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紅日冷冷一笑:“錢大俠,你還有什麽高明的計謀,不妨使出來。”


    錢麻子沒有生氣,顯得很平靜:“想必你是個不怕死也不怕困難的人。”


    李紅日的胸脯一下向前挺出三寸:“當然!”


    錢麻子點點頭:“那好。從現在起,你跟著我和楚姑娘,以後發生的事情會讓你明白的。待到你親眼所見、親耳所聞時,你就會知道楚姑娘並沒有騙你。不過,有一件事,想請你幫忙。”


    他指了指楚合歡道:“楚合歡和楚家的安危,從現在起,由你負責。”


    李紅日和楚合歡不禁互相看看,又都轉開了眼睛。


    “而且,以後有什麽行動,由我指揮。請李公子暫時委屈一下,切莫發號施令。”錢麻子邊說邊往門外走,“現在我要去找一個老朋友聊聊天,請楚姑娘把所有事情都告訴李公子,讓他先有個數。”


    李紅日和楚合歡麵麵相覷。


    錢麻子在彎彎曲曲的小巷裏繞了好長時間,才在一家門口停了下來,敲了幾下門,聽著裏麵的罵聲和腳步響。


    陳舊的門板一下打開了,一個醉意正濃的腦袋探了出來,罵道:“誰他……他媽的吵……吵……吵老子?”


    錢麻子一閃身擠了進去,用腳後跟踢上門,一把揪住那人衣領,冷笑道:“你敢罵老子?”


    那人瞪大了醉眼,左瞧右瞧,借著廂房門口透出的燈光,湊近瞅了半天,才哀叫一聲:“俺的娘啊!”


    錢麻子拎著他進了廂房,徑自坐到桌邊,才將那人放下。


    那人一骨碌跳了起來,滿臉堆笑:“麻子,上好的高粱酒,來二斤?”


    “我已經戒酒了。”


    錢麻子冷冷道,看都不看他。


    那人一怔,旋即捧腹大笑起來,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麻……麻子,你要能戒……戒酒,嘿嘿,老子就……能戒飯,戒……戒老婆!”


    紅影一閃,一個風韻十足的中年婦人風風火火地衝了進來:“你敢!”


    錢麻子一下站了起來:“嫂子你好。”


    中年女人滿麵春風地衝他擺擺手:“你坐你的,我自和這死鬼算帳。”


    那人酒意已經全嚇沒了,拚命打拱作揖:“好祖宗,親姑奶奶,我什麽都戒了,也不敢戒你呀!”


    “你隻是不敢是吧?”


    中年女人叉著腰,威風凜凜,嗓門大得能喊醒十條街的人。


    “不是不敢,是……是不願意戒……戒你,嘿嘿,嘿嘿……”那人笑得簡直比哭還難聽。


    錢麻子連忙上前打圓場:“花大嫂這麽美麗動人的女人,誰見了都會動心,任大哥怎麽舍得戒你呢?剛才是任大哥和我開玩笑,說著玩的。還請花大嫂高抬玉手,放任大哥一馬。”


    中年女人嫵媚她瞟了他幾眼,嬌聲道:“你倒是會說風涼話!你說誰見了我都會動心,你自己動不動心?”


    錢麻子微笑:“那樣任大哥的薄情棒,豈不要打爛我?是不是,任大哥?”


    那人簡直哭笑不得:“那是,那是。”


    “是個屁!”中年女人啐了一口,又轉向錢麻子,正色道:“你真戒酒了?”


    “真的。”


    “那好,我去給你泡壺好茶來。”中年女人說完,扭身就走。


    “泡茶是我本行。嘿嘿,還是我去,還是我去!”那人已經搶先衝了出去:“滿園,你先陪麻子聊聊。”


    如果這個女人就是當年“柳花店”的女老板花滿園,那個男人當然就是“杏花樓”的掌櫃任順子。


    自從二人被蘇三施計撮合之後,已經化死敵為至情,留下武林兒女一段奇情佳話。


    隻是這兩人後來隱居到了哪裏,江湖上極少有人知道,甚至連“紅娘”蘇三都不知道。


    想不到他們居然會隱在繁華的金陵城內,想不到錢麻子居然能找到他們,而且他們的關係好像還非同尋常。


    香茶宜人,老友當麵,誠為人生一大樂事。


    而這三個人現在的表情,竟然都十分沉重。


    任順子在歎氣:“老了,老了……”


    錢麻子苦笑道:“我這次來,並不是請兩位重入江湖。我隻不過是想打聽一下,你們是否曉得一些情況。”


    任順子愁眉苦臉地道:“哪想得到江湖上竟出了這麽一個迫人殺人的神秘組織呢?我已隱居年餘了,對江湖態勢已經看不清了,你問我還不是白問!”


    花滿園嗔了任順子一眼:“這死鬼就是這樣子,請著不去,打著後退。”


    她盯著錢麻子,微笑道:“你別灰心。實際上我們也是真的不知道什麽情況,否則這死鬼是不敢不說的。”


    任順子臉上陰晴不定,神色間頗有幾分不安。


    錢麻子隻好起身:“兩位,今日多多打擾。我走了,改日再來喝……喝茶。”


    任順子也站了起來,咳了幾聲,道:“有什麽事,隻管來向我請教,咳咳……”


    花滿園卻不高興了:“怎麽,這就走?麻子,你太不夠意思了吧?”


    錢麻子一隻腳已邁出了門檻:“花大嫂,我還有點事情。兩個小朋友在客棧等著我呢!”


    花滿園嘻嘻一笑:“你要當心楚合歡,當心她生吃了你。”


    錢麻子身子一滯,但馬上又走開了。


    任順子突然追上他,低聲道:“凡事小心些好,不要太相信人,知不知道?”


    錢麻子拍拍他肩頭,笑了笑:“知道。”


    任順子也拍拍他肩頭:“知道就好。”


    兩人站著沉默了許久,錢麻子才笑道:“快進屋去吧,大嫂等急了,你可要吃苦頭了。”


    任順了歎了口氣:“滿園一直想要個孩子……”


    錢麻子一愣神間,任順子已經歎著氣進屋去了。


    李紅日聽完楚合歡介紹的情況,麵色十分難看。


    “想不到連曉天都會被人迫得隻好殺人,還不惜同歸於盡!”


    言下之意,是說以顧曉天的武功,世上本沒有人能脅迫他的。


    楚合歡不高興了,小嘴也噘了起來:“怎麽,你瞧不起那些人的能耐?”


    李紅日有些恍然地望著她,道:“當然不是。我隻不過覺得,他們的手段實在太過歹毒了。”


    “你還準備為顧曉天報仇嗎?”


    “當然!曉天是我摯友,四大公子一損俱損,一榮俱榮。我絕對不會放過那些人的!”


    李紅日的神情很激昂,拳頭也攥了起來。


    楚合歡展顏一笑,嫵媚頓生:“這才像李紅日說出來的話”


    李紅日看得心旌動搖,臉也有些紅了。


    “否則我一定會傷心死了——天下聞名的李紅日居然不過是個剛愎自用的家夥。”


    她迷人的秋波簡直讓李紅日不敢看她了。


    門外響起了踢裏踏拉的腳步聲。二人都住了口,側耳傾聽。


    一個衣衫不整、頭發蓬亂、滿臉醉意的老道人跌跌撞撞地晃到了門口,口裏含糊不情地都囔著:


    “老子有錢,老子就要住這間。”


    小二一溜小跑跟在後麵,急道:“你這人怎麽這樣?


    這是人家已經住上了的房間,你就是有再多的錢也不管用的。”


    老道罵道:“你放屁!有錢能使鬼推磨。鬼都能推磨,讓人換個房間還不是小意思?你敢再囉嗦,老子打爛你的狗嘴!”


    楚合歡衝到門口,怒叱道:“哪裏來的野道人,敢到姑娘這裏撒野?”


    老道踉蹌著道:“你真不讓房?”


    “你想得美!”


    “也好。”老道笑嘻嘻地往裏闖:“你不肯讓,俺又不肯走,幹脆俺倆睡一起算了。”


    楚合歡在刹那間已攻出三拳兩掌,外加一腿。


    風聲獵獵。


    老道卻不知怎麽就從她身邊溜進了門,站在她背後大笑:“現在你還讓不讓?”


    楚合歡心中一凜,這老道人好高明的輕功身法!


    心念剛轉,她背後傳來了李紅日的朗笑:


    “閣下好功夫。”


    老道人雖是全身動彈不得,臉上卻還是笑嘻嘻的:


    “這位老兄從背後偷襲,想必是四大公子之一了。”


    這下李紅日也笑不出來了,俊美的麵上也布滿了煞氣:“你敢侮辱四大公子?”


    老道人笑得和藹極了:“為人不做虧心事,半夜敲門心不驚。俺一說你就生氣,想必你是承認了?”


    李紅日怒道:“四大公子做事,素來光明磊落。閣下若不對方才說的話作個交代,可別怪在下不客氣了。”


    老道人笑得更親切了:“俺老人家有什麽好交代的?


    你老兄剛才從背後偷襲點俺穴道,是不是很光明,很磊落?”


    李紅日啞然。


    楚合歡冷笑道:“對付你這種為老不尊的無恥小人,又何必光明磊落?”


    老道人瞅瞅她的臉頰,笑得怪怪的:“你是楚合歡?”


    楚合歡一怔。


    老道人歎氣:“麻子這狗日的硬是豔福不淺,一走到哪裏都有漂亮小妞陪著!”


    楚合歡又一怔。


    “唉,麻子請俺來幫你忙,你卻要殺老子。”老道人直搖頭:“錢麻子啊,錢麻子!你可要給俺做主啊!”


    楚合歡又驚又喜又悔:“你……你是野道人?”


    李紅日也大吃一驚。立即解開了老道人的穴道,歉聲道:“不知是先生駕到,小子有眼無珠,得罪之處,尚祈海涵。”


    野道人擺擺手:“算了算了。剛才揶揄了你幾句,你就當老子是放屁吧!”


    李紅日尷尬地拱手笑道:“怎敢,怎敢。”


    野道人四下一看,急了:“麻子呢?這狗日的把老子騙來了,自己卻不知又到哪裏快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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