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娘子受苦了,奴婢恨不得那些人追的是奴婢。”


    芍藥聽了玲瓏的話,和她分頭走開,也引來了小部分人,但沒想到那些人竟然還追上玲瓏了。


    芍藥躲在草叢裏,一聲都不敢出。這樣才躲過一劫。出來之後,找玲瓏沒找到,那些仆役和家兵都已經被刺客給殺了,芍藥是一路走回洛陽給主人報信的。


    “好了。”玲瓏倒是不在意這個,她對芍藥笑笑,“這個原本就不怪你。”


    “如果奴婢能機靈點的話,九娘子也不會受這份苦了。”說著,芍藥又想起了玲瓏到現在還打著木板的腿,不由得聲淚俱下,恨不得自己替玲瓏受了這份罪過。


    她十二歲開始,就到九娘子身邊伺候。現在都六年了。自己自小看大的姑娘,說句僭越的話,簡直比自己的親生妹妹都還要親。現在金嬌玉貴,自小就被捧在手心上,受爺娘疼愛的姑娘,竟然受了這份罪,還差點沒了性命。芍藥恨不得自己去死,也不想自家九娘子受這份罪。


    玲瓏見她真的掉淚了,“好了,我真沒事。有道是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能好好的活著,這是好事,不準哭了。”


    芍藥聽她發話,這才止住了眼淚,隻是眼角還是紅彤彤的。


    玲瓏似乎有些累了,她靠在哪兒閉目養神。芍藥怕擾了她的清淨,也不說話了,隻是看著抬輿的仆婦們的動作,讓她們再輕一點,好叫九娘子能休息的好些。


    玲瓏那話也不是完全安撫芍藥,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她是真信這話的。原本自己跳下去,就是賭一賭,誰知她還真賭對了。而且她還見到了那個人……


    玲瓏想到那張清冷俊美的臉,嘴角都不自覺地翹起來。他的性子,真是她見過的最難搞的性子了。


    她察覺的出來,他並不是完全沒有觸動,可他的抵觸比她想的要大得多。可是她要撤,他反而還生氣起來了。


    玲瓏一時半會的,也真弄不懂他的意思。他到底是想,還是不想?


    她在那兒呆得已經夠長了,或許離開回家,對於眼下來說最好。而且也是以退為進的法子。


    玲瓏把樓璨送來的貓兒留在那裏了,貓兒留在那裏,讓他隻要看到,就能想起他。他才別想把她給忘記呢。


    *


    玲瓏到家的時候,人都還沒下車,外麵就已經傳來了兄弟的聲音。


    車才停穩,玲瓏就聽到弟弟蘇曇在外麵問,“阿姊好不好?”


    “好。”玲瓏答了一聲,從車裏出來。蘇曇比她小了三歲,十二歲瞧著還是個孩子,身條都還沒怎麽長。


    “這樣了還能好?!”看到玲瓏那條腿,蘇曇險些跳起來。


    “能有一條命,還不好?”說著她伸手過去,讓芍藥攙扶著,又坐到小輿上。


    她才入門沒多久,就見到母親沈氏急匆匆趕過來,“夭夭!”


    玲瓏在小輿上坐著,還沒等沈氏走到跟前,玲瓏就先紅了眼圈,“阿娘!”


    話語裏的委屈都快要漫出來了。在外麵,她沒有將自己遇刺的事很放在心上,可回家見到母親,之前的事一擁而上,淚水都奪眶而出。


    沈氏這段時日,為了玲瓏的事,夜不能寐。再加上家中內外不少需要她去應付,到了現在,隱約有了幾分憔悴。


    “人回來了?”沈氏幾步過來,仔細打量,看到玲瓏的腿,眉頭皺起。


    沈氏伸手出去,又放了下來,讓仆婦們把玲瓏給抬到內室去。


    她已經有段時日沒有回來了,房內一切如舊。她被小心謹慎的放在坐床上,仆婦們像是對待琉璃人似得,手腳放到了最輕。


    玲瓏坐好,沈氏叫了大夫過來給她看。她之前聽來傳話的人說女兒身上有傷,她老早就讓長子去請了善看外傷的大夫。為了以防萬一,沈氏連洛陽內的內科聖手,也一道請來。


    兩個胡子花白的大夫,圍著玲瓏看了好會。看來看去,也沒瞧出有毛病來。沈氏不放心,再三問了好幾次。


    “阿娘,我是真沒事。”玲瓏靠在隱囊上,見著花白的老大夫都要被沈氏問的不耐煩了,開口道,“要是有事,我也不會坐在這裏了。”


    沈氏一聽,柳眉倒豎,“一回來就說不吉利的話,要要把阿娘給氣死麽。”說著,伸手就戳在玲瓏額頭上。


    兩個名醫都沒有看出什麽,相反大夫還誇玲瓏傷腿的骨接的好,極其正。以後痊愈了,隻要不在開始幾個月裏頭,亂蹦亂跳,日常行動是沒有多大問題了。


    沈氏聽了,再看玲瓏,的的確確是沒有任何消瘦的模樣。不僅沒有病人常見的消瘦憔悴,反而臉色紅潤。看來是得了好的照顧和供養。


    “救了你的人是何人?”沈氏問。她坐在玲瓏身邊。


    “阿娘不知道?”玲瓏大感意外。


    沈氏搖了搖頭,“隻是有人告知你在他們家的園子裏。至於別的,甚麽都沒說。”


    她那時候也想要問個究竟,可是女兒最重要,既然別人尋上門告知消息,自然不是有惡意。就把此事給放一放了。


    “……”玲瓏靠在隱囊上,“我也不知道他叫甚麽,這麽久,他就沒說過他是甚麽身份。”


    那塊地方是賀若氏所有,賀若氏往上三代是跟隨高祖皇帝入住中原的氏族之一,還曾經擔任過八部大人。後來拓跋入主中原之後,對外戰事不斷,賀若氏依舊鞍前馬後為君效力,先帝推行漢化,全套照搬漢人九品中正製,和那一套門閥觀念。武人比較過去,地位可謂是天壤之別。可是賀若氏作為老部族,哪怕家族裏幾乎都是武將,依然高高在上,權勢赫赫。


    沈氏知道之後,心裏猜想應該是賀若家的哪個族人。可聽女兒這麽一說,也有些不確定了。


    “阿娘不要擔心,等我好之後,親自去謝他。”


    “你好了也不要隨意亂走,這段時日簡直要了你阿爺和我的命,你阿爺和我這些時日,沒有睡過一日好覺,你阿兄日日帶人去尋,幾日下來,差點一頭暈過去。”


    玲瓏聽著,滿心愧疚,一頭趴在沈氏懷裏,“阿娘,兒對不住阿爺和阿娘。”


    沈氏抱住懷裏的寶貝,手掌在她背上拍了拍,“罷了,這原本就不怪你。”


    到了傍晚時候,玲瓏的父親蘇遠已經回來。一回來少不得去見女兒,和妻子一樣,見著玲瓏再三確定女兒沒事之後,再問女兒那日的事。


    玲瓏把自己知道的都說了。蘇遠聽後,眉頭皺起。玲瓏遇到的那群人,顯然是有備而來。想要殺人,這不稀奇,但看對方舉止,分明就不是普通人。


    玲瓏見父母神色凝重,“沒事的,對方這次沒有得手,恐怕下次也不想著再來了。”


    “你說的倒輕鬆。”沈氏都要被氣笑了,“那種陣仗,擺明就是一定要你死。上次沒有得手,下次說不定不管用甚麽樣的手段要你的命了。”


    蘇遠夫婦這麽多年夫妻情深,再加上此刻風氣受鮮卑影響,女子不僅不像過去那樣,以賢良淑德不妒為美德,反而貴族女子上下皆以好妒為榮,父母在女兒出嫁之前,告誡女兒的,不是什麽侍奉公婆,伺候夫君,而是如何嫉妒。管束住丈夫左右,不許他花心胡來。


    所以蘇遠也沒有納妾,膝下隻有沈氏所出的兩子一女。對於這個唯一的女兒,夫妻倆疼愛的很。


    “你阿娘說的對,你這段時日,就好好養傷。”


    玲瓏一聽,頓時覺得不妙,她還記掛著她的恩人道士呢。哪怕未雨綢繆,留了隻貓,但小貓哪裏有她自己本人在他跟前更好?


    玲瓏還要再說,沈氏一指頭戳在她額頭上,“你就乖乖聽話。”


    “可要是我有想要買的東西呢?”玲瓏不死心。


    “不知道叫人把東西送進來給你看麽?”沈氏美豔的麵龐上,露出幾分哭笑不得,“實在不行,還有你阿兄和阿弟在。”


    玲瓏見自己出門無望,一下沒了精神,整個人都趴在那裏不說話了。


    傷筋動骨一百天,等到骨頭完全長好,她的小道士該不會把她給忘了吧?那她豈不是前功盡棄了?


    山峰之上,還是一切如舊。景色如常,哪怕少了一個人也依舊沒有什麽差別。


    入夜之後,元泓在床榻上好會,依然沒有睡著。之前除非有什麽很重的心思,不然幾乎是閉眼就入睡。唯有的幾次失眠,還是因為玲瓏。


    她走了,他不但沒有恢複到以前,反而還更為焦躁了。


    這一日裏,他做了不少,但仔細算來又似乎什麽都沒有做成。他不能靜下心來,到了夜裏入睡躺在床榻上,鼻尖聞到玲瓏身上的那股幽幽清香。


    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如果不靠的很近,幾乎聞不到。那極淺淡的香味,縈繞在鼻尖上,似乎她依然和以前那般,依偎在他的懷中,那張嫣紅的嘴裏說著動聽的情話。


    說來也奇怪,往日隻聽過男子花言巧語,哄騙女子芳心。沒想到她竟然生了張討人歡心的嘴,他竟然……還真的聽進去了幾分。


    被褥還是玲瓏在的時候,用的那一套。他本可以讓樓璨叫人來,把東西全都換掉,可他卻沒這麽做。


    過了好會,真的是半點困意沒有。元泓幹脆起來,點了幾盞燈讀書,看了幾眼,他往床那邊看了一眼,發現之前她養的那隻貓兒趴在那裏。


    那隻貓和玲瓏親近,卻不怎麽愛靠近他。


    他向它伸手,結果那貓動都不動。


    有道是物隨主人形,養的寵物多少也會有主人的影子,她若在這,恐怕老早就挨了上來。


    “怎麽一點都不像她?”元泓奇怪道,不過緩了一會,他又道,“還是像的。”


    例如這如出一轍的狠心。


    作者有話要說:


    男主:太狠心了,沒見過這麽狠心的女人


    玲瓏:哈????


    第15章 送信


    玲瓏回家之後,每日就是養傷。不管有什麽需求,隻要張張嘴,很多時候甚至連張嘴都不需要,芍藥等婢女都在旁邊守著,見她一蹙眉,就低聲詢問是不是有什麽需求。


    她最想的就是出門!


    之前出了那麽大的事,不管是蘇遠還是沈氏,都加強了警惕。別說她身邊多了許多人,就連院子外的護院都添了不少。


    連帶著玲瓏自己,都被要求好好在家養傷。玲瓏的傷腿,腿骨接的極正,再加上在山上那段時日,有精通醫術的人仔細照料,傷處長的其實差不多了。眼下隻是為了保險起見,為了能讓骨頭長得更好,不準她胡亂跑動而已。


    玲瓏哪裏在家呆的住,她一門心思就想往家外跑。可惜沈氏可沒給她半點機會,一日十二個時辰,不管人在哪兒,做什麽,前前後後都有不少人跟著。


    “九娘子是不是覺得有些燥?”芍藥兩眼不錯的小心看著,見著玲瓏眉頭皺起,開口問道。


    玲瓏睜開眼,看了芍藥一眼,點點頭。


    芍藥立即叫人把準備好的梨漿端上來,梨漿用上好的雪梨整個燉成,又加了點去燥降火的藥材。


    芍藥把白瓷盞放在玲瓏麵前,玲瓏手持著勺子,把燉好的雪梨給挖了一小勺出來。正要送入口裏,外麵由遠而近響起一陣劈劈啪啪的腳步聲,然後那腳步聲到了外麵,隨著簾子被掀起的聲響,蘇曇跑了進來。


    “阿姊!”蘇曇剛剛在外麵騎了馬,俊俏的臉龐上紅的厲害。


    見著玲瓏麵前的梨漿,兩眼放光,“阿姊,我也要!”


    “你跑到我這兒幹甚麽?”玲瓏讓芍藥去吩咐外麵人再多端一碗梨漿進來,稍有些嫌棄。


    蘇曇頓時嘴都快要撅了起來,老大的不高興,不過還記得在玲瓏麵前,嘴才沒能掛水壺,“我聽說阿姊有些不開心,下學之後,特意過來陪阿姊的!”


    說著,他皺了皺眉頭,臉拉的更長,“可是阿姊一見麵就要趕我走。”


    玲瓏見著他這麵,有些好笑。


    “我才沒有呢,十郎以前不是喜歡和那些族兄弟一起玩耍麽。”玲瓏說著,喝了一口梨漿。她其實不怎麽喜歡將雪梨這麽燉熟了吃,不過這樣也別有一番風味。


    “阿姊遭遇大變,我怎麽好在外麵繼續玩鬧。”說著,蘇曇稚嫩的臉都沉下來。姐姐遇刺的事,就算父兄不說,但是蘇曇不傻,知道對方不是等閑之輩。哪個等閑之輩敢來刺殺東平公的女兒?他們家可不是什麽沒有權勢隻有個名頭的家族。


    “那些人敢對阿姊不利,哪日被查出來,一定要那些人的命!”


    玲瓏挑了半邊的眉,看了一眼蘇曇。


    沈氏年輕時候,是洛陽裏有名的美人,蘇遠樣貌也是清俊,所出的兩子一女容貌也是極其好的。


    玲瓏看著他清秀的麵龐上毫不作偽的怒意,心下欣慰,“多謝了。”


    蘇曇見玲瓏笑了,這才傻乎乎笑起來,連端到麵前的梨漿都忘記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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