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放開手聽我解釋啊。


    牧斐似明白秦無雙的意思,笑著放下手,轉而攏住她的雙肩,溫柔的說:“隻要你衝向我,就夠了。”


    就在秦無雙飛奔向他的那一刻,所有的嫉妒如狂,拈酸吃醋,怒火中燒全都煙消雲散了,隻要奔向的是他,所有的過往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衝向了他。


    秦無雙呼吸一滯,小鹿狂跳的心突然漏了一拍。


    牧斐好像變了,變得越發像起了前世那個劫法場的牧斐。


    他把手給她,不錯眼地望著她:“我們先回家罷。”


    秦無雙垂眸看了一眼他的掌心,他掌紋有些皸裂,想是在牢裏沒有保養給凍的。


    牧斐慌忙收緊手心垂下,有些尷尬道:“我從天牢來剛出來,還沒來得及沐浴,有些醃臢……”正說著,手被一雙溫暖的柔荑包裹住了。


    牧斐心尖微顫,低頭看著秦無雙抱起他的手放在胸前,杏眼盈滿笑意道:“我不介意,走罷,回家。”


    “恩。”牧斐的笑容由嘴角咧開到耳角,大手一張,反握住了秦無雙的手。


    轉身離開前,秦無雙看了一眼山腰上的蕭統佑,他與烏雷,一白一黑靜立在蒼翠掩映的石階上,與那山野樹梢上未消的殘雪幾乎融為一體。


    她本想向他揮手告別,心裏又擔心牧斐見了誤會,隻好遠遠地衝蕭統佑點了下一頭。


    這時,牧斐果然充滿占有欲的將她往懷裏一摟,向蕭統佑宣示著他的所有權。


    秦無雙:“……”


    她覺得現在很有必要跟牧斐解釋一下,免得蕭統佑總是被誤傷。


    “其實我跟蕭大哥之間什麽曖昧也沒有,你不要每次見了他就跟有奪妻之仇似的。”


    聞言,牧斐扭頭乜斜了她一眼,手指在她的額頭上嗔怪地點了點,“你是有多單純才會覺得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好,是沒有任何心思的?”


    秦無雙捂住額頭,臉頰微微燙了起來。


    一直以來,她都剩在內心比牧斐成熟兩世,如今被牧斐點了一下額頭,兩世的成熟瞬間毀於一旦,隻餘耳熱心跳。


    她縮了一下脖子,小聲地辯解著:“蕭大哥幫我那是因為我也在幫他,我和他之間隻是……”她想了想,忽然不知道該去怎麽形容她與蕭統佑之間的關係,不是親人勝似親人,中間卻又隔著互幫互助的利益。


    “總之,不是你想象的那種關係。”


    牧斐忽然瞅著她笑。


    秦無雙渾身不自在了,“你笑什麽?”


    “……你以前從來不會跟我解釋這些的。”


    秦無雙:“……”


    以前不解釋是因為覺得沒必要解釋,現在解釋是因為……太在乎了。


    牧斐眉開眼笑地搖了搖二人緊握一起的手,聲音輕快地說:“走,回家。”


    回程坐的是秦無雙的馬車,大抵是在天牢的日子太提心吊膽了,如今一放鬆,隻覺得全身疲憊極了,牧斐靠在秦無雙的肩上笑著笑著竟睡著了。


    秦無雙怕他睡的不安穩,便輕輕地將他的放倒在自己的腿上睡。


    睡夢中,牧斐的嘴角的弧度彎成了月牙。


    回到牧家,登時一陣接風洗塵去晦氣,老太君抱著牧斐直抹眼淚,倪氏在一旁哭了許久,說了許久的話,又囑咐下人日日燉燕窩人參什麽的,好好給牧斐補一補。


    一家人心照不宣地不去提司玉琪的死與新帝的事情。


    是夜,牧斐在芍藥她們的伺候下沐完浴,換了一套幹淨的中單,又在脖子和手腕上擦了幾下杜若花油,總算覺得身上那股子黴臭的氣味消失不見了。


    他滿麵春風地進了東屋,蕊朱半夏她們見了他來都笑著掩嘴出去了。


    秦無雙正歪在椅子上神思不屬地看書,見牧斐進來了,忙放下書坐正了些。


    “你來了,坐。”


    牧斐抵拳幹咳了一下,然後走到秦無雙下首的椅子上坐下,椅子之間的茶幾上放著一小爐子煮著的茶,正骨碌碌的冒著煙。


    提起吊瓶倒了兩杯熱茶,秦無雙將其中一杯送到了牧斐的手旁,正要抽手時,牧斐突然拉住了她的手。


    秦無雙不明所以地抬起頭,隻見牧斐一雙丹鳳眼裏流光瀲灩地凝望著她,也不說話。


    刷地一下,秦無雙的臉燒起來了,她抽了一下手沒抽動,又抽了一下,牧斐反而握的更緊了,然後沙啞地開了口:“我在牢裏對自己說過,如果我能活著出來,就再也不會放開你的手了。”


    “無雙,我們的婚約……別退了好嗎?”


    秦無雙的手指無意識地蜷縮了一下,牧斐緊張地盯著她一眨不眨。


    良久,秦無雙才微不可聞地頷了下首,低聲道:“……好。”


    牧斐嘩地一下起身,同時拉著秦無雙起身,緊緊地擁入懷中,忘情地吻了起來。


    明亮的月光灑在紫竹院的桂花樹上,斑駁的樹影灑在窗紙上,與屋內兩個相擁的剪影重疊在一起,忽明忽暗的。


    轉眼除夕,汴都到處都是歌舞升平,表麵上看上去一片祥和之態。


    然而一隻隻喜慶的紗燈下,其實是血色清洗的開始。


    二皇子被驅逐出京,半路上被劫匪所殺;五皇子於家中暴病而亡;六皇子被軟禁府內,其他皇子皆因不同原因紛紛流放到貧瘠之地……


    右丞相馮健被罷免官職;諫台院禦史以謀逆罪被捕下獄後,在獄中畏罪自殺;兵部尚書、吏部侍郎、大理寺少卿紛紛落馬,不是抄家就是滅門。


    一時間,整個汴都內的官員幾乎人人自危,生怕被新帝秋後算賬,各各都夾緊尾巴做人,自此以後,屁都不敢放一個。


    而此時,邊境上的任何軍事調動,或者將軍妄動都會引起猜忌,是以,戍守邊境的牧守業許久沒往家裏寄家書了。


    年後,又是一年春。


    因國喪期間,汴都城內禁宴樂婚嫁,一時沒了樂子,整個汴都城都變得暮氣沉沉的。


    奈何宋人天性/愛美,愛熱鬧,看著春光明媚,百花齊放,城裏人紛紛湧向郊外踏青,其首要之地便是秦無雙的牡丹山水莊園。


    等秦無雙從忙碌裏回過神來,突然發現很久沒去給蕭統佑診脈了。


    畢竟當初她已經答應過烏雷,一定會治好蕭統佑的血厥之症,加上蕭大哥的確幫過她很多,所以於情於禮她也不能置蕭統佑於不顧。


    但又怕牧斐誤會,她隻好將替蕭統佑看病的事情全部告訴了牧斐,誰知牧斐聽了,這回竟十分大度地同意她去了,隻是條件是必須帶著他。


    再三商量,帶上他可以,但隻能在雅嵐居的門外等著她,畢竟上次他與牧婷婷擅闖雅嵐居的事情蕭統佑還沒追究呢。


    牧斐勉為其難的同意了。


    然而,等他們的馬車到了雅嵐居的大門外時,卻發現門上上了一把大鎖。


    秦無雙隻以為蕭統佑他們有事出門了,準備改日再來。正要回去時,斜刺裏衝出來一個小乞丐,仰著一張髒兮兮的小腦袋問:“請問你是無雙姐姐嗎?”


    秦無雙一聽,扭頭看了一眼牧斐,牧斐蹙眉瞅著那小乞丐摸著下巴沒說話,似在思忖著什麽。


    “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啊?”秦無雙蹲了下來,平視著那個小乞丐笑問。


    小乞丐說:“這家宅子的主人托我等在這裏,說將來會有一個漂亮的姐姐來找他,還說如果我看見了你來了,就替他轉交你一樣東西。”


    秦無雙蹙眉問:“是一個穿著白衣的哥哥說的嗎?”


    小乞丐點了點頭,然後從身上的布袋子裏掏出一把鑰匙遞給她,“這就是他托我轉交給你的東西。”


    秦無雙接過鑰匙起身,又看了一眼牧斐。


    牧斐抱胸撇嘴道:“既然是他給的,看看也無妨。”


    蕭統佑既然用這種方式轉交給她一把鑰匙,她直覺他已經離開汴都了,為了印證心中所想,她用鑰匙插進鎖頭上一扭,“哢噠”一聲竟然打開了。


    大門打開,眼前依舊是一派春光燦爛,卻沒有鳥語蝶戲,仿佛失去了生氣一般,透著一股華麗的落寞。


    秦無雙帶著牧斐輕車熟路地進入中庭,牧斐邊走便四下亂瞅,這次進來,眼前的景色沒變,但是已經追尋不到陣法的痕跡了,心裏不由得想:難道上次真的是吸入了那什麽勞什子曼陀羅花粉所致?


    帶著疑問,他和秦無雙一起來到一處寬闊的屋子裏。


    屋子的東西已經搬空了,孤零零的就剩下一些簡單的陳設,上麵已經落了一層薄薄的灰塵。


    地上的錦毯上放著一長矮幾,幾上香爐上已冷,紅木雕竹葉的幾麵上放著一本書和一封信。


    信封上寫著幾個鐵畫銀鉤的小字:小雙親啟。


    第062章


    牧斐瞄了一眼信封, 克製住強烈想偷看的衝動, 逼著自己轉身開始在屋裏東看西看起來。


    秦無雙拿起信封, 露出書皮上的名字——《仲南花經》。


    展信一看, 隻有一行字:


    原諒蕭大哥的不告而別,此宅中花全都送予你,權當這一年來的診金。


    看之後, 心頭一時說不出是什麽感覺, 失望也不是失望, 失落也不是失落,就像一個很好的朋友,突然間無聲無息的消失了,讓人猝不及防似的。


    “怎麽了?”見秦無雙站在那裏發呆, 牧斐忍不住蹙眉問道。


    秦無雙歎了一口氣, 道:“蕭大哥走了,以後也不需要我替她診病了, ”她轉身, 看著滿院子的花海, 皺了皺眉, 語氣很是無奈道, “隻是這滿院子的花該怎麽辦是好呢?”


    ……


    新帝登基後,大肆開科進取,選拔人才,而牧斐以優異的成績升為上舍中等生之後,突然決定放棄文舉, 要從武舉,闔家驚詫。


    反對最激烈的自然是老太君,好不容走到如今這步,眼見著就要步入官場了,牧斐說放棄就放棄了,一來可惜,二來有違家訓。


    然而牧斐卻是死了心的要從武舉,並瞞著老夫人從太學裏退了學籍,悄悄去武學院報了名,定在三個月後選拔合格後入學。


    在祁宋官場,有文舉自然也有武舉,其選拔人才幾乎和應天府學院如出一轍,隻不過祁宋重文抑武,武舉的條件比文舉要寬鬆的很多,許多通過武舉出生的人不用上陣殺敵便能從事武職。是以,有些文舉無望的世家子弟為了能混個一官半職多有從武舉下手的不在少數。


    牧斐在院子的裏的桂花樹下紮這馬步,秦無雙取來巾帕替他擦汗,擦著擦著牧斐突然收勢起身拉秦無雙入懷,下巴蹭了蹭她軟軟的頭頂心,“你是不是也想問我究竟為何要棄文從武罷?”


    秦無雙的手指在牧斐的胸膛畫著圈圈,“……你想好了?”


    “恩。”低低的聲音由胸膛發酵而出,帶著幾分迷人的低醇,他低頭輕輕地捧起她的臉,神色是從未有過的嚴肅,“我要變得強大,強大的讓官家忌憚卻又離不開我,我再也不想等你遇到危險的時候,我隻能用挨打才能保護你,我要強大的足夠護你一世長安。”


    原來他所做的一切也是為了她啊,秦無雙鼻根一酸,千言萬語縈繞在舌尖卻一個字都吐不出來,眼裏有水汽彌漫,她隻好一頭撲進牧斐的懷裏,甕聲甕氣地說:“我相信你可以做到的,阿斐。”


    牧斐驚喜地推開她,“你方才喚我什麽?”


    “……阿斐。”秦無雙羞赧垂眸。


    “那我以後可以喚你……茵茵嗎?”牧斐小心翼翼地問。


    秦無雙抬眸看了他一眼,然後迅速垂眸,抿唇笑著道:“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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