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情況下,陳嫣的磚廠開始開足馬力生產磚塊。對外,陳嫣並沒有弄出價高者得規定,而是價格始終維持一個比較確定的數值…總之,先到先得吧。


    提前來訂貨的交了定金,就能獲得一份契約,等到排到自己的磚生產出來了,磚廠就會送過去,到時再付尾款。


    不過訂貨卻不是無節製的,磚廠的計劃,隻許訂出下一個季度的生產指標。當然了,按照如今這種效益,產能都是在不斷擴大的,所以生產指標不止能完成,還往往會遠超出。多出來的並不用擔心…效益好的很呐,生產多少就能賣多少,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


    正好,這種多出來的磚可以成為‘機動配額’,偶爾有什麽朋友親戚、不好得罪的人物走後門,想要插隊,就能安排上了。


    所謂磚票,其實就是磚廠和訂貨方簽訂的訂貨合同。


    之所以會取出一個別號,是因為磚票已經開始變成一種很接近期貨的東西了!


    每當陳嫣的磚廠放出新一個季度的訂購合同額度,立刻就會門庭若市。因為大家都隻知道,磚瓦建材現在是有價無市!陳嫣的磚廠就按照普通的行市價格賣,他們隻要轉手,就能賺上一筆了!


    當然了,定金提前付,這對於他們而言是一種損失,因為錢也是能生錢的!這個時間,他們拿這錢本身就可以賺錢了。所以如果非要計較,如果磚瓦等建材按照常規的緩慢漲價,雖然也能賺,但就是小賺。


    想想外麵其他生意,意思不大。


    可如果不是普通漲價呢?比如說今年朝廷要搞個大工程,到時候肯定會耗去大量建材的!少府的生產額度一定會緊著朝廷的工程。甚至那些非少府的作坊,也樂得和朝廷做生意…這樣一來,市麵上普通供應一定會大打折扣!


    供應量少了,但需求並不會降的那麽厲害。這種情況下,傻子都知道會發生什麽——漲價啊!


    投機商這個時候就會行動起來,來磚廠大量訂貨,就等著到時候市麵上的磚瓦應聲而漲。磚瓦漲了,他們手裏的訂貨合同自然也會漲。到時候無論是圖資金快進快出,直接賣合同,還是和磚廠交割,然後再賣貨,都是好買賣!


    這樣一來,訂貨合同可不是就有了期貨的性質!


    陳嫣敢肯定,隻要自己稍微放鬆一點兒。比如說,對外放出的磚票承諾交割時間不是這個季度結束,而是無限延長,手握合同的話,一年、兩年、三年內來兌換磚瓦都可以,磚票的期貨證券屬性會更加強!


    真到了那個時候,自己可以輕易地搞到一大筆錢——如果自己有燃眉之急的話,這倒是個不錯的辦法。


    比如說,放開時限,然後就大規模簽訂訂貨合同,訂貨合同的數目可以超出產能,超出的很多也沒關係。稍微理解一些後世期貨的操作手法的就會知道,不會真的有那麽多人來交割的!


    因為價格是在不斷上漲的,隻要這些人依舊對價格上漲看好,他們有什麽理由來交割呢?就算是自己不想再持有訂貨合同了,也可以把訂貨合同轉給其他看好的人,而新的訂貨合同持有者,如果不是想要修房子,估計會繼續持有合同。


    這些人不來交割,陳嫣就是在用訂貨合同,一塊一尺見方的布帛在換錢!


    甚至再狠一點兒,她可以不收定金,而是收全款!真要是操作成了期貨,投資的人估計也不會計較這個。羊毛出在羊身上,喝酒的難道會在乎酒瓶貴?


    不過陳嫣最後還是沒有選擇這麽幹,即使她最近真有些缺錢了…實在是交通號太燒錢了。陸運海運都是,特別是海運,那是開了好幾個火盆,加倍速了燒的。


    她其實一向有些膽小怕事,別看她做的那些事怎麽看怎麽膽大包天,絕不是膽小怕事的人做得出來的。但其實啊,做這些事會有什麽後果她都是想過的,退路也在考慮之列。


    最後真兜不住了,最差的情形也在可接受的範圍內。


    但有些事,她遲遲不做,就是因為她根本無法預料結果,或者那樣的結果不是她能夠承受的。


    比如說,小麥磨粉這件事。這件事做起來絕對不難,而一旦做了,她絕對可以大賺!倒不是說囤上一批小麥,大發其財。這個辦法笨,而且是在賺不來多少錢,要是被朝廷認為有擾亂糧食市場的嫌疑,那真是得不償失了。


    這件事具體操作起來是另外一種搞法,比如她可以研究一下磨小麥的技術,最好能弄出足夠好用的水力磨坊什麽的。到時候她就辦麵粉廠,效益絕對不開玩笑!


    另外,因為提前知道小麥要大火,她可以提前布局糧食市場,憑借這麽個先機,隻要操作得當,就能在已經相當成熟的糧食市場分一杯羹!


    當然了,具體可以做的也不止這些…可以做的事情多了去了,真要細數,也數不完。


    這麽多的好處,陳嫣為什麽沒有去做?就是因為把握不準這件事的連鎖反應!這可是能夠改變飲食結構的大事——這是必然的,陳嫣要麽不推廣這個,一旦拿出了麵粉這種東西,必然會全力推廣開來,不然的話,拿出來的意義何在?


    飲食結構的改變從來不是小事,即使是在現代社會也是如此!


    因為小麥錨準了金融市場,價格有的時候根本不能體現市場供應,一些以小麥為主食的國家往往深受其害。而主食是稻米的國家,在這件事上就要好過一些了……


    兩千年後是這樣,兩千年前的古代社會就更不用說了!


    牽一發而動全身,陳嫣甚至計算不出會有多大的影響,以至於遲遲不敢動手——她甚至會想,這會不會影響到朝廷的糧草供應,蝴蝶效應,不斷累積之後把漢匈戰爭的結果都給改了?


    雖然她知道這隻是杞人憂天,但類似的擔憂是不會少的。


    說到底,她雖然不記得多少具體的曆史,可也是依賴著‘知道曆史走向’這一‘金手指’的。真要是將曆史改的麵目全非,她也會遲疑——要不要真的去做?她常常會有這樣的猶疑。


    因為這個,磨麵粉的技術雖然一直在研究,真的拿出麵粉這一大殺器,卻始終不在計劃中…因為一旦列入計劃,之後就很難拖延下去了。


    現在的磚票弄成期貨證券也是一個道理。


    陳嫣並沒有多少金融方麵的知識,她自身的經曆簡單又單純,天天都在家裏拍視頻、剪片子而已。絞盡腦汁想的也不過就是新的主題拍什麽好,怎樣才能漲粉,增加收益……


    可是陳嫣看的雜書多,所以她知道著名的‘鬱金香泡沫’,知道類似的東西會帶來什麽結果。


    如果她真的去做期貨了,就是打開了潘多拉的盒子!這個時代的沒有多少關於期貨、股票的認知,更沒有足夠有力的監管體製!她真的弄出來之後,哪怕她自己很有自製力,能夠不貪不冒進,始終將風險控製在可控範圍內,那其他人呢?


    野蠻生長下,學了她的手法,最後弄出‘鬱金香泡沫’,甚至經濟大危機,這難道不可能嗎?


    真要是那樣,她就是罪人了!她知道那樣的事情會給普通民眾生活帶來多大的破壞!


    她在這個時代賺了很多錢,其中有一些手法並不那麽光明正大(很多時候這就是這個時代的規則),但她基本上還是能做到問心無愧地…畢竟她也不是什麽聖母。可是,如果最後真的由她來打開了潘多拉的盒子…她可能會寢食難安,雖然沒有人會覺得她是罪魁禍首!


    別人不知道,但自己知道如果沒有自己,一切都不會發生。


    磚票看起來隻是個小玩意兒,但因為其上有很多亂七八糟的想法,甚至讓陳嫣徹夜思索過…所以真是很特殊了。


    “長安附近的磚窯,今春還有多少磚票呢?”


    “怎麽,你要與人走後門?是欠了人人情嗎?”對於王溫舒的探詢,陳嫣想到的隻是這個。不然的話,閑的發慌了,王溫舒問起磚票來,這門生意又不歸他管!


    “送禮。”王溫舒也沒有太過於解釋,隻是兩個字,陳嫣就心領神會了。


    陳嫣明白了後沒有再多問,直接思考起來,“真要說磚票的話,夏季的磚票都要放出來了,哪來的春季磚票?要麽去拿夏季的,要麽特批一批磚塊來——不知還有沒有剩的。”


    雖然每個季節的產能都會增長,所以機動額度並不少。但正如陳嫣說的,春天都要結束了,就算是機動額度也應該批出去了才對。


    這種事情陳嫣是不會知道的,這雖是她的生意,但她手上生意多了去了,怎麽可能做到事無巨細,全都知道。


    兩人說話間,陳嫣也覺得再呆在梅園意思不大,而且剛剛出汗了,身上怪不舒服的。便道:“我們一道去住處那邊,不過多久也該用饗食了。”


    說著又道:“磚窯那邊兒的事兒找人來問問就是了。”


    說著向身邊的婢女招了招手:“讓人去辦吧!去磚窯尋一個管事來,說我有話問。”


    陳嫣身邊由年輕姑娘組成的秘書班子也漸漸成型了,現在還在磨合當中——姑娘們得對陳嫣的產業了如指掌,並且和各處的大小管事對接。現在還沒有磨合完全,但效果已經初顯了,她說的很簡略,但姑娘們一定能理解她的意思,並且辦的又快又好。


    果然,陳嫣和王溫舒回了陳嫣在梅園的住處,陳嫣洗漱休息一番,和王溫舒聊了一些生意上的事情。數著時辰用饗食,一頓饗食剛剛用完,下麵的人就通傳,是磚窯那邊的管事來了。


    陳嫣讓人撤了剛剛吃飯時的東西,換了地方,去了延伸出去的闊台。此時日光已經變得沒那麽厲害了,在這裏擺了一張挨案,又送上了之前冰鎮好的葡萄酒,王溫舒坐一方,陳嫣做主位那一方。


    陳嫣想了想,本想讓人送個屏風上來,這樣自己就不用正襟危坐,跽坐地難受了。但後來又一想,就算來的管事看到她懶散的樣子又如何呢?先不說會不會傳出去,就算是傳出去,這種名聲上的小小瑕疵又算什麽?


    以大漢貴女們的亂來,這甚至不算事!(不是說所有的大漢貴女都亂來,隻是亂來的那批是真的很厲害)。


    於是屏風沒有送上來,送來的是陳嫣讓製的超大抱枕…與其說是抱枕,其實更像是懶人沙發那樣的東西。再加上一些小枕頭輔助,陳嫣很快造出了一個相當舒適的‘窩’,然後就以時下人能夠瞠目結舌的方式歪著了。


    王溫舒自己是見怪不怪了,但想到磚窯的管事要來,眉頭擰了一下…但最後也沒有說什麽。


    等到磚窯的年輕管事過來的時候,見到的場景就是如此…他因此受了很大驚嚇,迅速地低下了頭——不該看的別看!他的性格雖然是出了名的呆,但卻不是傻的。


    陳嫣看到他的時候還有些印象,輕輕‘啊’了一聲:“原來是你啊…”


    不是陳嫣記性好,磚窯那邊許多管事,偏偏記得這一個,而是這個小管事職位不同…他是陳嫣欽點的,帶著攻堅小組研發新的磚窯的!


    他本名叫王無期,本來是燒陶工,往祖上數也是做的燒陶工,可以說是家學淵源,比一般人可強多了!難得的是他不止有實踐基礎,更有對理論的好奇心。憑借著自己的思考,對燒窯的方方麵麵已經有了不小的研究。


    得到這麽個人才,陳嫣當然是喜不自禁!哪裏還會讓他燒陶,直接做了研究小組的組長,帶著一些幫手搞研究。


    王無期連頭都不敢抬,隻是低聲道:“小人卑賤,不想翁主還記得小人…”


    陳嫣聽他說這話卻是苦笑了一下,她知道,對方說這話不全是自謙自賤,更有一部分是真心話。畢竟他就是個奴仆,就算做工做的好,也不能改變什麽。在這個時代背景下,他的社會地位低的可憐。


    想起這樣的技術大拿在後世會有的待遇,陳嫣真心覺得可惜來著……


    “你是我挑中的管事,我怎麽會不記得呢。”陳嫣打斷了對方,不過聲音很輕,因為她擔心語氣太重會引得對方胡思亂想,“我這裏不同於別處,你們這些有本事的人,向來優待…”


    年輕的小管事一個磕絆都沒打,立刻道:“是了,正是如此了!小人的父親也常與小人說,翁主最有恩德。若不是翁主,小人這等奴工隻能窩在窯口燒陶,受人輕賤。如今倒是管著不少人,出外也有人高看一眼…”


    一半是馬屁,一半是真心——陳嫣歎了一口氣,決定不再寒暄下去了。她想表達自己的善意是沒錯的,可對於這個時代的人來說,首先感受到的並不會是善意,而是負擔。


    幹脆的,陳嫣直接轉換話題,問他:“此次尋你來是有事要問的…讓人去磚窯找個管事,沒想到最後是你來——你知不知如今長安附近的磚窯還剩多少磚塊?”


    陳嫣本來的想法是,問這麽個問題不算難,隻要是個管事就應該關注過吧?所以也沒有指名道姓,隻是讓人去找個人來。但沒有想到來的是王無期,他是管事沒錯,但他早就已經脫離生產一線了啊!整天搞研究的人,就算是在磚窯那邊搞研究,也不一定知道這些生產上的事情吧?


    好在王無期沒有陳嫣想的那麽‘不知世事’,聽她問這個,很快答道:“若是問今春還有沒有剩的,實是無有了…就算是多出的那些,也散了出去,畢竟夏日的訂貨也要開始了。”


    陳嫣點了點頭,對身旁一直沒說話的王溫舒道:“真要用這個,便去拿夏天的磚票罷!”


    說到這裏,事情也就完了,最多就是叮囑王無期,讓磚窯那邊留一些夏季磚票。不過陳嫣也好久沒有關注過磚窯那邊的研發進度了,正好王無期送上門來了。便問他:“近日新式磚窯可有進展?”


    原本一副呆呆技術宅樣子的王無期一下臉紅了起來,似乎是激動的,他早就等著陳嫣問這個了!


    大聲道:“翁主!半月前新築的磚窯中有一種,已經極好了!”


    第171章 有女同車(4)


    “翁主, 正是這裏了!”磚窯這邊的管事十分殷勤, 領著陳嫣來看半個月前投入使用的新磚窯。當然了,說是磚窯,實際上並不是用來燒磚的, 而是瓷窯!隻不過外麵的人都不知道陳嫣的心思而已。


    對於此時的人來說,燒陶和燒磚當然是有區別的, 但說實在的,區別有限。很多技術都還在原始階段,解決了有無的問題, 但要說細分類、更精致一些, 那是沒有的。


    而陳嫣在一開始的時候讓王無期研究磚窯,就有兩個目標!一個是設計出更合適的磚窯, 現在的磚窯實在是太不科學了!陳嫣當時隻看了一眼,憑她完全外行的角度都知道,隻要稍微改動一下膛室的結構,就能一爐出更多的磚了!


    這都不是物理上的問題, 純粹是空間利用上的問題!


    簡單來說,現在的水平太差, 所以可改動的餘地就大!隻不過現在的人很少有發明創新的想法, 此時工藝精湛的工匠大多數奴工, 反正對於他們來說做以前的工作是這個待遇,搞發明創新也隻是那待遇, 誰會有動力呢?


    再加上思維習慣了照著以前的做, 沒有創新的習慣, 就算有心創新也很難了。


    沒辦法,陳嫣隻能在自己的產業裏訂下規矩,重獎那些有技術貢獻的人。有錢能使鬼推磨,堅持下去總會有回報的。不過這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不可能她這裏喊聲口號,立刻就有成果了。


    現階段的話,雖然偶爾也有一些創新被提了出來,但都是一些意義不很大的…陳嫣並不著急,這才剛剛開始呢!


    磚窯的改進是一方麵,這上頭進展的比較順利,讓陳嫣名下的磚廠享受到了很大的紅利——用新式磚窯燒出來的磚成本要低不少,可是她依舊是按照市場價賣的,磚瓦的利潤本身可就不低啦!


    相比之下,陳嫣組建研發小組的第二個目的,瓷窯,這上麵的進展就慢很多了。


    這和此時的窯爐主流方向有關,此時的窯爐擅長燒比較厚重的東西(幹脆說,其實就是這樣技術含量比較低,畢竟厚實的都不容易燒壞)。相比之下,磚塊什麽的可比陶器、瓷器好伺候多了,所以窯爐在燒磚上比較擅長也是正常的。


    困難是困難,陳嫣卻沒有放棄的想法…現在瓷器還未出現,庶民用陶器,貴族用漆器和青銅器。如果瓷器能夠橫空出世,一方麵是將華夏製瓷提前了,另一方麵也確實是個好生意啊!


    到時候估計還要培養市場,剛開始的時候小民哪裏願意多花錢買瓷器!事實上也是這樣,即使是原本曆史上的明清時期,用不起瓷器,隻能用粗瓷、劣瓷,甚至陶器的窮苦人家,不是還有好多麽?


    而貴族這邊,瓷器要和漆器爭搶市場…雖然說瓷器本身很能打,競爭力超強,陳嫣並不擔心它成為最後的勝利者。但是這要花多少時間呢?改變一代人的消費習慣、價值取向…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就算陳嫣有一些營銷、推廣的法子,也覺得這件事很難辦。


    但還是那句話,前途是光明的!她比誰都清楚這門生意的前景,即使是市場還沒有培養成熟,也足夠她吃飽喝足了——主要是沒有人和她競爭這門生意,所以即使市場剛剛開拓,那也很了不得了。


    陳嫣重視瓷器,而想要得到瓷器的話,首先就要改造現在的窯爐!事實上,能不能從燒陶變為燒瓷,除了原料改變,其他重點就在溫度!達到溫度之後就能出現釉麵。而窯爐正是決定窯內溫度的最重要因素!


    當然了,燃料應該也有一些作用…但現階段確實是窯爐的設計影響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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