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的妻,亦是他想給盡所有溫柔的人。


    “稟太子殿下,太子妃,苒公主來了。”


    戚月苒?


    鳳攸寧與戚星闌對視一眼,心中也都猜到了戚月苒來得目的。


    那日戚旭將淑嬪綁在了承謹宮的偏殿,後來才被人發現。


    淑嬪雖是不曾在明麵上參與此次謀反,可皇帝不是傻子,近些日子對淑嬪的疏遠任是誰都看得出的。


    再加之戚星闌早就暗地裏查出了兩人從前的關係,這件事戚晟亦是知曉的。


    今日戚月苒來,想必就是來求戚星闌和鳳攸寧去給她的母妃求情。


    到底這件事戚月苒從小到大也都是被蒙蔽其中,她總歸是無辜的,他們兩個也不好避而不見。


    “請進來罷。”戚星闌這般說著,扶著鳳攸寧倚在了床欄上,自己端坐在床邊,麵色略有些凝重。


    鳳攸寧輕握了握他的手,笑著朝他搖頭。


    他怎不懂她的意思,可這件事實在是觸人的眉頭。


    戚月苒被綺煙帶著進了屋,朝著二人行了一禮,“太子,太子妃。”


    “五姐。”戚星闌起身回了一禮,冷聲說道,“寧兒她才醒,身子虛著不便行禮,還望莫怪。”


    這樣的態度不是聾子便是都能聽得出那語氣中的不悅,戚月苒從小在皇宮中耳濡目染,自然也是個心思透徹之人,這會兒也隻是笑了笑。


    “太子妃已有身孕,須得好好養著。我那時懷啟兒,可是被折騰得不輕。”


    鳳攸寧唇角掛著一抹得體的笑,“多謝五姐掛心,日後有不懂的還得向五姐請教。”


    許是鳳攸寧身上自帶一種能夠讓人心情舒暢的魔力,戚月苒同她講了幾句話便不再那樣提心吊膽了,談吐間多了幾分從容。


    倒是戚星闌,怎麽都放心不下,非要坐在那裏冷著臉色聽兩人聊天。


    知道戚月苒不好意思直接開口,又見太子殿下在這兒待得別扭,鳳攸寧隻得替她開了這個口。


    “淑嬪娘娘可還好?”她問。


    提及自己的母妃,五公主自然是眼眶都紅了。


    她輕歎了一聲,笑著看向鳳攸寧:“勞太子妃記掛,隻是母妃她……”


    “在承祥宮幽禁已是父皇對她最後的寬容,五姐還是不必太過傷心了。”戚星闌淡淡說了這麽一句,朝著晴微他們擺擺手,讓人都退下了。


    “我自知這是對母妃最好的結果,可我當真與皇叔——”她頓了一下,接著道,“與罪臣戚旭不曾有父女關係,我曾親自驗過的。”


    此話一出,戚星闌與鳳攸寧都不由得一怔。


    原是這五公主戚月苒早對淑嬪與郢王的關係有所察覺,故而曾在暗中試過自己是否如戚旭所言,是他的女兒。


    可結果卻證明,淑嬪並不曾真正背叛過皇帝。


    “他知曉我是母妃的命,故而一直拿我做要挾,逼母妃給父皇下毒,又逼母妃將我嫁至北境,就是看上了北境那些不服從朝廷管束的付家軍……”


    “可你卻從來沒有阻止過這場蓄謀已久的謀反。”戚星闌冷眼看她,淡淡說道。


    “我……”戚月苒的眼眶通紅,她垂下眉眼,指尖緊緊捏著手中的那方帕子,“他畢竟救過我的命。”


    太子卻笑了,那對桃花眼中映出的冷漠讓人心顫。


    “可你卻從沒想過,就連這件事都在他的計劃之中。”


    鳳攸寧聽得心一沉。


    看來這件事戚星闌早已摸了個清楚透徹,不然當初他也不會那般篤定郢王就是要造反。


    這般想著,她抬眼便見一滴淚跌落戚月苒的眼眶,“你、你說什麽……”


    從那一刻起,直至戚月苒走出東宮,她的淚便沒再斷過。


    自己曾經最感恩、最信任的人,卻是連她的那份信任都是騙取來的。


    原來發生的所有都是那人已經計劃好的,就等著她們這些棋子一步一步的向前走著,為他的貪婪和自私走上一條不歸路,最終成為棄子,給他陪葬。


    鳳攸寧望著戚月苒落寞的背影,抻了抻戚星闌的衣角,柔聲道:“你去送一送她罷。”


    戚星闌本不想,可抬眼便見她滿臉的懇求,也隻得應下來,跟在後麵將戚月苒送出了東宮。


    “五姐,你自幼也是從這皇宮中長大,應知父皇若是認定的事情,即便是假的,也會變成真的。”他雙手背在身後,看著戚月苒那通紅的眼眶,心中隻有憐憫。


    “我會盡可能為你求情,至於淑嬪那邊……”


    戚月苒抬手拭了眼角的淚珠,朝著他恭敬的行了一禮。


    “多謝太子殿下,還是不必了。”


    她既然從一開始便是那人計劃中的一枚棋子,自然也是無法逃脫罪責。此事便已不僅僅是她真實身份能夠左右的了,受了這份責罰,倒也能讓她那顆愧疚的心得到些許的安慰。


    戚星闌定睛看她,終是點了頭:“……好。”


    他目送著戚月苒離開了東宮,這才轉身回了正沅殿。


    鳳攸寧方才醒來便勞神許久,這會兒已是又睡下了。


    他俯下身替她掖了掖被角,又望著她的睡顏失神了好一會兒,這才回了定晨殿。


    隻是還不曾到定晨殿的門口,便見潛策匆匆回來。


    “殿下,陛下請您到承禦宮議事,諸位大臣都在。”


    戚星闌的心猛地一沉。


    作者有話要說:  確實是比平時長一點吧這章~


    第66章 喂糖


    天牢內陰暗濕冷, 帶著陳舊腐敗的血腥味和朽木的味道,刺激著人的嗅覺。


    從窗口吹進來的風都要更陰冷一些, 讓人人瑟瑟發抖。


    戚星闌跟在皇帝的身後, 進了天牢的審問間。


    今天隻有他自己跟了來,畢竟皇室內部有些事情不便讓其他人知曉,故而父子兩人連近身伺候的都留在了外麵。


    都說虎落平陽被犬欺。


    從前在皇帝麵前備受寵愛的郢王,如今被綁在十字刑架上, 身上雖是沒有什麽明顯的傷痕,但那張慘白著的臉已經昭示了一切。


    皇帝冷冷瞧他一眼,默然坐到了案前,垂眸看著桌上那張未寫完的供詞。


    “陛下,微臣無能。這罪臣什麽都不肯說, 非要等您親自審問。”刑部尚書羅正言恭敬地如是說著,便是連頭都不敢抬。


    戚星闌在一旁漠然看著,適時地朝那羅正言擺了擺手, 將人屏退,這才抬眼去看高坐在堂上的戚晟。


    “父皇, 可以審問了。”他沉聲道。


    刑架上一直不曾睜眼的戚旭這會兒唇角勾起一抹詭異的笑, 一對狐狸眼緩緩睜開,渾濁著帶了猩紅的顏色。


    那習慣輕挑的語氣如今配上他幹啞的嗓音, 聽了讓人難受。


    “皇兄……你還是來了。”


    戚晟看也不看他, 冷笑兩聲,“來,當然得來。你可是朕唯一的手足, 怎能不來。”


    “手足……嗬嗬。”戚旭狠狠啐了一口,眸色陰沉,滿是戾氣。


    “所謂的手足,不過是你養在邊境的一條狗……你當我這些年來不知你的心思!”


    皇帝的臉色愈發的難看。


    牢中光線不好,隻有牆壁最高處的那一扇天窗照進了些許的光,慘白的顏色打在刑架那處,襯得堂上坐著的戚晟臉色晦暗不明。


    “朕的心思,朕的什麽心思?”戚晟一雙冷眸透過黑暗鎖定在那人的身上。


    這曾是他最信任的弟弟,卻不成想,竟是最盼著他死的人。


    “嗬……戚晟,你知道自己為什麽寵幸那麽多女人,她們卻隻能生女兒嗎?”


    氣氛驟然緊張了起來,戚星闌的心跟著猛地一顫,偷偷瞥了一眼端坐於案前的皇帝。


    戚晟的臉色沒什麽變化,隻是那眸中的光卻是愈發的冷了,撐在腿上的那隻手,也早已緊緊攥成拳,指節咯咯作響。


    他這副樣子,正中戚旭的下懷。隻見那雙狐狸眼中噙滿了笑意,卻是茫然無光。


    “你以為你的皇後是什麽好女人嗎?笑話……她的虛偽不必我少!凡是懷了兒子的,都活不到生產……”


    他說著目光轉向戚星闌,“可賢妃是個例外……因為蘭韻聰明。她若是想鬥,寇嫣此刻怕已是在冷宮了。”


    戚晟的目光也不由自主的落在了自己這個唯一的兒子身上。


    這麽多年來,後宮之中誰對他是真心,誰對他又是討好奉承,他都看的一清二楚。


    賢妃確實聰明,能夠讓皇後留住她,又保得住妃位。


    隻可惜,這個女人不愛他,不屑得為他去爭。


    皇帝垂下眼,盯著供詞中的“淑嬪”二字,冷冷開口:“朕問你,苒兒到底是誰的孩子。”


    “苒兒……”提及戚月苒,戚旭像是有了那麽一瞬間的恍惚,他麵上詭異的笑容頃刻間變成了無盡的悲傷。


    過了半晌,那空曠濕冷的審問間裏才響起一道嘶啞的聲音。


    “皇兄心中有數,何必來問我。”


    *


    “公主,太子殿下回來了。”晴微替鳳攸寧披了件鬥篷,細細地整理著褶皺處,“奴方才去取鬥篷的時候,見著殿下的儀仗才剛停在了宮門口。”


    “恩。”鳳攸寧輕應一聲,抬眼望了望這院中開得正盛的桃花和海棠,滿眼映出淡粉的顏色。


    鼻尖縈繞著淡淡的花香氣,令人心情舒暢。


    晴微替她收拾好,朝著院外望了望,“殿下怕是直奔著正沅殿去了,我們可要回去?”


    她往前邁了小半步,伸手接住了一朵落下來的海棠,粉白的顏色交織在花瓣上,是溫柔又清新的感覺。


    “不必。”鳳攸寧垂眸嗅了嗅掌心的花瓣,“在此等他尋來罷。”


    “是。”晴微退到了一旁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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