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名黑衣武士,死了三人,高島已經打過了。


    不僅打過了,而且已經敗給蘇三了,他自然不可能再出手。


    隻有龜田三郎立在台上,向東低首禱告。


    三郎的對手是任順子,可任順子還沒有來。


    雖然陳良一直堅信任順子一定會趕來,但事到如今,他的心裏也不禁打起了小鼓。失約比失敗更讓人難以接受,因為那等於說,你們中有人是懦夫。


    蘇三急得直跳:“這任順子還來不來了?媽的,他要敢不來,日後見了他,一定殺了他。”


    陳良冷著臉不吱聲。


    臭嘎子急得直哼哼,他的額頭上已暴出了一層冷汗,也不知是因為傷痛,還是因為著急。


    既然任順子到現在都還沒有趕到,而台


    上的龜田三郎顯然已做好了準備,看來他們必須找一個能代替任順子出戰的人了。


    問題是在這樣的緊急關頭,他們又到哪裏去找人呢?


    一個年青人擠了過來,四下一拱手,朗聲道:“若是任先生沒有來,就讓在下上去如何。”


    蘇三嚇了一跳:“你是誰。”


    “在下金花綿章。”


    陳良啊了一聲:“原來是綿公子,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綿章的名聲當然不小。


    蘇三也忙拱手:“就請綿兄代勞了。任順子這老烏龜。”


    任順子殺豬般的聲音響了起來:“罵什麽罵什麽罵什麽,老子不是來了麽。”


    綿章一臉失望,任順子一來,他就打不成了。


    蘇三火爆爆地叫道:“快上去,就等你了。”


    “喲,是小三子啊,嘎小子呢?咋不見他。”一個女人的聲音笑了起來。


    “花滿園。”陳良一怔,“壞了。”


    他選錯了兩個人。一個是馬老白,因為馬老白最擅長的是偷襲而不是麵對麵的硬拚,所以馬老白死了。


    另一個,自然是任順子。倒不是因為任順子也和馬老白有同樣的短處。


    隻因為花滿園這個冤家也跟來了。


    花滿園是怎麽知道任順子會來打擂的呢?


    陳良想不通,他也懶得去想。


    不管怎麽說,花滿園已經來了。


    還讓不讓任順上呢?陳良沒主意了,但不能臨時換人,因為任順子已經到了。


    任順子擠開人群,灰頭土臉地鑽到了陳良身邊:“來了來了。”


    花滿園也遊魚一般出來了,一看見蘇三,先扭上去,擰了他耳朵一下:“說,想沒想奴家,嘎小子……你怎麽了。”


    臭嘎子咧咧嘴:“……沒……沒什麽”


    花滿園馬上撇下蘇三不理,跪在臭嘎子身邊,不住柔聲撫慰:“好兄弟……好好養著,先別胡思亂想……待你能活動了,奴家會讓你快活的。”


    你聽聽,這叫什麽!任順子嗷地叫了一聲,象被砍了一刀似的,大叫道:“老子上去了。”


    最後一個人是龜田三郎。


    最後一個人也應該是最最悲愴的一個人。


    因為他們為之臥薪嚐膽許多年的複仇計劃,在不到半天的時間裏就已泡湯了。


    因為他們同來的五人中,現在已死了三人。


    因為前四場比武,他們都無一例外地輸了。


    最後一個出手的人,又怎麽能不受到失敗的痛苦和喪友的悲慟的影響呢?


    然而從龜田三郎淡淡的麵上,根本看不出他有什麽不快。他幾乎是平靜的,平靜如水如風。


    也許他不象一個武士,更象一個書生。


    任順子和人家一比,可就粗俗不堪了。


    陳良看了看龜田三郎,突然有些不安了。因為他覺得,最難對付的,也許正是這個龜田三郎。


    看來任順子的運氣糟透了。


    當然是陳良拉他下水的。


    花滿園的目光,死死盯著任順子的一舉一動。


    那是一種怨毒的目光,蘇三和臭嘎子都是心中一凜。


    雖然他們猜不出花滿園為什麽會如此仇視任順子,但他們卻知道,花滿園兩道怨毒的目光必然會影響大戰在即的任順子的武功的正常發揮。


    任順子似乎感到了背後花滿園的目光,頓時不自在了。


    龜田三郎的兵器仍然是劍。


    他也用一種淡淡的語氣,提出了和前四名武士所提出的同樣的要求。


    他要求任順子亮兵器。


    任順子聽說要掏兵器,可就白了臉:“幹嗎一定得看兵器。”


    龜田三郎竟然微笑道:“不看也罷。”


    陳良心中忍不住一酸。


    如果宇津也象龜田三郎一樣好說話,馬老白也許就不會死了。


    花滿園尖叫起來:“任順子,拿出兵器來,怎的一點男人味都沒有。”


    任順子憋了口氣,一跺腳:“看就看。”


    陳良歎了口氣,事情是他鼓動的,如今卻沒法收場了。


    任順子一掏,摸出一根木杵來。


    花滿園眼中凶光大盛,麵色慘白:“任順子,真是你。”


    任順子哆嗦了一下,尖叫道:“不,不是我。”


    台下的人都沒聽明白這兩人的話是什麽意思,但他們都看見了任順子臉上驚慌的表情。


    陳良忙勸花滿園:“大姐,天下使木杵的人很多,你怎知他使的就是‘薄情棒’。”


    花滿園又哭又叫:“就是你,就是你。”陳良忙道:“大姐,任樓主要比武了,你再分他的心神可不好。”


    花滿園跳了起來:“他死了才好呢。”


    自然花滿園招致了所有觀眾的不滿,眾人一陣大哄,花滿園氣得亂跳。


    蘇三一伸手,點了她穴道,花滿園隻有閉口了。


    嘴是閉上了,可她的兩隻眼睛卻仍然瞪的圓圓的,目光的怨毒之色更濃了。


    任順子鬆了口氣,他可以安心比武了。


    雖然他知道花滿園一定還在死盯著他,但他卻可以不去看她,而花滿園叫出來的話,他卻沒法不去聽。


    但他根本沒料倒,龜田的劍術簡直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龜田三郎隨意揮灑著,似乎是閑庭信步。


    任順子卻是退了又退,左支右絀,苦不堪言。


    蘇三大為焦急:“陳良,任順子根本不是對手。”


    陳良淡淡地道:“別胡說,任樓主並沒有使出真功夫來。”


    蘇三更急:“這都什麽時候了,不使出真功夫,等著讓人把他宰了。”


    陳良歎了口氣,低聲道:“是為了花滿園。”


    蘇三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這有什麽關係。”


    “日後我再告訴你。”陳良憂心忡忡地望著台上。任順子已經快被逼到台邊了。


    隻要再退幾步,任順子可就被打下來了。


    “媽的,沒料到這小子劍術竟一神如斯。”蘇三也驚歎了。


    “中田不如他。”陳良也不得不驚


    心。


    的確,如果中田信的劍術中也能有龜田三郎的這一份從容,這一份恬淡,陳良自知絕不能輕易拍得住他的長劍。


    觀眾都萬分焦急,他們都希望有一個全勝的結局,但任順子顯然會令他們失望。


    陳良忙道:“蘇三,拍開花大姐穴道,讓她勸任順子幾句,就讓大姐說不怪他了,任順子就會使出真功夫的。”


    蘇三一怔,不及多問,連忙拍開花滿園穴道:“快說不怪你了。”


    花滿園尖嗓子喊出來的卻是:“任順子,老娘饒不了你。”


    蘇三氣得給了她一耳光:“放屁。”


    陳良簡直要氣瘋了,花滿園這賤人太不是東西了。這不是要任順子的命麽?


    任順子顯然心神大震,手上一鬆,被龜田一劍紮在了左臂上。


    鮮血四濺。


    任順子吃驚地看著自創口湧出的血光,仿佛不相信自己怎麽會被敵人紮上一劍似的。


    “反正我也不想活了。”任順子一聲嗥叫。淒曆之極。


    任順子就象是一隻被吊弓夾住的老狼。


    龜田三郎微微一怔。


    他不明白任順子怎麽會在受了一點輕傷後,吼出這樣一句話來。


    緊接著發生的突變更是讓他吃了一驚。


    吼出那一句話之後,任順子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他一直顯得灰撲撲的臉上,忽然就泛起一陣狂野的神光。


    任順子手中的木仵反擊了。場麵陡然一變,觀眾一下提起了情緒。


    “全勝全勝。”“大滿貫——”“大滿貫——”的吼聲響徹雲霄。


    龜田的劍招仍然很從容,很綿密,一絲不亂,但他卻顯得有些力不從心了。


    任順子的棒法忽然間就變了,淡淡的棒影在劍光中時隱時現。


    現在退卻的不是任順子,而是龜田了。


    任順子的棒法,簡直難以形容,一言以蔽之:“難看之極。”


    然而龜田卻招架不了。


    對手還是剛剛還被他逼得滿台亂轉的對手,對手的手中,揮舞的也還是剛才那根被他的長劍壓製的根本無法發揮的難看的木杵,但木杵上湧過來的壓力卻越來越大。


    大到他已覺得自己慣用的長劍似乎在忽然間就沉重了許多。


    劍招散亂。


    棒影如山。


    龜田三郎被任順子打下了擂台,全場一片歡呼!陳良卻一衝而上,一把抱住了任順子的手。


    任順子的木杵離他自己的腦袋隻有半寸了,好險!這可怪了,任順子要自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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