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此時若是回過頭去想,裴瑧恍然驚覺,自始至終,他竟從沒有站在蘇妧的立場設身處地的替蘇妧想過。


    他是男子,又自小坐上了儲君之位,裴瑧自打記事起就從不曾在意過別人怎麽看待他、議論他,什麽流言,什麽名聲,他完全不在乎。


    可蘇妧如何能和他一樣?


    一個未經人事又離家千裏的小姑娘,無名無分的待在深宮裏已是可憐,又被人陷害,糊裏糊塗的把清白失給了他。


    是接受不了無名無分的失了清白之身,還是覺得他不會要她,所以才自裁的?


    這樣想著,裴瑧心裏驀然一疼,一時說不上是什麽滋味。


    蘇妧不知裴瑧心中所想,見裴瑧怔怔的一動不動,眼波微轉,看了裴瑧一眼。


    裴瑧感受到蘇妧的目光,抿嘴一笑,低下頭,吻了吻蘇妧的側臉,撫在柔軟上的那隻手,緩緩向上,捏住了蘇妧頸下的第一顆扣子,作勢要把它解開。


    蘇妧下意識抓住了裴瑧的手,眼角微微泛紅的一雙桃花目有些慌亂的望著裴瑧。


    裴瑧眉眼含笑,語氣溫柔卻又有些狡黠:“夜深了,該睡了。”


    蘇妧睜大了一雙眼睛,不過一愣神的功夫,裴瑧已經摟住她的腰,在她身側躺下。


    杏黃色的羅帳上映著一雙身影,偶有夜風拂過,帳幔緩緩而動,但見那雙影子,時而一個俯於另一個耳旁,不知在喁喁私語些什麽情話,時而一個又親吻另一個臉頰,交頸相擁,纏綿不休……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三更,明天晚9點前的2分評論發紅包,感謝各位小可愛的一路陪伴,感謝~(*^ワ^*)


    第21章 021


    雨下了大半夜, 到黎明方才漸漸停霽。


    隨著一陣極輕的敲門聲, 杏黃色的帳幔微微一動, 裴瑧穿著一身霜色中衣從帳幔內鑽了出來, 趿著鞋,出了落地花罩。


    “進來吧,”裴瑧輕聲說道。


    殿門被推開了一條縫, 德順貓著身子擠了進來。


    “殿下, ”德順行了一禮, “慈安宮裏來人了,傳了太後的口諭,要殿下即刻進宮一趟。”


    裴瑧轉頭望了一眼床榻的方向:“隻傳了孤一個人?”


    德順頷首道:“回殿下,來傳話的內侍隻說太後傳殿下入宮。”


    裴瑧聽沒傳蘇妧, 沒舍得叫蘇妧起來, 讓德順取了衣袍,在外間更衣洗漱過, 直接進了宮。


    *


    蘇妧睡醒時, 天已經大亮。


    看著陌生的帳幔, 蘇妧有一瞬沒緩過神來, 隻覺得自己在夢中一般。


    候在殿內的宮女聽到帳內有動靜, 上前來小心翼翼的問道:“姑娘可是醒了?”


    “嗯。”


    蘇妧應了一聲,坐起身,望了一眼身旁空空蕩蕩的位置,想到昨夜發生的事,臉上微微一紅。


    “姑娘可要起身?”宮女又問。


    蘇妧昨日是和衣睡的, 直接撩開了床帳,環視了一眼殿內,隻見兩個穿蔥綠色褙子的宮女候在床榻前不遠的地方,並不見裴瑧的身影,一怔,禁不住問道:“太子殿下呢?”


    兩個宮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瞧著年紀較大的那個,屈膝一福:“回姑娘的話,奴婢隻知道太子殿下一早出宮去了,其他的就不清楚了,奴婢們平日不在殿下跟前伺候,殿下的事得問德總管。”


    昨日出了那樣的事,裴瑧打了勳國公府最得寵的庶子,她一夜沒回宮,今個一早裴瑧就不見了,蘇妧放心不下,又問道:“那德總管現在在哪裏?”


    “德總管在後頭張羅姑娘的早膳呢,姑娘若是要見她,奴婢去尋他來。”其中一個宮女說罷,轉身出了殿。


    德順隨宮女過來時,蘇妧已經梳洗好了,正捧了一杯茶坐在桌邊望著門的方向。


    德順進到殿內,行了一禮:“給姑娘請安,”一頓,“宮裏一大早來人傳了太後的口諭,召太子殿下進宮去了,天蒙蒙亮時就走了。”


    蘇妧一聽這話,哪裏還坐的住,一下子站了起來:“我也該回宮了,勞煩德總管幫我安排下吧。”


    從裴瑧的朝華宮往太後慈安宮去,有好長一段路,走路是肯定不行的。


    德順略一思量:“早膳都替姑娘備好了,要不姑娘先到偏殿用些吃食,奴才讓人去給姑娘備轎攆?”


    蘇妧哪裏有心思吃飯,搖搖頭:“我不餓,德總管這就讓人去備轎攆吧。”


    德順沒再勸蘇妧用早膳,轉身出了殿張羅轎攆的事去了。


    *


    蘇妧一路心神不寧的回到慈安宮,入了宮門,見宮內一切與常日無異,倒不像是發生什麽事兒一樣,心裏有些意外,想著尋常這個時間,太後剛用完早膳不久,一般不是在暖閣休息就是在佛堂禮佛。


    蘇妧顧不上回自己住處,直接往後院去見太後。


    說到見太後,蘇妧心裏是有些忐忑的。


    這世道對女子多有苛責而不公,男人花天酒地、始亂終棄,叫風流倜儻,女子不能從一而終,名節受損,便是水性楊花,不守婦道。男女之間若是生了不該生的事,受世人唾棄的,大多也都是那個女人。


    蘇妧並不敢確定太後會怎麽看待她被人下了迷.藥這件事,更何況,太子還因為這事打了勳國公府的四公子,不知太後會不會因此遷怒於她。


    蘇妧胡思亂想著,眼看離佛堂越來越近了。


    鍾嬤嬤候在佛堂前,見蘇妧遠遠的走過來,迎上前來:“姑娘身上可都好了?”


    沒問昨日去哪裏了,問的是身子好了沒,顯然鍾嬤嬤知道昨日的事。


    蘇妧也不扭捏作態,點點頭:“多謝嬤嬤關心,都好了,”一頓,“太後可是在禮佛?”


    “太後和皇後娘娘、太子殿下在佛堂裏說話呢,”鍾嬤嬤笑笑,“姑娘要見太後,老奴這就叫人進去替姑娘稟報一聲。”


    鍾嬤嬤轉身進了佛堂,不過一會兒出來,招手叫蘇妧過去。


    蘇妧跟著鍾嬤嬤進了佛堂。


    甫一進門,還沒敢抬頭,隻聽太後聲音道:“你先出去吧。”


    蘇妧下意識微微抬眼,剛好瞧見裴瑧大步往外後,路過她身邊時,裴瑧溫柔卻也熱切的目光毫不避諱的直直望向蘇妧。


    蘇妧可不想當著太後、皇後和鍾嬤嬤的麵和裴瑧眉來眼去的,裴瑧看她,她忙別過臉,跟著鍾嬤嬤快步往裏走。


    裴瑧腳下的步子越來越慢,臨出佛堂時,又回過頭,微蹙著眉深深的望了蘇妧一眼。


    蘇妧行至太後身前,斂衣跪地,磕了個頭:“臣女給太後請安。”一頓,昨日的事卻不知要怎麽說起。


    太後垂眸望了望蘇妧那一抹纖細的身影,輕歎一口氣,微微側首衝鍾嬤嬤道:“把她扶起來,你先下去吧。”


    鍾嬤嬤依著太後的話,把蘇妧扶了起來。


    因是在佛堂裏,太後和皇後都坐在蒲團上,太後指了指她身邊空著的一個蒲團,衝蘇妧道:“坐下吧。”


    蘇妧道了聲是,在太後旁邊的蒲團上坐下。


    昨日雖是下了大半夜的雨,今個一早起來卻是個大晴天。明媚的陽光隔著雕花窗欞打進來,投下或明或暗的斑駁光影。


    太後手裏撚著佛珠,語氣淡然如常:“這兒就哀家和皇後,你也不用不好意思,昨個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同哀家說說。”


    其實蘇妧也不清楚昨日到底是怎麽回事。但能肯定的是,她出宮的時候還好好的,一定是在勳國公府中的迷.藥。


    在勳國公府的花廳吃酒的時候,蘇妧和其他貴女吃的是一樣的菜肴,但喝的酒卻不同,蘇妧隱隱覺得問題出在那瓶桑葚酒上,可碰過那瓶酒的並不止一人,就蘇妧知道的,便有許成安、許茹雅和那個叫珠翠的丫鬟三人,其他的廚房或者酒窖裏的小廝丫鬟又有多少人經過手,便無從知曉了,至於是他們中的誰下的藥,蘇妧更是無處去查。


    對於自己不能確定的事,蘇妧從不亂下結論,太後問她昨日的事,她也隻是原原本本的將昨日到勳國公府以後發生的事一五一十的敘述了一遍。


    蘇妧說完後,太後一時沒有說話,倒是皇後緩緩開了口:“昨個本宮得知這事後,特意連夜派了人到國公府去查,昨日你在勳國公府用過的碗碟,吃過的東西,都查過了,藥是被人下在酒裏的,夜裏許成安醒過來後,也讓人審訊了,他隻承認有意輕薄你,並不承認那藥是他下的,現在下藥的那個人一時還確定不了究竟是誰,”一頓,“你是在勳國公府出的事,勳國公府雖是本宮的娘家,但本宮不會偏袒,這事還會再查下去的。”


    蘇妧忙福身一拜:“多謝皇後娘娘做主。”


    太後收了手裏的佛珠,換了個姿勢,側身看向蘇妧:“勳國公府那邊已經再三派人叮囑過了,昨日的事不許他們外傳,外頭不會有人知道你中了迷.藥的事。不過,太子眾目睽睽下把你帶回宮這事瞧見的人了去了,肯定是瞞不住的,若是聽到些閑話也不用放在心上,等過些日子就該去承德消夏了,到從承德回來,太子也該大婚了,到時候你進了朝華宮,這些流言碎語的,也就不攻而破。”


    蘇妧一時愣住了,她來時胡思亂想了很多,怎麽也沒想到太後對她會是這個態度,不但一句責備她招惹是非的話都沒有,還定下了她和裴瑧的事。


    蘇妧自小到大在家裏從來都是不得寵的那個,出了事,她有錯,要挨罵挨罰,即便她沒錯,也少不得受牽連,蘇妧從不曾感受過被長輩偏袒誰什麽滋味,這會兒聽太後這一番話,心上湧去一股難以言狀的溫暖,鼻子一酸,淚水瞬間湧滿了眼眶。


    太後見狀,忙道:“這是怎麽了?難不成你不想進朝華宮?”


    蘇妧搖搖頭,來不及多想,哽著聲音說出了心裏話:“臣女以為太後會覺得臣女招惹是非……”


    太後笑了:“哀家還沒老糊塗呢,這事勳國公府有錯,許成安有錯,太子說起來也有錯,但你又有什麽錯?哀家也是女人,也是打你這麽大過來的,”一頓,視線緩緩抬高,瞧了一眼窗外明媚的陽光,不知是不是想到了什麽事,臉上的笑意漸漸淡了下來,“昨個本宮聽皇後說了這事後,原本是想叫人到朝華宮把你接回來的,可想想宮裏人多嘴雜,若是要把你接回來,請宮裏的太醫給你治,你中了迷.藥這事絕對就瞞不住了,想著太子從勳國公府帶你走時許多人都親眼見了,瞞也瞞不住,索性就讓你在太子那待著了,反正從京口一路回來,哀家瞧著你同太子也是越走越近了,你早晚都是他的人,被外人說些和他的閑話,總好過讓人說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被人下了迷.藥的好。”


    蘇妧聽完這話又是感動又是羞赧,微紅著一張臉起身跪好,端端正正的給太後磕了個頭。


    “成了,這事等查清楚以後再做定奪,你回去歇著去吧。”


    蘇妧起身,向太後和皇後各行了一禮,退了出去。


    從佛堂出來,蘇妧沿著甬路往自己住處走,待到過了月門,一眼便看見裴瑧靠在殿前的廊柱上,狹長迷人的一雙鳳眸微微眯著,陽光打在他身上,在他棱角分明的側臉上籠起一層金燦燦的光暈。


    初夏的陽光真是燦爛耀目,蘇妧不適的眯了眯眼。


    風滑過鬱鬱蔥蔥的樹葉,掠起一陣陣沙沙聲,其中摻雜了裴瑧些許慵懶的聲音:“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  九點前,最遲九點還有一更


    第22章 022


    這是昨夜之後蘇妧第一次和裴瑧單獨見麵, 心裏難免有些緊張, 也有些害羞。


    可裴瑧專門等在這兒, 又開口叫她過去, 蘇妧知道自己想躲也是躲不掉,隻能硬著頭皮走了過去。


    偏殿的遊廊外有三階青石鋪就的台階,蘇妧才提裙上了第二個台階, 裴瑧突然伸手抓住了蘇妧的胳膊, 用力一提, 蘇妧便跌進了裴瑧懷裏。


    “殿下……”蘇妧腳下站不穩,整個人壓在裴瑧身上,不適的喚了一聲。


    裴瑧伸手捏了捏蘇妧的臉:“你叫我什麽?”一頓,壓低了聲音, “昨個夜裏, 你可不是這麽叫我的!”


    蘇妧臉頰上那一小塊兒軟.肉被裴瑧揉捏成各種形狀,裴瑧這個自小習武的人, 手上哪裏有輕重, 蘇妧被他捏的臉上有一下沒一下的疼, 伸手去撥他的手, 嘴裏嚷道:“疼……”


    “疼嗎?”裴瑧忙鬆開了手, 順勢在剛剛捏過的地方揉了揉,“我沒用力啊,還疼嗎?”


    蘇妧蒲扇般的睫毛半垂著,目光盯著裴瑧衣上的如意雲紋,緩緩點了點頭。


    裴瑧盯著蘇妧的臉看了一會兒, 見她目光閃爍,突然輕輕抬手敲了一下蘇妧的額角:“你騙我,是不是?”


    “我沒有騙你,是疼的。”蘇妧說著,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裴瑧雖不糾結於這件事,但卻仍執著於剛剛問蘇妧的那個問題:“昨夜的事你不記得了?你是怎麽叫我的?不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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