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老白眯起了眼睛:“為什麽。”


    馬老白一眯眼睛,就會殺人,這已經是江湖上眾人皆知的事情。


    各人在動手之前,都有自己的習慣動作。或是想掩飾自己的企圖;或是想威嚇對方;或是因為自己太緊張了。


    陳良笑了:“我知道你現在想幹什麽,你要殺了我是不是。”


    馬老白眯起的眼睛睜開了:“怎麽會呢,陳兄太緊張了吧。”


    陳良籲了口氣,躺倒在椅子上:“我想你會答應我的。”


    “為什麽。”馬老白這回是笑眯眯地說話了,但還是同樣的三個字。


    “因為你是中國人。”陳良一字一頓地道。


    馬老白歎了口氣:“可我早已不是江湖中人,金盆洗手都十二年了。”


    “我聽說過你金盆洗手的事,那是在十二年前的九月九日重陽節。當時你還在洛陽對吧。”陳良竟然嘮起家常來了。


    “是啊,光陰似箭,逝者如斯,一轉眼就十二年了,真快。”馬老白不無傷感地歎了口氣。


    上了年紀的人,或多或少總有些感歎。對於那些在年輕時風光過的人來說,這種感歎就更多。


    感歎的原因也很簡單——過去的好日子再也回不來了。


    “那日到賀的人可不少,不過在正午時分,來了一個姓金的人,你和他在洗手前還打了一架,對不對。”


    馬老白又歎了口氣:“想不到江湖上還有人記得我馬老白的事。”


    江湖上的競爭是十分激烈的。老一代的注定會引退,他們的故事也慢慢地淹滅在後起之秀的光華之中。


    而今日的後起之秀,又會是明日的“前輩”。


    江湖無情。


    “你沒有忘記,姓金的人也沒有忘記……有些事情是無法忘記的。馬老板你說是不是。”


    陳良也歎了口氣。


    馬老白的眼皮抖了一下:“你這話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隨便聊聊,馬老板,你雖已退出江湖,但與東洋人比武的事,並非隻有江湖中人才能出手啊。”


    “我已經老朽了,這把殘骨還想多活幾年。”馬老白拿起手絹,又咳了幾下。


    “這次比武是中是兩邦武林人物之間的較量,你竟然沒有興趣。”陳良不笑了。


    “不是沒有,誰不想咱中國人勝?隻是我已經老了,名頭又大,若是輸了,豈不讓日本人更得意了。”馬老白的名頭確實很大,大到一提起“陰死陽活”,所有的人都不能不失色。


    隻不過馬老白的擔心並不能成為理由,就算是理由,這理由也站不住腳。


    日本浪人根本就不知道中原武林中有個什麽“馬老白”,馬老白的名頭,也隻對中原武林中人有作用。


    陳良並沒有戳穿這一點,他知道馬老白為什麽要推托。


    陳良搖搖頭:“你不會輸的。”


    “你怎麽知道。”馬老白苦笑道。


    “因為這十二年來,你的武功並沒有擱下,反而精進了。”


    馬老白苦笑不語。


    “我是有證據的。”陳良坐了起來。


    馬老白一怔:“證據。”


    “不錯,十二年間,你根本沒有停止過你的生意。”


    馬老白幹咳幾聲:“老弟見笑了,這爿小店,倒是二十年沒關過門。”


    “馬老板不必再裝糊塗了,我指的是殺人的生意。”陳良吹了一下口哨。


    “殺人的生意。”


    “不錯。殺人的生意。”陳良注視著馬老白,淡淡道:“馬老板總不致於否認你做的是殺人的生意吧。”


    馬老白剛才的確想否認,可他馬上就想起了公孫奇。他做的是哪一種生意,公孫奇當然清楚。


    公孫奇既然清楚,陳良就不會不清楚,馬老白否認又有什麽意義呢?


    馬老白歎道:“不錯,我以前做的是殺人的生意,可現在我已經不做了,自從金盆洗手之後我就沒做過了。”


    陳良苦笑:“不會吧?我聽說你的生意從來就沒有停止過。”


    馬老白眼光閃爍不定:“哦,莫非有人嫁禍於我麽。”


    “你洗手後第二年秋天,便殺了張磊。”


    馬老白冷冷道:“還有呢。”


    “第三年秋天,殺了趙大鵬。”


    “還有呢。”


    “反正每逢九月九日重陽節死去的高手,都是你所殺。”陳良悠悠地蹺起了二郎腿。


    “你血口噴人。”馬老白冷冷道。


    “當然不是,你知道不是,我陳良說話,向來釘是釘,鉚是鉚,決不敢胡說八道。”


    “證據呢。”


    “難道還要證據麽。”


    “不錯。”


    “馬老板,你慣於使的劍招隻有三式。”


    每個高手自然都有許多絕招,但他們都有最喜歡用的不多幾招。


    馬老白冷哼道:“世上劍招大同小異,這有什麽奇怪的。”


    “對於普通人來說是差不多一樣,但對於你這樣的大高手,難道還看不出差別麽,這三招都是‘一王劍’王毛仲的絕招,你是王毛仲的再傳弟子。”


    “這能說明什麽呢。”


    “十二年中死去的十一個人,都是死在這三招之下。”


    “即使這些人都是我殺的,又能說明什麽呢。”


    “那就說明你是一個大高手,你必須出戰。”陳良冷峻異常。


    馬老白怔了一會兒,低聲道:“你怎麽知道我是王祖師的再傳弟子。”


    陳良笑了:“我告訴你,你也報不了仇滅不了口,少林寺的和尚知道,我又恰巧剛去過那裏。”


    王毛仲是少林俗家弟子,自然他的情況少林寺知道。


    要找少林寺的麻煩,簡直是開玩笑。馬老白蔫了。


    突然,蘇三和臭嘎子爭吵聲響了起來,但聽不清二人是不是已經大打出手了。


    陳良跳了起來:“失陪——”


    馬老白一拱手:“不送——”


    陳良的身子已在空中,馬老白雙手疾如閃電地一送。一道冷光從馬老白手上彈了出來,那是一柄柔劍,當作腰帶的柔劍。


    劍光抖直之時,離陳良的胸口已不及半寸了。陳良伸出雙掌,拍了出去。


    幾乎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事情發生了。


    馬老白怔怔地望著被挾住的柔劍,麵色慘白慘白:“是你。”


    馬老白隻有一次出劍被人用雙手拍住,那是去年九月九日重陽節的深夜,在洛陽金家。


    馬老白那次失敗,卻不知道對手是誰。他隻希望對手也不知道他是誰。


    現在他知道了。


    因為陳良拍住了他的柔劍,絕對相同的一招。


    陳良鬆開手,冷冷望著馬老白:“不錯,是我。”


    馬老白啞聲道:“我出戰。”


    陳良冷聲道:“我知道你不會拒絕的,失陪。”


    馬老白頓然癱坐在椅子裏,身上的冷汗已連內衣都浸濕了。


    柔劍雖還握在他手裏,似也已失去了剛才那淒冷絕灩的殺氣。


    馬老白長歎一聲,雙手抱住腦袋,縮進了椅子裏。


    他知道自己是完了,徹底完了。現在他唯一的希望就是趕緊打擂台,好好表現,或許陳良會替他保守秘密。


    陳良會嗎?


    臭嘎子和蘇三卻說沒有什麽大事,不過是吵了幾句。


    “馬老白答應出戰了。”陳良放心了。


    他們好象已經和解了,臭嘎子和蘇三表情都很平靜,不象白天那樣針尖對麥芒的。


    “還缺一個。”


    “到時候會有大高手來的。”陳良滿懷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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