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泓冷眼望著醫官忙碌, 他回頭過來, “今日夫人吃了甚麽?”


    言語冰冷, 聽得芍藥渾身上下一個哆嗦, 將今日玲瓏吃了的東西說了一遍。外麵傳來了聲音, 徐妃和穆氏已經趕了過來。


    “大郎, 九娘這是怎麽了?”徐妃進了門,站在帷帳外麵,並不到內室裏。元泓默默起身, 往外走去。當徐妃看到他的目光的時候, 心頭猛地一顫。


    “去把夫人剩下的膳食端來。”元泓吩咐道。


    元泓說話的時候, 從頭到尾幾乎沒有搭理站在一旁的徐妃。他容色冷峻,泛著一股殺意。徐妃站在那裏,渾身冰冷。


    穆氏也被元泓那一眼的殺意所震懾,她身後娘家侍女,立刻跑去找元洵。不一會兒元洵趕來的時候,隻見到人把玲瓏用剩下的膳食全給拿了來。


    主人吃剩下的膳食,不可能真的全部倒掉,會撤換下來給奴婢們吃。芍藥令人過去的時候,正好還有幾樣好菜,下麵的那些人肚子裏油水不是很足,舍不得全都吃掉,故而還剩了一些過來。


    “把這些拿給狗吃。”元泓吩咐,他根本不看徐妃等人,徑直下令。


    “那些用膳過的人呢?”元泓問。


    芍藥辦事妥當,料到元泓會有這麽一問,“都有些腸胃不適。”


    元泓轉身看向徐妃,眼底是已經浮動的殺意。


    徐妃被那目光盯著,如同白刃加身。那雙眼某裏的殺意已經毫不掩飾,徐妃捂住胸口,忍不住後退了幾步。


    多年不曾有過的恐懼,在此刻瞬間席卷全身。


    元洵在此刻擋在徐妃身前,眼露警惕,“你要幹甚麽?”


    元泓不言語,眼神冰冷刺骨。他不言不語,卻似乎從阿鼻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他見元洵沒有半點讓開的意思,踏出了一步。


    他的那一步落在地衣上,隻有細碎的聲響,可見到元洵臉上抽搐了下。


    眼前的元泓和平日裏那個平靜的人簡直判若兩人。他向元洵逼近一步,元洵手展開護著身後的徐妃,但人卻止不住的往後退縮。


    “你怕甚麽?”元泓問。他眼神鄙視,側首看了一眼裏麵,芍藥會意進去看了幾眼。


    醫官在裏頭,給玲瓏紮了針,另外開了藥方下去。


    等人出來的時候,額頭上全都是冷汗。


    藥湯很快端了來,一碗喂下去,哪怕腸胃還是不舒服,但至少肚腹裏頭那種絞痛已經緩和了許多,元泓看了一眼。見人已經比之前好多了,他緩步到元洵麵前。


    元洵見他嘴唇微翕,就搶在之前道,“此事和阿娘沒有半點關係!是阿嫂自己身體嬌弱,腸胃不適,和其他人又有甚麽相幹!”


    元泓聽到這強行辯白的話,嘴角勾了下,眼裏滿是嘲諷。


    “讓開。”他道。


    話語聲量不大,卻如風雨欲來。元洵雖然自小富貴,但在元泓這種實實在在,曾經指揮過千軍萬馬的人麵前,他做出的那一幅架勢,簡直和孩童胡鬧一樣。


    元洵雙股微顫,有些支撐不住。可他有預感,若是當真讓開,恐怕身後的母親就要血濺當場。


    他知道生母和元泓的恩怨。這麽多年,元泓一直在外,哪怕回來,對母親也最多不過視而不見。沒有想到,到了今日,他竟然要動手了。


    “你……當真不讓?”元泓並不如元洵以為的那樣勃然大怒,可笑容之下的冷冽足夠讓他不寒而栗。


    “家公來了!”穆氏見著情況不對,早早的躲了出去,已經有人跑去請平原王。穆氏看到平原王,就像是看到了救星。


    平原王大步近來,就見著這劍拔弩張,“怎了?”


    元洵見著平原王來了,才叫了一聲阿爺,就被元泓盯住。被元泓盯上的時候,那種遍體生寒的滋味又冒了出來,原本臉上那麽一點血色,也沒了幹淨。


    “這是怎麽?”平原王不好進內室,人就在外麵站著,他察覺出元泓渾身上下的殺氣,忍不住蹙眉。


    “阿爺來的正好。”元泓並未如同元洵想象力的大驚失色,他隻是看向擺在麵前的那些殘羹冷炙,“有人想要下毒謀害性命,阿爺說應當怎麽辦?”


    “你少要含血噴人!”元洵說罷,將徐妃往身後藏的更深了些。


    平原王看了一眼那些菜肴,雖然已經換了平常的器皿裝著,但是從菜色上不難猜出是今晚上玲瓏所用。


    “有人下毒?”平原王說著,去看了一眼徐妃。


    徐妃之前被元洵護在身後,勉強維持著儀態,當平原王真的懷疑的看過來,心裏一涼,人就跟著坐在地上。


    “阿爺!”元洵見平原王竟然也跟著元泓一道對生母起了懷疑的心,頓時心下一陣悲涼。


    平原王沒有搭理他,直接走到徐妃跟前,他蹲身下來,直直盯著徐妃,“當真和你有關?”


    徐妃坐在地上,見平原王話語中竟然沒有幾分疑惑,早知道他對自己並沒有多少情誼,可是真的親耳聽到他給自己安罪名,一股淒涼從心底生出來。


    “妾沒有!”徐妃指甲狠狠掐了一把手心,借著手心的疼痛冷靜下來,“妾怎麽可能對九娘下手,還請大王徹查,還妾一個清白!”


    平原王仔細回想,玲瓏和徐妃關係冷淡,比元泓和徐妃好不了太多,還沒到要人非死不可的地步。


    “飲食裏有問題?”


    “吃了這些的人,也跟著腹痛。”元泓說這話的時候,口吻平淡,可視線始終都在徐妃母子身上。


    徐妃坐在一旁,“還請大王徹查!”


    平原王頷首。


    這事不小,飲食是必須要入口的東西,庖廚更是重地。竟然在飲食中下毒,今日是兒媳,明日若是他自己,恐怕連命都保不住。


    平原王叫人牽來了狗,見著狗吃了那些東西,果然腹痛嘔吐不止。立即令人去查。


    膳食的那些東西,從進來再到進庖廚做成,每一步都有專人負責。一時間,王府上下人人自危。


    抓了不少人直接投到地牢裏,各種酷刑手段,隻為把那個人抓出來。


    玲瓏昏昏沉沉睡了一整天,她昨夜裏吐的太厲害,險些把膽汁都給嘔出來了。後來喝了藥,好了一些,睡的昏昏沉沉,等到早上醒來,渾身無力,連帶著嗓子都在疼。


    她醒來發出的細微聲響讓外麵的人進來,“夭夭好些了?”


    玲瓏抬眼看去,是元泓進來了,元泓眼圈泛紅,顯然昨夜他也沒有休息好。她小嘴一癟,滿心委屈的對他伸手。


    元泓一把握住她的手掌,小心問,“夭夭現在感覺如何?”


    玲瓏指了指自己的嗓子,“不舒服。”


    嗓音嘶啞。


    昨夜吐的太厲害,傷到了嗓子,一說話就難受,還有氣無力。


    元泓伸手過去,芍藥立刻遞來一杯溫水。溫水裏加了飴糖,喝在嘴裏甜滋滋的。她現在渾身上下難受,頭重腦輕的,連動彈一下都困難。她靠著元泓的肩膀,勉強把那水喝了。


    “昨天我怎麽了?”玲瓏問。


    元泓搖搖頭,“昨夜你的飲食不淨,現在喝了藥,已經好了很多。”他不像把外麵的事告訴她,免得讓她煩心。


    “要不要再睡會?”


    玲瓏渾身無力,點了點頭。


    元泓喂了她喝粥,她勉強喝了一點後,後麵又被攙扶著躺下了。


    玲瓏閉上眼睛,“昨夜是不是睡不好?”


    她這裏生病了,元泓一定得到消息。元泓握住她的手掌,在她的掌心上輕輕的按著,“隻要夭夭好好的,這些不過是小事。”


    “怎麽是小事,”她強撐著和他說話,“你要是出門,在馬背上摔下來怎麽辦?”


    到底是身體還沒恢複好,連帶著腦袋都不是很靈光,等到把話說出來了,玲瓏才覺得自己說的不對。


    她睜眼偷偷去看玲瓏,見著元泓隻是無奈的笑,“我不是咒你。”


    元泓臉上的笑頓時撐不住,他歎氣,伸手過來給她整理了下身上的被子,“夭夭說甚麽呢,好好睡。”


    玲瓏嗯了聲,閉上眼睛。


    身體虛弱的時候,身體特別容易疲困,元泓坐在一旁,看著她再次入睡,給她掖了掖被子。起身站起來,看向一直侍立一旁的芍藥,


    之前對著玲瓏的溫柔無奈的笑容,此刻已經斂的幹幹淨淨,甚至有幾分陰冷“你好好伺候娘子,娘子藥入口的藥湯和水等物,你要親自盯著,不能有半點差錯。”


    芍藥應下。


    元泓直接出去。


    王府裏專門開辟出幾間屋子來充作牢房和刑場,朝廷發令,主人不可以對奴婢用私刑,但身份高到某種地步,這些法令管不到他們的頭上。


    慘叫被厚實的牆體遮掩的嚴嚴實實,血水都能從門縫裏給流出來。


    人抓了一批又一批,終於一個侍女經受不住嚴刑拷打,嘴裏吐出了實情。


    拿藥是元彩月叫人下的,其實下的也不是毒藥,就是讓人醒酒的。酒水入肚之後,若是要解酒,最好的辦法就是開藥下去,把肚子裏的酒水全都吐出來。


    元泓立刻叫人把元彩月拿過來,他用的是自己的親兵,親兵除去元泓之外,就算是平原王也不認。


    這些親兵才不管那麽多,得了命之後,直接去拿人。元彩月高聲怒罵,各種尖叫直接被拿了來。


    見到元泓,元彩月所有的害怕和怒氣全都找到一個發泄點,“你竟然敢那麽對我!”


    元泓站在那裏,聽她嘶聲力竭的的指責,眼底突然猩紅。他伸手直接掐住她的脖頸。


    立即元彩月就什麽話都說不出來,求生本能讓她試試抓住他的手腕,想要爭得一點半分的生機。


    “你說我想要做甚麽?”元泓掐住她的脖頸把她拖到自己跟前。


    “你竟然對夭夭動手,我想你一定是嫌自己活得太長,迫不及待的想死了吧?”


    那雙曾經抄寫經書,施藥救治世人的手。現在征戰沙場,沾滿了鮮血的手,緊緊的扣住元彩月的脖頸。


    他勁道拿捏的恰到好處,讓她窒息卻又不讓她暈死過去,隻能在那種極度痛苦裏,絕望的掙紮。


    “阿爺、阿爺、不會放過你的。”元彩月艱難的從嘴裏吐出幾個詞。元泓笑的溫文爾雅,似乎又是以前的道士模樣,他的手收緊,她頓時半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你覺得你這種廢物,在阿爺眼裏,能值得幾個錢?”元泓冷冷開口。


    “你甚麽都做不了,這次還下手害了長嫂,你死了,你說阿爺會不會直接說你急病死了,然後匆匆埋了了事?”


    他說的那些話,被元彩月全都聽在耳朵裏。


    元彩月驚慌失措,可是脖子上的那隻手,她不管怎麽掙紮,都沒法掙開。


    外麵傳來一陣喧嘩。掐在脖子上的那隻手頓時一鬆,元彩月就掉在了地上。


    元洵趕過來,見到一母同胞的妹妹捂住脖子蜷縮在地上,他怒道,“你要殺了她?!”


    “不敢。”元泓開口,“畢竟是和我一輩,自然是請阿爺來動手,最為妥當。”


    元洵怒目圓瞪,“你!”


    元泓掏出一方帕子,仔細的擦手。動作細致,似乎剛才不小心碰到了肮髒的東西。


    這麽大的事,平原王不可能不知道,元彩月提溜到父親跟前的時候,徐妃也在一旁。徐妃不想自己身上多個謀害新婦的罪名,自然是令人去徹查。


    為了摘清自己,徐妃才不管什麽人,隻要有半分嫌疑,就叫人抓起來壓去審問。誰知道最後結果,她反而不得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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