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不喜住在破廟裏,破廟就是他的家。這個家他住了十幾年了。


    現在胡不喜便躺在廟中一張破草席上,冥思苦想。


    杜四的逃走,打亂了他的算盤,但也算從中得到一點眉目,那就是:杜四是個知情人,他之所以逃跑,乃是因為做賊心虛。


    杜四這條線,顯然更難查了,腿上有腳,誰知道他會跑到哪兒去呢?


    那麽,剩下的線索,那三個外地人,也是同樣茫茫無處可尋的了。


    胡不喜煩躁不安,坐臥不寧,不停的長籲短歎。


    他摸著衣上的扣子,一個一個慢慢摸過去,再一個一個摸回來。


    誰都沒有注意,胡不喜雖然是個混混,破衣爛衫的,衣上的扣子卻總是不多不少,而且總是這麽幾個扣子。


    門外有腳步聲,很急也很輕,像是一個女人的腳步聲。


    胡不喜不由一怔:“什麽女人會來這裏?上香嗎?不可能呀……這個破廟可一直沒有香火的,就算這人是來上香的,可現在是半夜呀?”


    正自驚疑,廟門被踢開了:“小麻雀,胡不喜!”


    這人竟知道他的名字,胡不喜頗覺訝然。因為,知道他大號的人,這條街上可沒幾個。


    隱隱約約的,一個苗條的身影立在門口:“胡不喜,你在不在?”


    “在在在,在哩!”胡不喜一骨碌爬起來;“這位大媽,你找我幹什麽?”


    “我不是你大媽!你……我是李錦文!”


    “李錦文?哦,你是李同春的……請坐請坐……讓我點起燈來。”


    火折子一閃,燈亮了。


    果然是李錦文,手裏卻提著一柄長劍,青光閃閃的,看起來很是嚇人。


    “李姑娘,你……你提著劍幹什麽?”胡不喜慌了,連著退了好幾步。


    李錦文惡狠狠地道:“找你算賬!”


    “咱倆……嘿嘿……有什麽賬好算?”胡不喜可憐巴巴地道,他是想蒙混過關。


    “你想賴賬?”李錦文長劍一擺,猛敲著惟一的一張破桌子。


    “不敢。喂,你可不能打它。我就這麽張桌子,壞了你賠呀!”胡不喜心疼極了。


    李錦文驚訝地看看胡不喜,又看著桌子,一撇嘴角:“-l張破桌子,算得了什麽?”


    胡不喜憤憤不平地道:“敞帚自珍哪,這道理你不懂?”


    “廢話少說,”李錦文狠狠敲了一下桌子,然後不敲了,長劍指向了胡不喜:“我要問你幾個問題。”


    “好,你問吧。”胡不喜開始大放刁勁兒,兩手抱胸,坐在桌子上;“隻要能答上來的,我一定回答。”


    “你……你幹嗎……欺負人?”


    “我怎麽欺負你了?”胡不喜一臉的茫然,“我欺負過你嗎?什麽時候的事?”


    “你還……強嘴,那個……藥方!”


    “藥方的事兒,我已經道過歉了。”


    “不行!一句對不起就算了?哼,天下哪有這麽便宜的事兒!”


    “那你說怎麽辦吧。”


    “我要你……我要殺了你!”


    胡不喜一哆嗦:“哎,殺人可不是當著玩的,何苦來呢,不過是一句玩笑……”


    李錦文惱羞萬分:“不許你拿我開玩笑。”


    “好好好,是我的錯。要不,我叫你三聲‘姑奶奶’,算咱倆扯平?”胡不喜無可奈何地央求道:“四聲?五聲……”


    “放屁!”


    胡不喜驚奇地笑了起來:“哈,你也會說這些好聽的話?


    這可不像千金小姐說的話喲!”


    李錦文一揮劍:“我要殺了你!”


    “這是你第二次說了。”胡不喜笑嘻嘻的。


    李錦文眼中凶光大盛:“你以為我不敢殺你?”


    “敢敢敢!隻是……你幹嗎一定要殺我呢?”胡不喜頗覺為難:“好像你也沒有什麽非殺不可的理由吧?”


    “你欺負我!”


    “就這麽點理由就殺了我?”胡不喜跳了起來,吃驚地瞪大了眼睛。


    刷刷刷三劍,李錦文出手了。


    李同春的女兒,武功自然不凡,胡不喜閃了幾閃,躲開了,一麵尖聲大叫起來:“喂,你住手,住手!”


    李錦文長劍一收,冷冷道:“想不到你這麽沒出息。”


    胡不喜火了:“我沒出息?好端端蹦出一人來,平白無故地要殺我。換了你是我,你也會沒出息的。”


    李錦文傲然道:“我不會。”


    胡不喜的火沒了:“好姑奶奶,你就放過我這一回好不好?”


    李錦文大叫道:“我一定殺了你。”


    “真殺假殺?”


    “真殺!”


    胡不喜歎了口氣:“真殺死了我,你心裏很快活?”


    李錦文一怔:“當然。”


    “那你殺吧!不過……你殺了我之後,能不能救活我?


    我還有事情沒辦呢。”


    李錦文又是一怔:“你——”。


    “你要是沒把握救我,還是不殺為好。”


    李錦文惡狠狠地道:“我要你……”


    胡不喜飛快地應道:“嗯,你要我。你要我幹什麽?”


    青光一閃,胡不喜的左臂中了一劍,痛得他大叫一聲:


    “你真要殺我?”


    李錦文看看手中的劍,再看看胡不喜左臂的傷口,咬咬牙,叫道:“正是!”


    胡不喜跳了起來,急怒之下,大喊大叫;“我告訴你吧,你這個小騷娘兒們,你的右手為什麽不會動,你知不知道?因為你吃得太好了,過得太舒服了,沒有一件事不稱心的,但有一件事你辦不到,因為你是個大姑娘了,你想男人了……”


    李錦文運劍如風,劍光裹住了胡不喜。


    “你想男人了,但你又沒辦法得到男人,因為你太傲太嬌了,不願說出來。你爹媽眼睛生在頭頂心,隻看見天上仙人咧……你是想男人想過度了,鬱結於心,所以才會生此奇症的!我開的藥方……”


    胡不喜連連中劍,渾身鮮血,但身法仍是極快。


    “藥方十分重要。你照方一試,包準管用。我胡不喜開方子,向來是如假包換的。若是方子無用,盡管來找我,我負責到底!”


    李錦文一收劍,冷冷道:“你說的話,可能作數?”


    胡不喜拍拍心口,正拍在一道傷口上,痛得一哆嗦:“信不信由你。”


    李錦文道:“我記下了。這是傷藥,你……”


    一個小白瓶兒滾到了胡不喜腳邊。


    胡不喜一抬腳,一聲脆響,瓶子碎了:“我不用你假惺惺的……你要殺我就殺,不殺就快滾!”


    胡不喜快氣瘋了!這個該死的臭丫頭。


    李錦文愣愣地看了看地上的藥瓶碎片,倏地轉身跑了。


    “快滾振遠些!老子不想再見你”胡不喜惡狠狠地衝她背影吼叫道:“你個臭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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