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墓室內的畫像石、壁畫、畫磚什麽的,其實早就準備好了。畢竟在華夏的傳統下,往往一個皇帝從登基起就要為自己建立陵墓,很多皇帝到死的時候都還沒有建完…每年的稅收指定很大一部分會用於建設天子陵墓,這在後世人看來是統治階級腐朽的象征之一,但對於這個時代的人來說,這是理所當然的!


    不隻是大家沒有意識到以四海養一人是不對的,更是因為皇帝修陵墓什麽的這完全符合世情啊!普通人家有點錢了還想把墓穴搞好一點呢,何況人家是天子!


    因為準備的很早,劉啟也當了十幾年皇帝,陵墓這個時候其實已經差不多了。而今天之所以讓少府的人送幾個畫師過來,是因為劉啟覺得他的銘旌可以再改一改。


    所謂銘旌,其實就類似後世的幡子,喪事的時候有人舉著這個走在前麵,大概有引魂、招魂的作用。普通人家可能就是一塊布,有錢人家則講究的多,會在上麵繪上圖畫,做上各種小裝飾。


    這種銘旌會在最後下葬的時候蓋在棺材上,有安魂歸土的祈禱——這種銘旌又會被稱之為‘非衣’,對於後世來說,最有名的‘非衣’大概是馬王堆出土的‘t形帛畫’了,堪稱國寶。


    銘旌因為是很重要的隨葬品,所以貴族或富豪之家,總之就是有條件弄好一點兒的,都會盡力去弄好。而對於天子來說,這一點就更不要說!


    一般來說,這種銘旌的繪製都是大同小異,上部分畫日月、可以飛的瑞獸、祥雲、神靈什麽的,是人們想象中的天上世界。下部分則畫著以水生的妖獸、靈獸,因為在漢代的觀點裏,黃泉國度應該是和‘水’聯係在一起的。


    至於中間部分,那當然是人間景象!一般來說都是描繪了墓主人在人間時的生活,往往畫的很熱鬧,很喜慶,也很生活氣息。


    少府丞讓人將已經繪好的銘旌展開,劉徹出於好奇也湊過去看了一眼。這種東西雖然貴族都會有,但誰又會沒事兒隨便拿給人看?所以他也是第一次細細看這東西。


    上部分和下部分其實都沒有什麽出奇的,全都是此時銘旌的固定題材內容,最多就是畫師水平高,所以畫的好一些。


    但中間部分就有一些意思了——中間部分描繪了兩副圖景,一副是人間帝王進行朝會的場景,天子威儀盡顯。而另一幅就生活化的多,應該是個宴飲場麵。


    從劉徹的角度來說,這銘旌沒有什麽可挑剔的地方,畫師的水平的確很高。而劉啟顯然不這麽想,搖了搖頭,指示道:“這一幅小圖改之!”


    少府丞恭恭敬敬地隨著劉啟所指去看,發現正是兩幅人間圖景中宴飲的那一場。


    一般來說,這種銘旌在描繪墓主人的人間生活的時候都會盡力縮減畫麵人物——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可以用來畫畫的地方本身就不多,再加上此時人們對於繪畫的認識是相當有限的,人物畫的多了,主次容易不清,畫麵也會相當亂。


    但為劉啟繪製的銘旌不是那樣的,本來銘旌上麵畫兩幅人間圖景就已經很少見了,而每幅圖相比起一般貴族的也要複雜的多!


    一方麵是天子的生活圖景,怎麽也省略不了多少。另一方麵,替天子繪製銘旌的都是這個帝國最為優秀的畫師。由他們來動筆,自然非同凡響。要知道,其他人是難題的繪畫,對於他們來說卻不是呢!


    這幅畫麵是宴飲的小圖雖然不算很大,但卻擠了包括劉啟本人在內的十幾個人物。除了他之外,還有太後、皇後、太子、公主、宮女、宦官、宗室等等,完全是人間最為熱鬧富貴的場景之一。


    以此時的繪畫水平來說,這幅小圖絕對沒有問題,代表了這個時代的最高峰也不為過。甚至讓劉啟來說,他也很滿意這幅圖景所體現出來的畫師技藝,隻不過…


    這個少府丞是個很謹慎的人,聽了劉啟的話也不敢擅專,隻是恭恭敬敬道:“臣愚鈍,不知陛下之意…”


    反正就是個銘旌而已,少府丞當然不會為了這個和天子爭。基本上來說,皇帝陛下願意怎麽搞,那就怎麽搞吧!


    劉啟心中是早有想法的,所以這個時候也不需要考慮,立刻便道:“其他的都好,隻是少畫了一人。”


    少府丞做出認真傾聽的樣子,畫師們也是一樣。


    劉啟‘嘖’了一聲,指著小圖道:“不夜翁主,這小圖上可有不夜翁主?”


    “啊!”少府丞忍不住低呼了一聲,這才明白自己是犯了多大的錯誤!當今天子對不夜翁主的喜愛是眾所周知的,怎麽能忘記畫呢!


    不過再一想,也不能怪他。硬要說的話,無論是別的天子還是貴族,他們日常生活中也有寵愛的美人、偏愛的兒女,他們的生活圖景裏卻不會表現出這一點。隻能說這種寵愛本身就有很虛偽的一麵,其實這些人遠沒有看起來那麽重視某些人。


    見少府丞將這件事記在心裏了,劉啟點點頭:“此事便是如此了,盡快繪出新的非衣呈上。”


    等到少府丞要領著畫師離開的時候,劉啟忽然又將人叫了回來,問道:“他們何人人像繪的好?”


    少府丞立刻指著一個中年男性畫師道:“此人乃邯鄲人鄭無疾,最善畫人像,原本在邯鄲便是以美人出眾聞名。”


    此時傳世畫不多,但偶爾也會有用上的時候。比如說畫美人什麽的,這些帛畫圖冊會被送到權貴那裏。至於用處是什麽,大家都是清楚的。


    “善!”劉啟笑著點頭,然後吩咐道:“令此人單繪一副不夜翁主小象!”


    第97章 東方之日(1)


    從下半年入秋開始, 從朝堂到民間,整個長安都將目光放在了未央宮。如今的未央宮主人,當今天子身體不好已經是一個公開的秘密了。甚至消息足夠靈通的朝堂認識會知道, 就在前不久,天子昏迷不醒過!


    雖然很快就清醒了過來,但這對於某些人來說依舊是一個危險的信號!


    即使太子地位穩固,國家內外都沒有什麽麻煩,所以也沒有人趁著這個時候跳出來搞風搞雨。天子身體不好也是一件足夠引起人議論的大事, 事實上朝堂民間都為這件事有些人心浮動了。


    朝堂自不必說,一朝天子一朝臣, 誰能不關心自己輔佐的君王是哪一個呢!眼看著新天子登基, 那就是新一輪的朝堂大洗牌啊!當然了, 這種洗牌不可能是一蹴而就的, 真要是那麽幹, 是會出大亂子的, 正如老子所說‘治大國若烹小鮮’,隻能徐徐圖之了。


    另外民間也對此很是關注——主要是長安百姓, 外地百姓以現在的信息傳遞水平哪能知道這些消息。等到他們了解情況的時候, 估計皇位上都已經換人了。


    說起來皇權社會下的老百姓生活真的很看運氣,每次到了換皇帝的時候就是一次擲骰子。擲骰子擲的好, 迎來一個好皇帝,大家安安穩穩一二十年,好一些的二三十年。要是擲的不好,不需要說太多, 民不聊生還是輕的。


    此前漢家天子,哪怕經曆了呂後時期的高壓統治,其實對底下的小民來說日子也是不錯的——呂後和劉氏的鬥爭基本上限定在了權力上層,並沒有波及到底層老百姓的日子。相比之下,十多年前七國之亂,因為要出兵鎮壓,這對老百姓的影響還大一些。


    不過這也不算什麽,很多人容易有一種錯誤的認知,覺得古時的太平年景就是天下太平無事,到處都好。而戰亂時則是十室九空、沒有一日安寧,所有人都疲於奔命。


    怎麽說呢,不能說完全不對,應該說情況推到極端的時候,這兩種情況是有可能發生的。但事實是,絕大多數時候,具體情況都處於兩者之間。


    即使是再亂的亂世,也會有一些人建立起一點兒基本的秩序,不然就真的活不下來人了。同樣的,再好的太平盛世,在古代的年景裏也一定會有這樣那樣的問題——水患、蝗災、地震,古代社會,哪一年不餓死一批人叫做古代社會嗎?


    即使是吹到沒邊兒的文景之治、貞觀之治、康乾盛世啥的,看具體的曆史記載就知道了,還是一樣餓死人,一樣有造反的——不用把造反想的太高大上,實際上古代的造反頻率比普通人想象中的多得多。


    太平年景隻是絕大多數地方的人能多吃幾碗飽飯,但總有倒黴的地方因為天災人禍歉收了、絕收了,然後朝廷的賑災款、賑災糧沒有及時發放到位,或者沿途被吞掉了。總之,活不下去了,總不能等死吧!那就造反!


    隻不過這種造反往往聲勢很小,集中在一小塊地方,參與人數也不多,地方很快就能鎮壓下來。史書上有的時候會記上一筆,有的時候根本不記。而通識性質的曆史課程,能提到的造反,那都是改朝換代時有名氣的農民起義了。以至於讓人產生一種錯覺,除了王朝末年大規模的農民起義外,似乎古代就沒什麽亂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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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是因為皇帝對普通老百姓的日子影響如此大,頗有政治覺悟的國都老百姓偶爾也會議論幾句。當然了,沒人會議論天子什麽時候駕崩,大家最多討論討論太子到底是個啥樣人,到底可不可靠呐?


    基本上劉徹的名聲還可以,他當太子的時候年紀還很小,現在年紀也不大,這些年雖然也沒有幹過什麽讓人印象深刻的大好事兒,但也沒做什麽荒唐事兒。再加上祖上遺澤,長安百姓都還記得漢家前幾位天子都是很不錯的,於是對‘小劉’也抱有了比較樂觀的情緒。


    就在朝堂民間人心浮動起來的時候,出乎所有人預料的,天子竟然身體越來越好了。


    這不科學!


    然而不管別人怎麽想,現實就是天子至少看起來沒有隨時要駕崩的樣子,即使是再人心浮動,也得壓下來。


    隨著劉啟昏迷過那一回之後,整個溫室殿宮人都浮躁了。他們這些宮人都是以來主子活的,因為在天子身邊侍奉,即使是最底層的宮人,走出去也是要被其他宮人高看一眼的。但所謂‘樹倒猢猻散’,眼看著天子不成了,他們這些人可不是要琢磨著下家。


    特別是一些性格輕浮、沉不住氣的,更是早早替自己打算起來了,開始試著聯絡椒房殿、太子宮等好去處的熟人,想要為以後服務新主人鋪路。甚至陳嫣身邊都有人收到了這種請求!


    雖然說,大家心裏覺得沒有了天子,不夜翁主的背景要降一半,但她這裏還是大家比較喜歡的去處,特別是一些沒有太多野心,比較佛係的宮人,還真就想來她這兒。


    首先陳嫣在天子身邊長大,兩邊是很熟的,真要換單位,也是去到另一個熟悉的環境中。另外,陳嫣性格好是出了名的,若不求什麽手握大權,跟一個好脾氣的主人,命都要長一大截!最後,陳嫣到底還是長公主之女,太後外孫,未來皇後的妹妹,這樣的身份依舊是大漢一等一的貴人!真要說,她這裏始終是一個‘熱灶’,隻不過沒有以前那麽熱了而已。


    現在隨著天子表現出病情穩定的一麵,浮躁之風也壓下來了一些,至少大家表麵上看起來還可以,又能夠認認真真做事了。


    午後的溫室殿,幾乎沒有煙塵味的炭盆放的很多,而且都有人照料,保證始終能燒的旺旺的。在溫室殿內殿中走動可以說是溫暖如初,穿上冬衣綿袍甚至會覺得有些燥熱!


    陳嫣其實不習慣冬天室內燒這麽熱,覺得這種情況下冷熱交替,更容易生病,所以她起居的偏殿一直不會燒的太熱。對外也有說法,都知道她的身體怕熱不怕冷,大家不以為奇,反而當成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但宮內其他宮殿,特別是優先供應的幾個宮殿,如天子的溫室殿,太後的長信宮,太子的太子宮,皇後的椒房殿,這些無一不是燒的熱熱的,仿佛暖春一樣。


    而今冬,溫室殿就更溫暖了,原因在於天子的病症怕冷!事實上,呆在這樣的室內,陳嫣已經換上了春袍——如果她不想大冬天出汗,不小心還弄出病來,就得不怕麻煩的換衣服。然而即使是這樣的環境中,天子還是手腳冰涼。


    為此陳嫣想了個辦法,找來了少府的人做了個東西,沒過兩日東西成了…現在這已經成了天子字麵意義上不離身的愛物了。


    其實就是‘湯婆子’,稱作熱水袋也沒有什麽問題。


    陳嫣當然搞不到橡膠什麽的做成的熱水袋,隻能搞古人就能夠弄出來的‘湯婆子’。


    說起來很簡單,就是一個扁扁的、遠遠的壺,裏麵可以裝滾水。滾水裝滿了後再包上一層保溫、防燙的絲綿,這就大功告成了。這種湯婆子保溫性很好,至少一個晚上暖腳都不用換水!


    而想要做到這種保溫性,而且確保熱水不會漏出,湯婆子的密封就很重要了,這裏用上了螺紋密封旋蓋——聽起來很現代化的東西,總覺得是近現代的時候才有的。其實並不是,古代的湯婆子本就用的這個,而湯婆子至少宋代就有了。不過那個時候不叫螺紋旋蓋,而叫做厴子,‘厴’是古人對某種螺殼的稱呼,用在這裏是很好理解的


    真要說起來,任何一個足夠悠久的古代文明都有一些足夠讓後世驚歎為‘黑科技’的發明。


    此時倒是沒有螺紋旋蓋,但這個東西並不複雜,和少府的人稍微描述一下,立刻就能做出八九不離十的東西!當然了,這也就是少府了,換成是隨便一個工匠,也很有可能弄不出來。


    湯婆子的材質一般是銅的、錫的,或者瓷的。瓷器現在沒有,這個先不說,單說銅器和錫器,現在其實都很成熟了。若要追求大規模,那麽在澆鑄模範的時候直接弄出螺口。不過稍微懂行的人都應該知道,澆鑄之後的器物還要經過手工銼上一遍才能表麵光潔,想來螺口那裏也會出現不平整的現象。就算可以銼,質量上麵多少也會有一些問題。


    相比之下,直接讓工匠在已經大體成形的器物上弄出螺口,效率低一些,但質量肯定沒的說——鏤空雕刻都能做了,錫器銅器上麵雕刻個螺口,那還用說,保管嚴絲合縫!


    劉啟這些日子精神都很好,不過呆在溫室殿的時候基本上都是臥床養著。正聽著一個樂師奏琴,有小宦官捧來了新的‘銅夫人’——相比起錫器,銅器顯然要值錢的多,所以少府在陳嫣提出的兩種材質的湯婆子中,毫不猶豫地選擇了銅的!好歹是奉獻給天子的,做好一點兒總不會有什麽錯!


    因為是銅質的,再加上暖腳的特性,溫室殿的宮人皆呼之以‘銅夫人’。


    銅夫人送到天子這裏,自然就被用上了…事實上不隻是用上了,還風靡了整個宮廷。雖然是小東西,但這東西在此時的東西等同於暖氣、空調,這樣一想,還會覺得這是小東西嗎?


    少府不僅忙著給宮中貴人送這東西,還頗有商業頭腦地想到了在錫器作坊、銅器作坊那裏新添一樣物件。到時候銅夫人可以賣給貴族、有錢人,錫夫人則攻占普通的中等之家。呃,窮人的話,在古代溫飽問題都沒有解決,是不會需要這個的。真的買回家了,恐怕家中燒水的燃料都不足……


    宮人將已經溫溫的銅夫人從綿包中取出來,換上新的銅夫人。裏頭的東西換,但外麵的綿包其實是不換的。因為這是陳嫣親手做的,劉啟吩咐過,不讓換。


    銅夫人其實也可以用來暖手,不過因為裏麵儲滿了水,頗有分量,不方便帶著,所以也就臥病在床的時候用用了——此時劉啟手邊就放了一個。


    包裹住這個銅夫人的綿包也是陳嫣做的,手指從綿包口附近摸過去,又一片明顯的痕跡,這是陳嫣繡的‘安睡到天明’幾個小字。這樣的綿包她做了一對,都繡的這個字樣。


    除此之外並無什麽裝飾…不過也是,這種用來暖被窩的東西本就講究個樸實無華,增添再多的裝飾又有什麽用呢(雖然銅質的湯婆子上麵鏨刻了很多精巧的花紋,然而並沒有什麽用,包在綿包裏,別說劉啟從來沒看過,就連宮中其他人用的時候也不在意。畢竟這又不是首飾,誰會掛著這玩意兒出去曬給人看嗎?)


    手指撫摸過幾個小字,慢慢辯認出每個字,‘安睡到天明’…一股暖意從心口流淌出來,渾身都變得暖洋洋的了。


    陳嫣到內殿一個可以用來更衣的房間,冬衣換成春袍,此時湯婆子已經換好了。她都沒注意到這一點,隻是靠過去,用臉碰了碰那個大舅的手,確定不涼,於是心裏放心了一些。


    陳嫣的風寒好的很快,一確定沒事,她又承擔下了照顧大舅的工作。當然了,這個工作不是她一個人在做…隻是其他人眼裏看的分明,對於天子來說,不夜翁主做的,和其他人做的,有著截然不同的意義。


    劉啟的手碰到了孩子白白嫩嫩的臉,卻有一些不滿了…從齊地趕回來的時候陳嫣就瘦了一些,現在更別提,小孩子就是要白胖一些才好,健康、可愛!對於長輩來說這大概是一種很普遍的共識吧。


    順手就摸了摸陳嫣的頭頂:“你這孩子要好好吃飯、努力加餐啊!”


    “阿嫣有好好吃飯的,若是不好好吃飯,定有人和阿翁來說,阿翁可曾聽人告狀?”陳嫣反問。這個她真是不虛。每餐飯她都有吃,隻不過吃的很少,並且內心其實一直沒甚胃口。不過她向來是少吃多餐的,所以也看不出什麽問題來。


    真要說胖瘦的問題,也不止是吃飯一件事影響。


    陳嫣想快點結束這個話題,正好外麵來了幾個宦官,搬來了她要的東西,於是連忙道:“我與阿翁煮些冬飲來,和阿翁一起飲用!”


    來的宦官們抬了一張長案,後麵有人將一隻小泥爐放在了長案上,然後陸陸續續有陶釜之類的用具送過來。最後的則是一個宮女,她手中是一個兩隻手大小的方匣。這個匣子用的是很珍稀的木料,一看就知道是好東西,由此判斷匣子裏麵的東西應該很是不凡。


    事實上也是這樣,這裏麵裝的是‘石蜜’!


    說實在的,陳嫣發現有這個東西的時候真心驚訝的不行!這個東西她在古書上看過,其實就是比較原始的蔗糖!


    用此時的野生甘蔗榨汁,然後暴曬或者熬製之類的程序,成為一種雜質很多,相當原始的蔗糖。不用說,甜度、味道、顏色之類的都遠遠比不上後世工藝成熟的蔗糖,但是能在這個時代看到這個已經很讓人感動了!


    這是今年冬天由南越王送來的貢品之一!


    如今漢家雖然名義上統一了中原,但要真正征服四海,還真得等到漢武帝劉徹時期。窮兵黷武是窮兵黷武,導致漢武帝一朝中後期出現了比較大的危機,但也要承認其功績是超前的——北擊匈奴、東征朝鮮、西通西域、南平南越,國家的版權在這一時期擴展的相當快。


    南越其實是當年秦末農民起義爆發時,駐守南越的秦朝將領趙佗自立建立的。後來漢家得了天下,南越也表示了臣服。而對於南越,漢朝到此時也沒有征伐的意思。


    對於一個江南都還沒有開發的國家,南越的土地並不能吸引國家統治者。再加上北方有一個強大的敵人匈奴,南越又路途遙遠,征服所需要的花費和所得是非常不對等的,所以大漢也就默認了這種臣服。


    雖然南越很難說是真的對大漢表示了臣服,不過至少表麵功夫還是做了一點兒的。比方說每過一段時間就會遣使節來長安,再送上一些貢品什麽的。


    石蜜這東西是貢品之一,每回送來的量其實也不能說少。基本上少則三五斛,多則七八斛吧。在漢代,一斛就是十鬥,換算成現代計量單位差不多二三十公斤的樣子吧。若算進貢五斛,也有一百多公斤了。


    一百多公斤的糖,看起來很多了,後世普通人一包紅糖也難吃完。但關鍵是此時的人吃糖少,所以吃到帶甜味兒的東西的時候就會很凶,加入量在陳嫣看來都是妥妥的致死量。而且一百多公斤的石蜜,根本比不上後世的甜度,還有一大堆人來分,再到每個人手裏其實就不多了,很不夠吃…


    陳嫣以前年紀小,沒接觸過南越國的貢品,還不知道此時就已經有石蜜了。這次知道了,立刻申請要分一些——主管的人眼睛都沒有眨一下,除了太後、皇後等重要人物那裏照舊分送,其他有這個份例,要麽減半,要麽幹脆沒有,剩下的都送到了陳嫣這裏。


    小泥爐裏放上燒紅了的木炭,陶釜裏盛上已經碾碎的石蜜,然後放上清水。一邊熬煮,陳嫣一邊攪拌,怕在這個過程中糊掉。一會兒手臂都酸痛起來,便讓人替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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