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瓏坐在車裏,走在前去公主府的路上,除去開始幾日她跟著平原王徐妃去吊唁,就沒有再去駙馬那裏。她將蘭陵和駙馬分開看。她和蘭陵有舊,卻和駙馬沒半點交情,故而去了那麽幾次,將麵上功夫做足之後,她就去做自己的事。


    她派了人前往青齊,南朝,以及燕地,尋找自己可心的人。另外她開始頻頻和皇帝母家接觸。尋找機會。


    等過了那麽一個月,公主府裏來人相請,玲瓏才想起蘭陵來。倒不是因為蘭陵的拒絕,她就疏遠了人。而是她也很忙。


    到了公主府,公主家令已經在那裏等著她,見玲瓏來了,立刻湊上來,“長公主已經等渤海公夫人許久了。”


    玲瓏點頭,“長公主可是有事?”


    玲瓏一說,家令滾胖的臉上閃過一絲異色,“這個臣也說不好,不過長公主這段時日有些心情不暢……”


    “長公主的那些小東西難道都沒能讓長公主展開笑顏?”玲瓏問。


    “那些不過是玩物罷了,就算能哄得了長公主一時,也是治標不治本。”


    玲瓏點頭,到了蘭陵長公主的門前,守候在門外的侍女,拉開門請她進去。


    玲瓏進去,就見著默默在地上收拾的侍女。她來的時候,已經收拾過一輪,但還是可見地上的青瓷碎片。


    蘭陵坐在坐床上,聽到侍女稟告,抬頭起來,看到玲瓏。


    玲瓏行禮,“見過長公主。”


    蘭陵卻沒有立刻做聲,和平常還沒見人就先聞其身不同。玲瓏有些驚訝,“長公主?”


    蘭陵紅了眼圈,抬手起來,“九娘!”


    她話語裏夾帶著哭腔,這樣的蘭陵已經很久沒有見到了,玲瓏幾步過去,伸手才握住她的手,蘭陵卻已經整個人都抱了過來。


    玲瓏冷不防被蘭陵抱了個滿懷,她的手僵在那兒,好會都不知道要怎麽辦。


    室內的侍女們極有眼色,等玲瓏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全都退出去了。


    玲瓏遲疑了稍許,手掌就輕輕拍在她的背上。和安撫小孩子一樣,任憑蘭陵靠在自己的肩上痛哭。


    玲瓏等了好會,聽到蘭陵的哭聲稍稍平伏些許,轉身過去,令人送熱水巾帕進來,親自給蘭陵擦臉。


    玲瓏扶著蘭陵到鏡台前,打開妝奩盒,給蘭陵打理妝容,因為蘭陵還在孝期裏,所以隻是上了薄薄一層麵脂。


    她等了會,沒聽到蘭陵開口說話,故意歎息,“原來長公主和駙馬的情誼已經這麽深厚了。”


    話尾還沒落下,蘭陵回首過來,“誰和他感情深厚了!”


    玲瓏立刻乖乖巧巧,甚至有那麽點兒惶恐,“那長公主怎麽……”


    蘭陵深深吸了口氣,“還不是皇後!”


    蘭陵駙馬死了還沒多久,她就已經被人盯上了。國朝入仕有舉孝廉,也有不少捷徑。捷徑裏除去出身高貴能有父蔭可靠之外,就是尚公主。隻要娶了公主,朝廷就會冊封為駙馬都尉,若是真有才能,也會被起用。


    玲瓏聽著,有了計較,“皇後她……”


    “她想要家裏的子弟尚公主。”蘭陵說著,就冷笑,“果然是憋不住了。想著自己可能要死,憋著勁頭的給娘家掙好處呢!”


    玲瓏聽她呼吸絮亂,伸手在她背後輕輕拍著,“這……駙馬才歿,不合適吧?”


    “是呀,你也說不合適了。但是偏偏有人著急。”說著,蘭陵咬牙,“她也不看看她們於家裏到底都是些甚麽貨色!”


    於家裏出名的美人,隻有一個於皇後,其他的人,隻能說是長得一般。蘭陵見慣了美人,哪裏看的上他們。


    “阿兄,阿兄他……”說起皇帝,蘭陵又淚如雨下,“竟然還真的聽從了皇後所言……”


    公主的婚事,自然是要皇帝點頭。皇後既然敢提,自然是因為皇帝已經允許。


    “第一次是羅鍋,這個也認了,畢竟長兄如父。可是婚姻大事,第一次聽父兄,第二次難道不該是自己麽?”


    “阿兄和我是兄妹,而且一母同胞,比旁的兄弟姐妹,不知道要親近多少。”蘭陵說起來,哭得更厲害了。


    玲瓏反過來把蘭陵抱在懷裏,手掌越發溫柔的拍在她的背上。


    她垂首下來,“那是因為,在陛下眼裏,皇長子和皇後更重要。”


    蘭陵身上抖了下,抬眼起來,玲瓏溫柔的給她擦拭臉上的淚珠,其實這個蘭陵自己心裏也清楚,不過是自小都被人捧在手心裏,突然發覺自己在皇帝心裏也不過如此,一時半會的接受不了了而已。


    “如果不是,陛下怎麽可能,隻要皇後提一提,他就順勢應了呢。”


    蘭陵咬牙,“九娘,之前你不是說要送人入宮麽?”


    玲瓏故作驚訝,“長公主。”


    “九娘該不是忘記了吧?”蘭陵平緩了呼吸,從玲瓏的懷抱裏出來,她坐在那裏,“你說得對,與其在那個位置上是自己討厭的人,那還不如弄一個,弄一個……”


    “弄一個不會像這樣咄咄逼人的上去,對吧?”玲瓏替她把話說完。


    蘭陵恢複了之前長公主應有的雍容。


    玲瓏遞過一盞水過去,蘭陵接過來,“要送人入宮很容易,可是要人混出個模樣卻很難,於皇後說是賢惠,其實不過是給人看的而已,她把陛下管得嚴嚴實實的。後宮妃嬪們,別說吃肉,連口湯都沒有。”


    玲瓏點頭,她看了一眼蘭陵,“有沒有想過從皇太後家裏甄選出人來?”


    皇帝的母親是漢人高氏,高氏在兒子被封太子之前就已經離世。但母子還是相處了十多年,繼位之後立刻封離世的母親為皇太後,甚至下詔遷葬。連帶著那些在先帝朝中,完全沒有任何存在感的高家人,在朝廷裏也越發的醒目。


    “你以為我那阿舅沒想過麽,早想過了。”蘭陵喝著水,和玲瓏抱怨,“就是拿不出手。”


    說起這個,蘭陵就歎氣。美人一張臉,真的就是靠運氣,她的生母當年美貌到驚動當地武官,甚至消息都到了文明太後那裏。可是高家下一代,連個拿出手的美人都沒有!


    還別說,要送入宮的美人,若是想要有出息,還不能隻有一張臉,不管是身段還是察言觀色審時度勢的能力都要一流。差了哪一樣都不行。


    而後麵這兩樣,簡直比美人還要難得。


    “男人第一麵都看臉,若是臉和身段看不上,那麽也沒下文了。”玲瓏整個人慵懶的靠在隱囊上,“不過出身也重要,不然以何來問鼎後位。”


    她話語含笑,似乎和蘭陵在談著今日的天氣,又或者是彼此身上的襦裙的樣式。


    玲瓏說著,看向蘭陵,“要不要讓高家多一個女兒?”


    蘭陵聞言,放下手裏的茶盞,“此舉……可行。不過人要怎麽辦。”高家已經不同過去了,這人若是選的不好,可要出紕漏的。


    “長公主,不如從太後故鄉選一妙齡女子出來?”玲瓏笑問。


    作者有話要說:


    玲瓏:搞事搞事搞事!


    道長:到時候你就知道我的好了,哼哼哼


    第62章 醋意


    玲瓏進了高家的門。


    皇帝生母是燕地人, 出身在一個小小的官吏家裏。年少時候說是做夢, 夢見長龍繞身, 再加上貌美動人, 引起當地武將的注意,那時候先帝正好十七八歲,武將就把人送到了平城。後來所生皇子繼位,一家由沒落的小官吏家, 一躍成了皇親國戚。


    不過這皇親國戚還沒當多少年, 滿打滿算, 十年都還不到。


    但是這十年裏,高家做出了不少驚天動地的大事。皇帝即位之初,才不過十七歲, 叔父輩的親王們個個年富力強,皇帝對這些親王不放心, 和自己的舅父一道, 裏應外合毒殺了當時最有權勢的常山王。


    為了穩定局勢, 殺了常山王之後,常山王的那幾個兒子,皇帝沒有動,一直好好的活在那裏。


    這麽一筆血海深仇, 就和宗室結下了。


    外戚不過就是那麽一回事, 後宮有人的時候,還能維持榮光,可是一旦皇帝駕崩, 皇太後換了人,就等著被新皇立威的羊,殺雞儆猴好了。


    高家拿不出漂亮且聰慧過人的女兒,隻能坐在家裏幹看著於皇後受寵,人還不知道要如何煎熬。


    玲瓏是渤海公夫人,原本就有和貴婦們打交道的義務。


    她到高家裏,也沒有人懷疑什麽。


    高家主母李氏,富貴了幾年,看人都是盯著身份來。元泓帶兵在外打仗,手裏有實權,擔任的也不是什麽清貴職務,自然能得高家的高看一眼。


    玲瓏也不說為何來,和李氏談天說地。李氏出身不高,在洛陽幾年,還沒完全把習慣給改過來,玲瓏能順著她的話說下去,也能帶幾個李氏能接得下去的話題。


    一場下來,主賓皆歡。玲瓏臨走的時候,李氏還上趕著給她送了些禮物。


    玲瓏躺在榻上,芍藥過來,給她揉捏腿腳。


    “那位送來的全都是一些燕地的特產。”芍藥坐在玲瓏那裏,將清點的東西和玲瓏說,說起這個芍藥都忍不住笑,“好歹也富貴了那麽多年,怎麽送出手的還是這些?”


    她們家的娘子,哪裏少的了這些。


    “無事,都是心意嘛。”玲瓏倒是不在意,“裏頭要是有好的,給阿爺阿娘送去。”


    芍藥點頭應了。


    “那件事辦的怎麽樣了?”玲瓏問。


    芍藥道,“倒是搜尋到幾個,不過依照奴婢看,那些女子容貌隻能算得上尚可,可是性情恐怕不行。”


    芍藥是玲瓏的心腹,自然知道玲瓏說的是什麽,那些搜尋來的女子,她自己看過一次,覺得不行。


    玲瓏聽後,揉揉腦袋,“那就把人都送回去吧。”


    玲瓏叫人尋來的都是良家子。在宮廷裏若是想要混得開,容貌性情一方麵,出身更為重要,不求有多高貴,身家清白是必須的。最低也必須是良家子。


    “算了,這些我還是交給長公主好了。”玲瓏趴在隱囊上,美人上麵,她隻適合鑒別,不適合去搜羅。


    蘭陵才是其中翹楚,交給她最適合不過。


    “對了彭城那邊有消息麽?”玲瓏不知道元泓現在到底到哪裏了,隻聽說他那邊的戰況激烈,具體如何,除去宮裏之外,誰也不知道。


    玲瓏送出去的家書,有時候到,有時候不知道到哪裏去了。


    “郎君的書信。”芍藥立即把書信送上去,玲瓏立刻坐起來,一封家書抵萬金,哪怕是幾個月前寫好的,她都高興。


    芍藥瞧著玲瓏一下就坐起來,拆開手裏的家書。上頭隻寫著一切安好。


    四個字就把她給打發了,玲瓏提著手裏的那張薄薄的黃麻紙,臉色難看。她等了兩個來月,就等來四個字。


    芍藥見她之前還興高采烈,現在臉色又壞下來。


    “九娘子?”


    玲瓏伸手捏起那張信紙,看著信上輕飄飄的四個字,晃了晃。


    “他在和我鬥法呢。”玲瓏過了好半會開口。


    芍藥不解其意,玲瓏見狀,也沒有回答的意思。他們兩個,現在半是真情實意,半是在較勁,就看誰先把對方給完全製服了。


    玲瓏性情是軟中帶硬,看著軟乎乎嬌甜甜的,可是誰要真的把她收複,那是不可能的。


    玲瓏沒有和芍藥解釋,徑直把手裏的信紙折疊好放在一旁,讓芍藥收起來。


    芍藥一邊收拾,一邊問,“九娘子不回信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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