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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人散盡,夜色已深。


    周遭安靜下來,陳淵那雙眸子裏的涼意才漸漸消退。


    陳淵沒有回後殿,


    不敢回。


    怕氣到她。


    一擱上了眼,腦子裏便是白池初那張質問她的淚臉,胸悶感再次襲來,陳淵將身子往後挪了挪,背靠在龍椅上,深吸了幾口氣。


    高公公才從寧壽宮回來,人剛走到門檻上,後殿王嬤嬤就過來了。


    “娘娘去了鳳陽殿,走的時候娘娘情緒不對,奴才擔心出事。”


    王嬤嬤知道娘娘和皇上之間,似是出了什麽狀況,今兒皇上走後,娘娘就一直關在屋裏沒出來,按理說有了身孕是好事。


    可娘娘聽了,不但沒有半點笑容,還落起了淚。


    直到傍晚,白池初說要出去走走。


    任憑誰勸都不聽。


    結果這一走就沒有回來,嬤嬤派人急著去尋,瀅姑便回了話,說是歇在了鳳陽殿。


    王嬤嬤說完,陳淵就從龍椅上起身走了出去。


    漆黑的夜無半點月色,濃厚的雲霧似是抹不開,將天壓的很低,一股子的悶悶沉沉,高公公出來還順手帶了一把油紙傘,擔心待會兒落起了雨。


    皇上和娘娘出了何事,高公公大抵也清楚。


    就是皇上之前給娘娘挖的那坑,如今將自個兒給坑進去了。


    恰好又趕上了娘娘懷身孕。


    這節骨眼上,高公公都替他們著急。


    急的也不隻是高公公,瀅姑和倚瑤也著急。


    娘娘從午後就沒怎麽進過食,神色低落的模樣,像極了當初白家落難時。


    倚瑤今兒是跟著白池初進去的寧壽宮,可到了寧壽宮,去裏屋見太後的就隻有白池初一人,太後說了什麽,倚瑤也不清楚。


    出來後娘娘的臉色就不對。


    之後就是去了禦花園,遇到了三皇子。


    那狗東西竟然就有那膽子,對娘娘圖謀不軌,倚瑤一想起來,就恨不得挖了他那雙賊眼。


    幸得表公子來了。


    倚瑤沒對誰說起,娘娘暈過去的那陣,是表公子抱著娘娘,一路疾步如飛,等到了晨曦殿拐角處,表公子才將娘娘交給了她。


    倚瑤也是有好一陣沒見到沈暉成了。


    沒想到是這個場景。


    當時她顧不得其他,等事後回憶起來,才想起來表公子那會也是急的臉色發白,到了晨曦殿已是大汗淋漓。


    “今兒娘娘暈倒,是表公子幫忙叫的人。”倚瑤說起白池初暈厥後的事情時,卻是簡短的一句話揭了過去。


    白池初大抵也沒聽她在說什麽。


    從醒來後整個人就不對。


    娘娘懷了龍嗣那是天大的喜事,皇上走後,瀅姑和倚瑤興衝衝地進去,兩人臉上的笑容都沒來得及收,就看到了白池初哭紅的雙眼。


    兩人愣了愣。


    瀅姑起初還以為她是因為懷孕,喜極而泣,安撫了一句,“娘娘情緒放平穩些,第一胎總會有些緊張,往後也就好了,宮裏的人手足,娘娘大可放心。”


    誰知一說完,白池初臉色愈發蒼白,神色中頗帶了幾絲絕望地問,“姑姑說什麽?”


    瀅姑硬是愣的沒了反應。


    她不知道?


    那為何會哭?


    還是倚瑤接了話,“皇上沒告訴娘娘?娘娘已有了身孕。”


    倚瑤話音一落,兩人看著白池初眼裏的淚珠子,順著臉龐不斷地往下落。


    倆人這才反應過來,似乎事情有些不對勁。


    “娘娘怎麽了?”瀅姑嚇得不輕。


    白池初也不說話,過了一陣將頭埋在胳膊彎裏哭了起來,之後就抬頭紅腫的眼睛,對兩人說了一句,“我想回家。”


    想回白府。


    這宮裏讓她害怕。


    瀅姑說,“娘娘這不才回來嗎?要是想夫人了,改日傳個信,讓夫人來宮裏一趟可好?”


    白池初再也沒有說話,任憑瀅姑和倚瑤怎麽說,也不見她開口。


    到了傍晚,便出了後殿,說出去走走,結果就走到了宮牆甬道上,也不說去哪裏,也不說回去,就那般站著,站了好久。


    還是瀅姑苦苦相勸,“娘娘不為自個兒想,也得為了肚裏的孩子著想,這麽立著,可不是辦法。”


    白池初這才動了腳步,去了鳳陽殿。


    到了鳳陽殿,瀅姑趕緊讓人備了晚膳,午膳娘娘是一筷子都沒動。


    瀅姑原本還擔心,這晚膳,八成也是夠嗆。


    結果,飯菜到了桌上,白池初卻自個兒端起碗,拿起了筷子。


    飯菜到了嘴裏,白池初是硬生生地往下吞,吞了兩口,眼裏的淚珠子又落了下來,越吞越艱難。


    喉嚨口被割的生疼,心口也疼上了。


    倚瑤看到,終究就不忍心,也紅了眼圈問,“娘娘這到底是怎麽了,有什麽事給奴婢說說,咱們一塊兒想辦法可好?”


    白池初見吞不下去,幹脆也放了碗筷。


    等瀅姑收了碗筷,白池初又呆呆地坐了好一陣,才喚了一聲,“倚瑤。”


    倚瑤上前扶著她的手臂,趕緊回道,“奴婢在呢,娘娘。”


    “我想以前的日子。”白池初輕輕地念叨完,眼眶裏的淚珠子就掉了出來,哽塞著說道,“我還是白府大姑娘的時候。”


    去找三哥哥要美男圖看,去汴京城裏四處逛遊,四處留情,並放下豪言壯誌,汴京城裏沒有人能配的上她。


    那時候她過的沒心沒肺,


    但她開心。


    最重要的是,她的心還是她自個兒的。


    白池初今兒是難受。


    難受到頭來自個兒還是輸給了陳淵的謀算之中。


    可一日下來,


    她最不想承認的事實,卻是越來越清晰明白。


    自己為何會輸,為何會如此難受。


    若真還如之前那般,瀟灑自如,就算陳淵的計謀再深,她也該是憤怒,而不是如現下這般,心肝子都在絞痛。


    她想問為什麽。


    然而那答案就擺在她麵前。


    萬千張男子的臉從她眼前而過,她唯一能記住的隻有陳淵。


    白池初突然捂住臉趴在了桌麵上,哭出了聲,倚瑤心都揪成了一團,剛想勸,便聽到了白池初哭著說道,“我好像喜歡上他了。”


    倚瑤愣住。


    白池初抬頭,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問倚瑤,“我該怎麽辦,我喜歡上陳淵了。”


    汴京城裏那麽多人,她不喜歡,偏生就喜歡上了一個老謀深算的狐狸。


    她眼瞎了。


    “那麽多人,他是對我最不好的人,我喜歡誰不好呢?”


    事先她明明什麽都知道,知道他心思深沉,使勁兒地防著他,到頭來,卻還是被他那一套一套的計謀,給迷了心智。


    白池初哭的厲害,也不要倚瑤和瀅姑去攙扶。


    等到哭累了,才去了床上躺著。


    外麵的一聲悶雷傳來,瀅姑出了裏屋去查看門窗,一開門,就看到了門前的一盞燈籠。


    皇上和高公公也不知道在那呆了多久。


    到了鳳陽殿,陳淵沒讓人通傳,也沒進去,就站在白池初的門口。


    高公公隻能陪著。


    裏頭的哭聲傳出來,白池初所說的一字一句,都似是尖刀利刃紮在陳淵的胸口。


    陳淵起初還立的端正,到後來就漸漸地靠在了朱漆圓柱上。


    高公公也不敢出聲,隻能陪著他熬。


    陰沉沉的天,果然沒過一會兒,就落起了雨點子。


    如同一個黑漆漆的大窟窿,又吹起了斜風,屋簷下的一塊幹爽地兒,不過一會就飄進了雨水。


    高公公撐開手裏的油紙傘,擋在了陳淵的外側,也沒堅持多久,風實在吹的太厲害,油紙傘在高公公手裏,根本就握不住。


    兩人身上沾了一身的雨點子。


    好在瀅姑及時地出來了,不然今兒高公公也不知道,皇上要立到什麽時候,估計兩人這一身都會濕透。


    “皇上。”瀅姑看清門前的人,也嚇了一跳,忙地打開了門。


    陳淵卻沒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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