需要什麽理由嗎?直接喊過來不就行了!


    她就不信那個奧斯頓還能死皮賴臉的跟過來,不然明天他就會被笑話是離不開唐安的嬰兒寶寶了。


    唐娜一直想找唐安聊聊,而今天發生的事情,無疑堅定了她的決心,他這些年是怎麽度過的,成為了一個什麽樣的人,她想親眼辨識一下。


    她沒有等得太久,就在當晚七點左右的時候,唐娜的門鈴被人按響了。


    “進來。”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來啦= =


    第204章


    隔間之外響起大門打開的聲音, 緊接著是大門關上的聲音。


    來人的腳步很輕,幾乎聽不見,唐娜在書房中等他, 並沒有刻意隱瞞自己的氣息,她很快察覺到來人站到書房的門外,卻遲疑地停下腳步。


    唐娜沒有猶豫,她這直接站起來走到門前, 一把將門推開看向房間外的人:“不進來嗎?”


    唐安不知道頓在那裏想什麽,被她開門的動作嚇了一跳,不由後退了一步。


    而唐娜側身讓開, 示意他進來, 門外的人又沉默了幾秒, 順從地走進房間裏, 一走進房間裏,他反倒鎮定下來, 冷靜地開口:“唐娜導師, 你找我是因為今天白天發生的事嗎?”


    惡意傷害同學在任何學院都是不可被姑息的事,就算這裏是帝國學院對外軍事係也一樣。


    唐安在動手的那一刻就做好了受懲罰的準備,不是有恃無恐, 相反,他也許更希望能因此被退學, 即使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他知道唐娜一定會阻止,卻仍沒有收手,抱著卑鄙的試探的態度。


    “才不是呢, ”而唐娜的反應出乎他預料,唐娜隨手把門關上,轉身之間設下一個防竊·聽的法陣,她轉過身來,目光直直地看向他,“我們之間,應該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說吧?”


    唐安看到她設下防竊·聽的法陣,又聽到她接下來的話,他嘴唇顫抖了一下:“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唐安,我知道你還記得我,”唐娜逼近一步,“既然你敢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地出現在我麵前,就該有被我認出來的心理準備了吧?”


    唐安聽到她的話,眼神意外中帶著了然,他的聲音有些苦澀:“你從一開始就沒有被消除記憶嗎?所以八年前的那次……”


    “是,我從一開始就記得所有的事情,所以你是不是應該換一個稱呼了?”


    唐娜話語之間抬手,釋放出一股細小的魔力擊中他用來隱藏瞳色的法陣上。


    唐安沒有阻止,隻見他眼睛前方兩厘米的空氣扭曲了一下,他用來偽裝的法陣被唐娜解開了,魔力的波動散去,法陣之後露出他真實的雙眼。


    那是一雙如同黃金流動般的眼睛,如同野獸一般的瞳孔此時並不冰冷,泛著突然見麵的無措,他眨眨眼,很快撇開了頭。


    那雙眼睛喚起唐娜的記憶,年幼時發生的事情就如同永不褪色的膠片,一直印刻在她的內心深處,她無法遺忘知道真相時的震驚,也沒有忘記之後自己所發的誓言。


    如今她一步步走來,已經走得很遠,弟弟唐安終於也來到了她觸手可及就的位置。


    唐娜伸出手,輕輕撫上那張還帶著兒時影子的麵容,她曾經想過很多再次見到唐安時要說的話,現在卻覺得那些都不再重要了,她現在隻想做一件事。


    唐娜上前一步站到離他很近的地方,抬手便擁抱住他,她輕聲說道:“歡迎回來,唐安。”


    一種無法抑製的酸澀從唐安的心底蔓延開來,他差一點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鼻頭一酸熱淚就充盈了眼眶。


    這麽多年,他還以為自己習慣了痛苦,其實不是,隻是沒有一個親人在身邊,所以找不到可以訴說的人,因此隻能把所有的苦咽下肚子,他沒想到,一路走到現在,他竟還會像一個孩子一般動搖,差一點就忍不住將這些年所有的委屈說出來。


    他放輕了呼吸,試圖平複心情。


    但隨著思緒一次一次徘徊,那種感覺越來越強烈,眼眶逐漸堆積不下更多的淚水,溫熱的液體順著臉頰滑落下來。


    唐娜察覺出不對勁,輕輕鬆開他,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她忍不住笑了,抬手替他擦眼淚,笑話道:“怎麽還哭了呢……”


    但是說著說著,她忽然一聲不吭,她看著他,幾秒後再次用力地抱住他,比剛才還要用力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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