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玲瓏走過來,見著沈氏在那裏欣賞花草。


    “你這喜好,到了這裏,還沒有變啊?”沈氏瞧著侍弄的不錯的花,抬頭看了玲瓏一眼。


    這方天地是她的天下,玲瓏可了勁的鼓搗,她喜歡花花草草,叫人種了不少。


    “嗯,反正他也喜歡,我就弄些了。到時候花團錦簇,姹紫嫣紅的也多好看。而且我還令人種了桃樹和杏樹,到了季節還能結果,又好看又實用。”


    沈氏聽後讚許頷首。


    玲瓏在後麵看著,心底有幾分拿不定主意。


    “阿娘在裏家過得怎麽樣,清河王妃,沒有再找阿娘的麻煩吧?”


    沈氏有些奇怪,“她想要找我的麻煩,那也得看有沒有那個本事。”沈氏和清河王妃爾朱氏不睦,這根本不是秘密,隻要兩人同時在場,少不得要出點爭端。


    “阿娘,清河王派人從京城送了書信過來。”玲瓏糾結一二,還是從身後芍藥的手裏拿來一封書信遞給沈氏。


    沈氏有些詫異,她接過來眉頭皺了皺,徑直遞給玲瓏,“我年紀大了,眼神不好,夭夭替我看了。”


    玲瓏尷尬的很,長輩的事不管什麽,她都不想摻和進去。可還是老老實實的把書信接了過來,拆開一看,發現裏頭全都是叮囑沈氏在外小心,注意身體之類的話。偏偏就是這些話語,看在眼裏,別有一番款款情誼。


    最後說要是有不方便的地方,他可以出手相助。


    玲瓏意簡言賅,把信上的意思大致說了一遍。沈氏聽著臉色淡淡的,沒有什麽別的表示,玲瓏在後麵看著,過了好會,“阿娘?”


    “你到時候替我回了吧。”沈氏對這份書信,半點興致也無。


    “兒回的話,是不是有些不妥當,畢竟是長輩給阿娘的。要是兒去回,怕到時候清河阿叔那邊交代不過去。”


    沈氏回身過來,手裏團扇就往她頭上拍了下,“糊塗了!我要是親自回了,說不定還鬧的更大些。”


    她那一下,可沒吝嗇多少力氣,玲瓏捂住被拍紅的額頭,滿臉委屈。


    “我要是回了,你阿爺那裏能酸上三年。我和清河王清清白白,甚麽都沒有,何必去惹得一身騷。”


    玲瓏轉眼想起自家阿爺,自家阿爺一向是個心胸開闊之人,對這些陳年往事不怎麽放在心上。


    “男人女人都一樣,你以為男人就不會嫉妒了?”沈氏一看玲瓏臉上的神情,就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麽,有道是知女莫如母,他哪怕她一句話都不說,自己都能知道,她腦袋裏頭到底想什麽。


    “晉王還甚麽都沒做,隻不過被其他女人盯上,你就氣了好會,你阿爺能好到哪裏去?”


    沈氏說著,拉過一支花湊過來聞了聞,“你幫我回了吧。”


    玲瓏被沈氏說的啞口無言,哪裏還有甚麽不應的。連著去把書信給回了。


    因為是長輩,所以玲瓏還是特意讓人快些送去。


    洛陽裏,一年如一日的繁花似錦。似乎外麵的那些紛亂都和洛陽無關。爾朱氏坐在內堂上,低頭看著手裏的冊子,元英已經要出嫁,要嫁的人是北麵的豪強,嫁妝等物,也要仔細辦,免得叫人看了笑話去,輕視自家女兒。


    “這段日子,你把男方家裏的人都給摸清楚了吧?”爾朱氏放下手裏的冊子,出聲問道。


    新婦出嫁之前,在娘家裏是要將未婚夫婿家裏的人際關係大致摸清楚,這才不至於到了那邊,什麽都不知道。


    元英點了點頭。


    “那就好,雖然你現在已經封了公主,但宗室女出嫁,幾乎都有個公主名分,對方在當地是數一數二的大族。嫁過去之後,不要耍小孩子脾氣,就算耍了,你夫婿要是願意包容,那就罷了。若是不願。我和你阿爺又不在,吃虧了也沒人給你撐腰。”


    元英點頭,她看了眼爾朱氏,“阿娘以後會去看我嗎?”


    畢竟是並州,路途遙遠,一去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回來,元英長這麽大,從沒有離開過父母身邊,難免有些惴惴不安。


    爾朱氏看了一眼她,“等你有了孩子,阿娘會親自過去照看你的。”


    元英立刻一喜。爾朱氏望著元英,也笑了笑,“到時候阿娘一定讓你風風光光嫁過去,不讓夫家人小看你。”


    說著,爾朱氏起身,元英見狀,伸手來扶。


    “我去和你阿爺商量一下。”爾朱氏說著就要侍女拿起一旁的冊子,起身去前院那裏。


    清河王和她兩看相厭,二十來年,夫妻兩人相互厭憎的厲害,平日裏清河王除非必要,不會和她見麵,就算有事,也是差人過來和她說。


    爾朱氏幹脆也不與他相見,隻是女兒出嫁這麽大的事,不管兩人如何再厭惡對方,還是要坐下來,一起商量。


    她徑直到了書房,清河王此刻不在書房內,爾朱氏遣人去叫清河王回來,自己徑直就進了書房裏。


    書房外守著的人原本不讓她進來,爾朱氏發了脾氣,打了人直接進來了。她脾性向來如此,順著她來,她可能不想要,可若是要和她頂著,那麽她就偏要順心如意不可。


    書房裏是清河王處理公務,和他人商量要事之地。平常除他和他允許的人之外,就連世子元清也少被準許進入這裏。


    爾朱氏這麽久還是第一次來,清河王從來就沒有喜歡她,她自有鮮卑貴女的傲骨,幹不出那種放低身段討他歡心的事,兩人多年以來相敬如冰,她自然也不屑到他的地方來。


    她在書房裏走了一圈,清河王的書房還算挺大,連著一間臥室。她仔仔細細的查看一番,查驗是否有其他女子的痕跡。


    她就算和丈夫關係惡劣,也不許別的女人來她的手裏偷食。哪怕再如何,就算爛,也要爛在她的手上。


    查看了一番,她抬身就見到放在桌上的書信。


    她走過去,低頭看了一眼,伸手翻看了下,發現裏頭竟然有從晉陽發來的信函。晉陽是她心頭的一根刺,自從沈氏去了晉陽之後就更是如此。


    爾朱氏立刻把信函拆開,堪堪看完。門口那兒就一把被人推開。清河王站在那裏,見著爾朱氏拿著書桌上的書信,不禁蹙眉,“你怎麽在這?”


    爾朱氏回身過來,臉上的怒氣遮掩不住。


    “你甚麽時候和沈氏互通往來了?”她說著,揚了揚手裏的信。


    這書信今日才送過來,送來之後就被人放在書案上,清河王還來不及看。


    “給我!”清河王劈手就來奪。爾朱氏哪裏肯給,徑直就把手裏的信給撕成幾截。


    “你竟然還和沈月娘那個賤婦來往。你們兩個奸夫淫婦,沒有一個是好東西!”爾朱氏紅了眼,抓住清河王的手臂,清河王一把把她推開。


    爾朱氏摔在地上,清河王蹲身下去,把信紙的碎片撿起來,小心翼翼的放在手心裏。她從地上爬起來,見狀心裏越發憤恨,氣上了頭,嘴裏也越發口不擇言,“你這麽多年對她念念不忘,可惜她連正眼都沒看你一眼,你上趕著給她當孝子賢孫,給她兒子謀取前途,讓她女兒給公主作伴,你到現在碰到她一根手指沒有!”


    說著爾朱氏心裏的怨恨一股腦的全都衝擊上來,“沈月娘這做派,恐怕不是她表現出來的那麽貞潔吧?蘇遠的腦袋上,都不知道被她戴了多少帽子了。就算是帽子,她也沒想給要你碰!”


    清河王怒氣勃發,“滿嘴的汙言穢語,你這個樣子哪有半點王妃的樣子!”


    “你難道還有親王的樣子了?”爾朱氏反唇相譏,“做了那麽多,送上門鞍前馬後,結果她連正眼都不看你,說起來,給她下的那幾個小豬狗做便宜阿爺,都沒有你的份,就你一個人喜滋滋的被她耍了這麽多年!”


    清河王原本要離開的腳步一頓,徑直過來,“你若是再汙言穢語的,休怪我不客氣!”


    清河王一把攥住爾朱氏,將人拖拽到麵前來,“當年我就說了,你並不是我中意之人,我也不想娶你。是你自己跑到太妃那裏,毛遂自薦,我早已經將醜話全都說到了前麵,是你自己一意孤行,執迷不悟。到了現在,你究竟有甚麽臉麵,來質問於我?!”


    說完,他手上力道撤去,爾朱氏就頹然摔在地上。


    爾朱氏所有的辱罵,在清河王冰冷的注視裏,全都說不出來了,她徒勞的張了張口,“你……我給你生兒育女這麽多年,你難道就真的沒有半分情誼?”


    “自然有的,你若是老老實實,王妃該有的體麵和尊重,我都會給你。可是你現在像甚麽樣子?”清河王說完,攥著手裏的信紙碎片,叫人送來糨糊,坐在書案後開始修補被爾朱氏撕碎了的信紙。


    爾朱氏冷眼看著他,清河王沒有注意她半分,似乎這麽大的一個人在麵前完全不存在。


    爾朱氏看了他好會,見他沒有半點動的意思,終於調過頭去,走出書房的門。


    過了兩三日,料理完手頭上的事,爾朱氏徑直去了瑤光寺。


    等元湛過來的時候,她已經等在那裏好會了。


    元湛是宗室子弟,論年紀比元清稍微大一些,論輩分,他還得叫爾朱氏一聲嬸母。偏生這兩個人就這麽勾搭在一起了。


    “嬸母。”元湛進來,就眉眼帶笑,他抬手作揖,而後看了左右那些侍女一眼。


    等到爾朱氏讓那些侍女退下,元湛就過去,直接伸手把人給抱在懷裏,“嬸母可是有煩心事?”


    還沒等爾朱氏回答,他又道,“嬸母已經有很多日沒有見我了。我還以為嬸母另有新歡了呢。”


    儂麗纏綿的調子,哪怕知道虛情假意,還是讓爾朱氏心裏說不出的快意。清河王不給她的東西,她自然可以在其他年輕男子身上得到,而且還比清河王更好。


    爾朱氏靠在他身上,夫妻之間的事,別人都不好說,對著這麽一個偷摸摸的情人,倒是能說出口。


    “阿叔竟然這麽絕情。”元湛生了一張好嘴,甜言蜜語,能說個不停,“嬸母這樣的美人都能絕情的相待,阿叔到底在想些甚麽?”


    “我若是阿叔,有這麽貌美可意的嬌妻,歡喜都還來不及,哪裏來的那麽多心思,一頭撲在旁人身上。”


    爾朱氏聽得滿心歡喜,“他若是有你一分眼力就好了,二十多年,一門心思全都撲在沈月娘那個賤婦身上。不僅如此,還想著幫襯她生的那些小豬狗。蘇九娘若是沒有他的幫襯,怎麽可能做成女侍中?”


    元湛聽她提起玲瓏,頓時心思有些飄散。他曾經進過那位晉王妃一麵,的確是貌美出眾,不過礙於有晉王那座大佛在,他再心猿意馬,也不敢輕舉妄動。


    聽懷裏的爾朱氏叨叨絮絮,元湛一直心不在焉,對付爾朱氏,他都已經有了一定的套路。不受夫君疼愛的貴婦,心中空虛,不管她說什麽,隻要裝著自己已經都聽了,就能糊弄過去。這種女子,說要好對付,也好對付的很。


    元湛心裏想著那日對晉王妃的驚鴻一瞥,完全沒在意爾朱氏到底說些什麽,一直到她說“沈月娘這個賤婦,現在在晉陽,若是找到時機,下手把她鏟除就好了。”


    元湛猛地回神,他低頭下來,“沈夫人不是旁人,這……不太妥當吧?”


    爾朱氏靠在年輕男人的胸膛上,“不妥當最好,我就是要看看他心疼到死的樣子。”


    元湛低頭看她,神色晦暗不明。


    *


    玲瓏在晉陽等元泓的回信,等得心焦,東西和家書全都送過去了,一般來說兩個月後,也應當有回信了,可是她等了好會,也還是沒有等到消息。


    “不會出事了吧?”玲瓏握住手裏的團扇,兩眼發直。


    沈氏坐在一旁,她暫時就住在刺史府裏,她已經有段時日沒有見到玲瓏,想要和女兒多處一會。二來,也是在這裏等幼子的消息。晉陽裏消息靈通,到洛陽,再到自家裏,還要一段時日,在晉陽,直接就能聽到了。到時候等人回來,抓住了一頓教訓。


    沈氏聽著,手裏的長柄團扇伸出去,就在她的手上拍了兩下,“別人家的新婦,都是日思夜想,想著夫君能平安回來,你倒好,一日到晚想著的,就是你家夫婿會不會出事。”


    玲瓏嘴角牽動了下,“我這是在擔心啊,而且誰要他這麽久了,竟然都沒有回信。”


    若不是怕朝廷追究,玲瓏都想要追過去看看。鮮卑行軍,原本是可以帶上家眷隨行的,但漢化之後,朝廷就采用了漢人的辦法。現在想要過去看看,都不行。


    “他不寫信來,你難道不知道寫信過去?派個人過去,仔細看看他的臉色,是不是好不好。”沈氏覺得玲瓏可能是傻了,這麽顯而易見的辦法,竟然沒有想到。


    “可是派去的人,回來就說他好好的。”玲瓏捂住胸口,低聲道,“誰知道他們說的到底是真還是假。”


    沈氏半天說不出話來,“看來隻有你自己去看看了?”


    玲瓏剛想說不是,可是想了好半會,發現竟然還真的是。


    那還不如她女扮男裝,跑過去看他好了,反正……


    反正這事她也不是頭一回幹,偷偷衣服一換,誰還認識她。


    沈氏眼睛一眯,“你不要輕舉妄動!”


    她氣勢十足,喝得玲瓏一愣。玲瓏還沒來得及動彈呢。


    “我聽說前麵可不僅僅隻有朝廷,還有蠕蠕。朝廷還好,認你的王妃名頭。可是那些蠕蠕人呢?看你美貌,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你搶了去。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朝廷都沒法給你出頭。到時候你就等著哭吧!”


    玲瓏被說了個啞口無言,隻好眼巴巴的等著。


    元泓這邊戰事還算平穩,一到大帳內,就見著一群男人摟著哭泣不停的女子。


    “這裏是軍營,不是隨意可以淫樂的地方。把人放回去。”


    他話說完,那幾個蠕蠕將領,抬頭看到元泓。搖搖晃晃站起來,“這才打了仗不久,男人就是要和女人睡上幾次,那才有力氣接著去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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