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這些噢。”蘇茜把碗給阿爾德羅看,“再多沒有了。”


    “沒關係沒關係,”龍樂陶陶地用尾巴拍了拍地麵,它湊近去看看碗,立即心滿意足了,“比艾蘿多,真好,我贏了!”


    蘇茜:該怎麽說,這個勝利好像有點廉價啊。


    她將碗放在地上,隻見阿爾德羅高高興興地把碗圈起來,試圖用爪子戳裏頭的食物。


    相較於骨龍的爪子,那隻玻璃碗實在太小了,但龍絲毫不介意,饒有興致地反複嚐試著,尾巴無意識地甩來甩去。


    蘇茜走回酒館,去櫃台後拿飲料。


    她打開係統商店,隔著半透明的屏幕看了看拉斐爾。死亡騎士已經收拾好方才的狼藉,如今正站在門口,望著外麵正忘我“奮戰”的骨龍,不知在想些什麽。


    蘇茜:“拉斐爾。”


    死亡騎士聞聲轉過臉來,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嗯?”


    蘇茜一麵在商店界麵中挑選著飲品,一麵像是自言自語地說:“你看,艾蘿能吃東西,阿爾德羅也能吃東西……”


    她將兩罐啤酒“哐”地放在桌上:“所以,一起吃晚餐吧!”


    拉斐爾愣怔了一瞬,他歪了一下腦袋,笑著拒絕道:“亡靈不需進食的。”


    “那也沒關係——”蘇茜打斷死亡騎士的話,她走過去,將飲料遞給對方,伸出食指貼著鼻尖,“一次就好,就當歡迎新人吧。”


    不遠處,艾蘿抬起腦袋,嬌聲嗲氣地叫喚了一聲。


    拉斐爾看看貓,又看看蘇茜。貓走過來蹭了蹭他。


    終於拉斐爾歎了口氣,抱著飲料朝長桌走去:“好吧,如果是您的要求。”


    凱文開了一罐啤酒,倒進杯中。在數日之前,這位年輕的侯爵次子做夢也沒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會與死亡騎士坐在同一張桌上。


    他有些緊張,握著酒杯的手微微顫抖,頓了一會兒才認真地說:“前輩,我敬您——”


    他話沒說完就被打斷了。


    巴赫舉起酒杯:“喝了這杯酒,我一定會變成最厲害的死靈法師!”


    弗蘭克大聲嚷嚷:“活的!居然活的死亡騎士!我騎過龍!我跟死亡騎士喝過酒!我要寫進歌裏唱到全大陸都知道!”


    蘇茜:怎麽回事心大的人會互相吸引嗎!


    蘇茜:還有活的死亡騎士是什麽奇怪的東西?


    冰鎮過的酒水有著豐富綿密的氣泡。亡靈沒有味覺,拉斐爾嚐不出啤酒的味道,隻能感受到冰冷的泡沫在口腔中迅速化開。


    他其實不常去想過去的事,但這時候突然就記起了一點。


    ——“■■者,我敬您,願您的劍鋒所指處將永不熄滅,願您若星辰般常勝不敗。”


    在許久許久以前,似乎有人這麽說過。


    拉斐爾垂下眼,那時候的酒的味道他已經幾乎記不清了,但是有一件事是可以確定的。


    那就是。


    他最終並沒有常勝不敗。


    晚餐的後半程,巴赫醉倒桌子底下。


    死靈法師的酒量爛透了,沒喝幾杯就抱著桌子腿感激涕零,噫噫嗚噫:“是肉啊嗚嗚嗚,我居然又吃到新鮮的肉了嗚嗚嗚。”


    弗蘭克也好不到哪裏去,他從壁爐的角落摸到一把七弦琴,便醉眼惺忪地彈唱起來。他唱著唱著便跑了調,艾蘿從他身邊溜達過去,被他一把撈起來蹭了幾下。


    小貓嫌棄地喵喵叫著,伸出細細的爪子去推行商的臉。


    最後由凱文將兩個醉成一團的新同事搬回去。


    員工樹舍並沒有開放新的房間,他花了一會兒功夫才把兩個人扔到床上去,然後打開窗戶散散酒氣。


    這真是個非常奇妙的組合,必然是屬於秩序善的授勳騎士臉色有些複雜:“我從沒想過有一天我會和死靈法師睡一屋。”


    蘇茜:“……反正你們都一起喝過酒了。”


    蘇茜:“說不定明天他醒來會從床上嚇飛。”


    安頓好生靈員工,蘇茜轉頭去收拾其它的。


    巴赫的亡靈仆從被拴在外麵,腐敗領主身上劇毒的體#液會汙染土壤,還是離農場和牧場遠一些,灰燼刺客看上去可以用來進行收割。


    然後她可以再去研究一下那個流動攤販,這次記得把龍關在外麵——


    或許是(並不存在的)酒精作用,蘇茜步履輕快,嘴上哼著輕快的調子。


    拉斐爾看著她,突然說道:“您看上去心情不錯。”


    “啊,這個。”蘇茜一麵將新的蛋放進圍欄裏,一麵說,“我以前其實不太喜歡這類活動,到今天突然覺得,熱鬧一點也不錯。”


    她撓撓頭,望向被濃霧籠罩的黑暗,感慨道:“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能把這裏建成真正的城鎮,一定很有成就感——”


    拉斐爾看著她。


    像是過了很長的時間。


    死亡騎士說:“會有這麽一天的。”


    他端起酒杯:“我敬您——”


    蘇茜深吸一口氣,她走過去,拿起另一隻酒杯,與拉斐爾輕輕碰杯。


    澄黃色的酒液在杯中晃動。


    熄滅的光將重新亮起。


    第23章 開業第二十三天


    北境。


    極冬領。


    極冬領沒有春天。每一年,隻有到了盛夏時節,陽光才會化開冰雪,帶來短暫卻蓬勃的生機。


    這裏幾乎已經是大陸的最北端,再往北便是終年的永凍土層。


    小艾米在針葉林間搜尋。


    春季已經走到尾巴上,白天的時間逐漸變長,但鹿群還沒有回來,林間偶爾有過早醒來的兔子,尋覓著埋在雪下的草根。兔子的皮毛與雪一樣白,它們膽小而敏捷,警惕著可能出現的捕食者。


    小艾米一無所獲。


    她還沒到能被稱為獵人的年齡,無法像村裏的長輩那樣,輕易地在白茫茫的林地裏搜尋到那些狡猾的獵物。


    這個孩子朝遠處射出一箭,但那隻覓食的雪狐狸輕盈地躲開了,它用後腿搔了搔皮毛,幾步鑽進樹林後。


    小艾米追上去,但狐狸的身影早已消失了,有隻雪鴞飛了過來,落在她頭頂的樹枝上,嘶啞地叫了兩聲,又很快飛走了。她沮喪地將箭撿起來,坐在地上,抹了把眼睛。


    稀薄的日色逐漸淡去,屬於極冬領的短暫白天就快結束了。


    小艾米喘了口氣,重新站起身,再度朝林地的更深處走去。她沒有太多時間休息,母親和弟弟還在家裏等著他。


    她的父親在今年秋天追趕鹿群時遇到暴風雪,再也沒能回來。雖然村裏的長輩接濟幫忙,但熬過了漫長的冬季,其他人家中也很難再擠出富餘的食物。小艾米是長姊,在年幼的弟弟因為饑餓而哭泣的時候,偷偷帶著父親的弓箭,來林地裏碰碰運氣。


    但她到底太年輕了。


    成年的北境獵人,他們的獵弓能夠射穿雪林鹿的頭顱。再過兩年小艾米或許可以,但現在她隻能勉勉強強地拉動弓弦,射不準一隻在雪中奔跑的兔子。


    時間逐漸推移,林地的陰影密密匝匝地壓了下來,冰冷又沉重的水汽彌散在呼吸間。


    小艾米又停了下來,肩上的弓有些沉重,她有點兒背不動。這個小獵人第一次在外麵逗留到這麽晚,此時有些彷徨和驚慌,林子裏傳來呼呼的風聲與鴞鳥的啼鳴,她緊緊握著自己的弓,一腳深、一腳淺地在雪中走著。


    她看到了火光。


    眼前出現了一間伐木人小木屋,木窗中透出暖黃色的燈光。


    小艾米愣住了,她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再看過去,屋子裏麵的燈火仍然溫暖明亮。可這個時候,林子裏是不該有伐木人的。


    但這小孩子實在是累壞了,她猶豫了隻猶豫了一會兒,就走過去,推開木屋的門。


    溫暖的熱氣撲麵而來,頓時融化了周身的寒意。


    小艾米傻傻地站在門口,看著屋子裏的景象。


    地爐正溫暖地燃燒著,爐火上正煨著一鍋燉菜,地上還放著幾隻罐子,三個人正圍坐在地上,聚精會神地看著手中的紙牌。


    聽見聲響,正對著門的少女抬起頭來,臉上露出一絲驚訝的情緒:“誒?小孩子?這裏也會有小孩子嗎?”


    流動攤販的出現範圍是“大陸各地”。


    這個“各地”的範圍非常靈性,於是第二次開窗,蘇茜見到了廢棄礦山的遺址,第三次則是荒郊野嶺,反複幾次之後,她意識到自己第一次開出正常街市裏是多麽難得。


    蘇茜:……可惡,怎麽覺得自己好像浪費了一次珍貴的歐氣,怪阿爾德羅。


    而這一次,她推窗見到了外麵的茫茫雪嶺。


    蘇茜:行叭,看來又是無功而返的一天,習慣了。


    這次的窗戶開在一間木屋中,屋子中央還有地爐,莫名的有種居家生活氣息,蘇茜索性在屋子裏做晚餐。


    此時還沒到開飯時間,無所事事的行商和死靈法師過來湊了桌牌局。


    鬥地主,這兩位朋友在娛樂上實在天賦異稟,無師自通。


    弗蘭克更加見多識廣,見懵頭懵腦的小孩,不禁挑了下眉:“這時候北境還沒化冰吧,你這小鬼怎麽會跑到林子裏來?”


    小朋友驟然鬆懈,頓時就有些站不穩,哆哆嗦嗦:“我、我來林裏找點吃的。”


    蘇茜:……


    她看看這顯而易見就是個小學生年齡的小朋友:噫,怎麽回事這個世界生存壓力這麽大的嗎???


    為什麽這些看上去明明年紀不大的人都活得那麽辛苦啊?!


    “北境沒有這麽小的獵人。”


    凱文出現在窗邊,他看了看窗台,躊躇了一下才翻過去,然後問小艾米:“你的家長呢?”


    小孩子眨了下眼睛,眼淚就落下來了,骨碌碌滾過凍傷的臉,她抽抽搭搭地說:“爸爸不在了,媽媽生病了,我、我沒告訴她,自己偷偷跑出來的——”


    蘇茜:唉。


    她關掉顧客簡介,盛了碗熱湯遞過去:“好啦好啦,先吃點東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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