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漸不可聞,陳嫣感覺到手上的力量一鬆,驚惶地抬頭:“侍醫!侍醫!”


    她不知道該怎麽說,隻會叫人了。而侍醫趕緊爬到太皇太後一邊榻前,拿出一朵羽毛試了試鼻息。良久,低聲道:“太皇太後…”


    不多時,有宮人離開內室,向外麵等著的一幹劉姓宗親宣布:“太皇太後崩了!”


    一時之間哭聲一片!所有人今日過來都稱得上有備而來,不多時,不少人就哭出了上氣不接下氣,悲痛欲絕的樣子。


    宮中上下都動了起來,這些貴人們可以‘專心傷心’,可宮人不行!現在才是真正忙碌起來的時候!太皇太後,影響了這個國家幾十年的女人去世,無論怎樣,這一場葬禮可小不了!


    治喪的事情有太常專門統籌,朝中其他大臣也要參與,可最終去做事的少不了宮中宮人…各種事情繁雜,隻要錯了一點點,就是丟掉性命!


    與此同時,也有人通知前朝…可以準備治喪了。


    建元六年,五月,丁亥日,太皇太後崩。


    一個時代終究是過去了。


    第188章 漢廣(11)


    太常是自上古時期就設立的古老機構, 隻不過不同時間的名稱有些許變化而已。但總體說來都是負責禮樂社稷、宗廟禮儀這一類事務的, 重要皇室成員的喪葬儀式之類當然也是他們的職責範圍。


    但今次是太皇太後崩, 情況不同尋常, 作為孝文皇帝的皇後,孝景皇帝的母親, 當今天子的親祖母,其尊榮不同於尋常!尤其是大漢以孝治天下, 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至少表麵上要無比隆重才是!


    所以除了太常之外, 外朝大臣很多都進入了‘治喪委員會’, 包括‘三公’,丞相、禦史大夫、太尉三人,他們也在其中忙前忙後。三公中的丞相許昌,禦史大夫莊青翟尤其驚惶…他們因為太皇太後的安排得以登上三公之位,如今太皇太後駕崩, 他們將來要如何呢?


    可不管心裏怎麽憂慮,表麵上還是要做好自己的事情,現在給太皇太後治喪就是頭等大事!


    太皇太後入主長樂宮多年,在皇室中輩分高、威望足, 她這一過世, 凡是住在長安的劉氏宗親, 無論男女老少, 都是要來哭靈的。另外, 地方上的劉姓諸侯王們也在全力地往長安趕…趕不趕得上太皇太後下葬?怎麽也得想辦法趕上才是!


    此時停靈的宮殿內已經是哭聲一片, 每個人都爭先恐後地表現哀戚,唯恐落後他人一步!這是做給別人看的…就是要表現自己對太皇太後的尊重。太皇太後是看不到的,但活著的人可以看到!


    陳嫣在一個比較靠近的位置哭靈——按規矩來說,這個位置輪不到她,她都不姓劉了。但她的母親大長公主劉嫖是太皇太後唯一活著的兒女了!自然輪到一個極近的位置,陳嫣還未婚嫁,都是跟著母親行動的。和她同等待遇的還有兩個兄長,陳須和陳蟜。


    兩個兄長在早些年年紀不大、還可以比較自如出入宮廷的時候,還是見過外祖母很多次的,但後來就很少進宮了,論及親近,可能也就是比一般的皇親要強。此時太皇太後去世,他們的傷感有限…或許悲傷更多是因為又沒了一個靠山吧。


    陳嫣和這兩個兄長接觸也不多,隻能感覺出兩個人不算壞人,算是大多數長安貴族子弟的普遍寫照。沒有多壞,可也很不靠譜,偶爾也會借用權勢做一些不是那麽好的事情……


    彼此之間沒有什麽共同話題,自然關係越發疏遠——不過今天疏遠不疏遠的也沒什麽,也不會有人在今天偷偷摸摸說小話。要是被殿內太常安排的官員發現,恐怕就要治罪!


    這就是此時了,貴族們可以做很多事,一些明顯的犯罪沒有太多人追究,可要是在禮儀、規矩上麵做錯了,立刻就能招致嚴厲的懲罰。陳嫣曾經為此不解,但在這個時候生活日久,她也明白了…這個時代階級分明,而要維護這種階級,使之堅不可摧,就得有一整套的無虛文化為之服務!


    禮儀規矩正是其中的核心啊!


    所有人都在哭靈,陳嫣沒怎麽出聲,隻是時不時淌下眼淚來。旁邊的人都沒有注意到陳嫣的情況,因為都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有的人是真的哀戚,有的人則是表演。


    但在不遠處一個宦官注意到了,趁著其他人不注意,小心退出了殿內,去到另一間宮室,向天子說明了這情況——劉徹也有哭靈,不過是過一會兒去一次。畢竟他是皇帝了,就算不說皇帝的地位讓他可以獲得一些特權,就算從實際出發,他也做不到一直在那裏哭靈。


    國事並不會因為太皇太後崩就消失掉,一些不那麽重要的當然可以推後,但有一些一定要處理的,始終還是得處理。


    聽小宦官說起陳嫣的情形,劉徹眉頭皺了起來。有心想做些什麽,但又發現沒什麽可做的。


    現在正是太皇太後大喪期間,哭靈哭個幾天幾夜並不稀罕!一般來說,每天每個哭靈的貴人也就能喝碗清粥,有的人為了表示自己的哀戚,會一直水米不進(這是表示自己難過的飯都吃不下、水都喝不了了,和‘披麻戴孝’有差不多的含義,那是表示自己都傷心難過地沒心思修飾自己了)。


    陳嫣現在這麽傷心,劉徹也沒有什麽好辦法,甚至無法讓她舒服一些…內外都看著呢,這場喪事要是有人表現不好,立刻就能背上不好的名聲!對於陳嫣這樣的貴女來說,平常再驕橫跋扈也不會有人放在心上,可要是這種場合出了紕漏,那才是真的大問題!


    “多看著一些,若不夜翁主有什麽不好,立刻去傳侍醫。”這種哭靈的場合要進行幾天幾夜,吃的又很少,甚至沒有!對於這些體力極差,身體不好的貴族來說,倒下一兩個也沒什麽稀奇的。


    所以侍醫們也是一直準備著的,一旦有哪個貴人不好,抬下來了,就得醫治。


    到了傍晚,有宮人送來了清粥,有人喝了,有人沒喝(這才第一天,還有體力,可以強忍著饑餓,表達自己的哀戚)。


    對送到自己麵前的清粥,陳嫣隻是擺了擺手。送粥的宮女原本就是長信殿太皇太後身邊伺候的,認識陳嫣。想要說一兩句勸說的話,但到底怕在今天這個場合惹事,便默默地端著粥,原封不動地回去了。


    這個消息當然也被劉徹知道了,當即把一份書簡給扔回了書案上:“這傻女子!再沒有比她更心眼實的了!”


    其實有好些和陳嫣一樣水米未進的,但在人的心從來都是偏的!其他人在劉徹那裏就是假裝,而陳嫣卻是實實在在傷心難受。


    “韓讓,下回讓你的人給阿嫣送粥!”劉徹生氣歸生氣,卻無法正大光明地做什麽。


    “是!”韓讓連忙應下。


    第二日又是一整日地哭靈。


    陳嫣從來沒有一次像此次一樣,跪的那麽‘實在’。一般來說跽坐、跪坐地久了,肯定是會腿腳麻痹的,時人也知道這個道理,所以會想辦法再跽坐的時候偷懶,而不會實實在在地真一直跪著!


    陳嫣就更偷懶了,她除了在外的場合,平常是怎麽舒服怎麽來的,跪坐於她是很少的事情。而這極少數的跪坐,她也是想盡辦法降低強度…


    然而這次,她就是實實在在跪著,甚至一動不動。


    她真的有這麽傷心嗎?其實不見得。再傷心也不會比幾年前劉景駕崩時更傷心了,但即使是那個時候她也從沒有想過要傷害自己的身體。


    這一次,與其說是傷心,還不如說是一種‘自虐’。


    她的身體?那還有什麽可在乎的…反正她的人生,她的一切都不由自己支配了,不必珍惜,這大概類似破罐子破摔了。


    而且陳嫣對麵就是姐姐陳嬌,她幾乎是一抬頭就能看見…每當看到陳嬌,陳嫣心中就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愧疚。


    陳嬌是愛劉徹的,陳嫣對此一清二楚!平常她還和大姐一起罵過‘小妖精’們(雖然陳嫣知道,最大的問題其實在劉徹身上,在這個時代身上,但陳嬌是不會在別人麵前罵劉徹的,她隻會在劉徹跟前鬧。自己不會罵劉徹,自然更不會讓陳嫣罵了)。


    當時的自己是多麽的同仇敵愾啊…現在呢,自己也有可能成為其中的一員,即使這不是自己願意的…這又算什麽?


    人在被自己良心折磨的時候,自虐反而會讓心裏好受一些…就好像自己得到了懲罰一樣。


    等到第二日,沒有喝水進食,甚至昨晚一夜都守在這裏的陳嫣已經臉色白的嚇人,連一絲紅暈都沒有了。


    有宮人來送清粥,她卻還是擺了擺手。身體是饑餓的,想要吃東西,想要休息,但心裏的苦徹底壓製住了這些,反複喉頭有什麽東西塞著,根本吃不下食物。


    “翁主好歹用一些罷!皇上十分擔憂翁主呢!”小宦官心裏著急了,趕緊低聲勸說道。


    小宦官卻不知道,正是這一句話刺激到了陳嫣…原本還有可能沾沾唇,現在她是真的碰都不肯碰了——原來、原來劉徹一直派人監視她!


    這就是人心了!現在的陳嫣對劉徹隻有害怕和防備,所以無論劉徹做什麽,她都隻能往不好的地方去想。


    對於現在的陳嫣來說,劉徹就是最大的刺激源——她幾乎就像每一個叛逆期的青少年一樣,劉徹越是不想她做什麽,她就偏要做什麽!她無法真正反抗劉徹的權威,於是在其他事上變本加厲!即使這麽做是以傷害自己為前提。


    陳嫣假裝沒聽到那小宦官說的話,隻一直低著頭,也不去接那碗粥。這小宦官也不可能在眾目睽睽之下硬灌陳嫣,心裏著急,可在僵持了一會兒,其他人也往這邊看的時候,他隻能退了出去。


    韓讓就等在殿外,看到原封不動退回來的粥,臉色一下就垮了:“怎麽這等小事都辦不好?要你何用!”


    “韓常侍…這、這小人也沒法子啊,不夜翁主不願接,小人總不能喂…殿內那麽多貴人…”韓讓在這些小宦官們麵前一慣都是好脾氣的樣子,所以這個時候小宦官還敢辯解一兩句!一般情況下,這種時候都是隻管認錯的,少有人會去辯解。


    辯解又有什麽用?就算辯解的有理,最終也不可能免了自己的罰。甚至因為這種‘不聽話’的表現惹到上級,可能會加重處罰呢!


    韓讓這回卻沒有好脾氣了,冷冷地瞥了這小宦官一眼:“這樣的話你與陛下去說?”


    說完轉身就走…雖然沒有說恐嚇威逼的話,但這種不說比說了還讓人害怕,因為根本不清楚有什麽等著自己!小宦官打了個寒戰,連忙小跑步跟上韓讓,跪倒在韓讓腳邊,哀求道:“韓常侍、韓常侍,可憐可憐小人,指條活路給小人罷!”


    韓讓卻扯了衣擺,根本不理這小宦官。


    平常他人是和善,因為他知道那些尖酸刻薄的人大多不會長久,有個好臉色就能多結一些善緣,說不定將來就能用上,何樂而不為呢?但現在的情況卻不同了,如今多做一件事就可能引火燒身!


    這種時候多說多錯,少說少錯,他當然就選擇明哲保身了。


    韓讓作為劉徹身邊第一近身之人,很清楚現在的天子心情不好,非常不好!嫣翁主的拒絕、太皇太後的突然離世、朝堂上蠢蠢欲動的幾股勢力、宮廷中的暗潮洶湧…這些東西一起堆了上來,心情能好就怪了!


    此時,但凡有一點兒事兒,都足夠天子發怒了!天子之怒,不說流血漂櫓了,至少要了幾個卑賤宮人的小命是再容易不過的。韓讓也知道,這個時候能讓天子心情轉好的人隻有一個,那就是嫣翁主!


    隻要嫣翁主能順了天子的心,天子遇到再多的事情也不至於如何——說白了,那些勾心鬥角、爾虞我詐、波詭雲譎,雖然麻煩又討人厭,比之平常不知鬧騰了多少,但依舊沒有跑出一個皇帝的日常…


    若是天子心情愉悅,這些事情又怎能幹擾到?最多就是辛苦一些而已。


    可是世事就是這麽寸!其他女子做夢也想嫁的夫婿,嫣翁主偏偏不想嫁!雖然早知道嫣翁主可能如此,但韓讓想到之前嫣翁主在上林苑拒絕天子拒絕的毫不猶豫,還是心中倒抽一口涼氣。


    他當時真心捏了一把冷汗,不是為陳嫣——他知道,天子不可能對嫣翁主動手,隻是天子可以對其他人動手啊!


    這樣一想,就真的十分可怕了。


    天子沒有後來爆發出來,大概是遇到了天皇太後的事情…其他事情就都暫且靠後了。


    歎了一口氣,韓讓最終還是去向劉徹稟報這件事去了,這種事瞞是瞞不過的,隻能照實說了。其實他是不想成為這個稟報者的,隻不過現下這種情況也是躲不過去的。


    就在韓讓一腦門子官司,心裏壓力山大的時候。陳嫣這邊也並不好過,她已經覺得有些頭暈了…這幾年她的身體越來越好,又因為她自己很注意自己的飲食、作息、運動、生活習慣等等,身體甚至表現的比絕大多數貴族少女要好得多。


    她很有自信,再養個幾年,她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健康寶寶了!


    但現在的話,她到底小時候底子有些虧,現在又進入了她身體相對不好的夏日。


    劉徹那一天向她攤牌,她受到了極大的驚嚇,心理壓力是很重的。然後就是外祖母去世,悲傷難過。而現在,連續的不吃不喝、跪坐、流眼淚,再加上各方麵心理壓力…


    她已經到達極限了!


    送清粥的宦官走了,她心裏放鬆了下來,而這一放鬆,立刻就是頭暈眼花。她沒有多想,這麽久水米不沾,低血糖什麽的,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於是咬著嘴唇強忍著頭暈目眩,以及背後陣陣泛出的冷汗。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好像已經習慣了這種眩暈,背後的冷汗也出完了,身上逐漸回暖。


    眨了眨眼睛,陳嫣又低下了頭。


    而就在此時,臉上一陣發燙,好像是血液忽然上湧到了頭部一樣。陳嫣的意識模糊了,最後的最後,好像隱隱約約聽到周圍一陣驚呼。


    劉嫖是背對著陳嫣的,哭靈期間當然察覺不到的小女兒的情況。第一個發現陳嫣不對勁的是陳嫣對麵的陳嬌,陳嬌這期間不隻是哭靈而已,還要照管很多事情,所以聽到底下人稟報過,妹妹一直不肯吃東西,臉色也蒼白的厲害。


    她心裏很擔心,但又無法做什麽,但在哭靈時總會分出一些注意力給陳嫣。隻見陳嫣又拒絕了吃東西,心裏的擔心立刻加重。


    沒過多久,陳嫣毫無預兆地倒下了,她是第一個看到的!


    太皇太後的靈堂前誰敢喧嘩?眾人注意到這個情況也是壓抑著驚呼的,立刻叫來宮人,將陳嫣安置下去——劉嫖和陳嬌心裏很擔心,但也不能因此跟著去照看,隻能趁著宮人攙扶陳嫣下去,迅速叮囑了兩句。


    劉嫖、陳嬌母女當然是擔心的,同樣看到這一幕的南宮公主卻撇了撇嘴,低聲道:“裝模作樣!”


    聲音壓的很低,能聽到的隻能是左手邊的平陽公主和右手邊的隆慮公主。對此,年紀最大的平陽公主並不說什麽,她做事向來妥帖,當然不會在這種事情上發言。而隆慮公主則是不置可否…相比起沒怎麽和陳嫣打過交道的二姐,其實她更了解陳嫣一點兒。


    她知道陳嫣的性格,她不是個會在這種事情上做戲的。不過她和陳嫣的關係也談不上好,當然不會為她在自己親姐姐麵前辯解。


    劉徹聽聞陳嫣昏倒則是比較靠後的事情了,因為這件事發生的時候劉徹正在和丞相等人商量事情,說了的,不許人過來打擾。等到事情說完,已經是深夜了。


    這個時候宮人前來稟報,劉徹‘唬’地站起身:“蠢材!這等事該早些稟報才是!”


    背著手,快速往外走,依舊在罵人:“你等有何用?讓多多照看嫣翁主,卻是什麽都做不成!”


    對於天子的責罵,宮人們早就鍛煉出了唾麵自幹的本事,始終是低著頭認錯,一幅‘罪該萬死’‘萬死不辭’的模樣。這樣態度最能熄滅天子的怒火,天子罵罵咧咧一會兒之後,也就平靜下來了——當然,這也是因為暫時安置陳嫣的宮室到了。


    劉徹才走進去,一大群人就要跪,被他揮手阻止了:“如何,不夜翁主如何了?”


    一個侍醫打扮、發須皆白的男子道:“不夜翁主的脈象來看,一則,是身子虛弱,水米未進,跽坐過久,以致血脈不暢。二則,就是心中憂懼過度,發之於外…”


    劉徹聽的認真,眼睛看向躺在榻上的陳嫣——臉色蒼白的不像話,總是紅潤潤的臉頰連一絲血色也沒有。嘴唇也幹燥慘白,有咬傷的痕跡,是自己弄的…就算是陳嫣小時候身體不好的時候,也沒有這樣狼狽。


    說起來,這算什麽嚴重呢?別看樣子是淒淒慘慘,實際上宮中女子常常生病,比這虛弱的樣子劉徹也見過。但…但那個時候他的心情其實沒什麽波動,或許一開始的時候有一兩分憐惜,但隨著時間一長,憐惜之情也用完了,隻剩下不耐煩。


    但現在他就覺得難受,這讓他想起父皇駕崩那一回的事情…阿嫣同樣是如此虛弱,如此無力。


    “…憂懼過度?”阿嫣…你到底是因為什麽憂懼過度,難道隻是因為祖母去世?劉徹發現自己不敢深想,一旦深想隻會更加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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