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之後,外麵不僅沒有隨著入夜安靜下來,反而越發熱鬧。


    已經有不少皇親貴族跑到晉王府這裏,笑著要看晉王府的拿手本事。


    見著門前的台子上,放著好幾個竹筒,竹筒外還埋著一條線,眾人也不知道要幹什麽。


    正在人摸不著頭腦的時候,家仆們過去把外頭的那條線點燃,那線一路燒到竹筒裏,頓時一叢火樹銀花冒了出來。


    那瑰麗奇異的場景,讓在場的賓客莫不驚呼。


    排好的架子上,放好了竹筒,算計好時間一一點燃,頓時一片燦爛的火光衝天而出,映照成絢麗的光景。


    “原來夭夭準備的,是這個?”元泓回頭問玲瓏。


    家裏的事,他向來是交給玲瓏的,正月十五也是一樣。他之前還奇怪,為何她沒有多少動靜,以為她是沒有興致,現在看來,她老早就開始準備了。


    “送給你的。”玲瓏踮起腳尖在他耳邊道。


    元泓看她,眸光炯炯。


    “如今你幾乎甚麽都有了。思來想去,隻有這麽一份心意送你了,在這麽多人的麵前。”玲瓏說著,感覺自己像是一個正在討人歡心的少年。


    “我脾氣不好,時常愛闖禍的,知道你為我費了很多心,所以我隻有拿這個送你了。”


    那邊的火樹銀花還在綻放,元泓動了動手,想要將她擁入懷裏,告訴她自己真的很喜歡她送給他的禮物。


    玲瓏看出他的意圖,卻嬌笑著走遠了兩步,“這會人還多呢,你要是順心所欲,回頭外麵可說你胡來了。”


    玲瓏看了看外麵,“家裏有人看著,我們出去看看?”


    元泓一把握住她的手,帶著她就往外麵走。外麵的街道上也很熱鬧,往日洛陽有夜禁,入夜之後,各坊之間,坊門落下,互不往來。


    隻有元月十五這些盛大節日才會解禁。


    元泓還沒這樣,帶著她到街上玩耍。不坐馬車,不騎馬,就和平常人似得,到處遊玩。


    外麵人山人海,幾乎已經到了人擠人的地步。各處都是照明的燈籠,還有火光。將洛陽妝點成一座不夜城。


    元泓帶著玲瓏在人流裏慢慢挪動,玲瓏看著滿眼的熱鬧,四處張望。


    她無意識的回頭,就見到元泓身後的人,從懷裏掏出一把尖刀,沒有任何猶豫的直接刺過去。


    玲瓏直接撲過去,腦中一片空白。


    第103章 治療


    事發突然, 誰也沒有預料到。元泓迅速反身過去, 刺客的刀已經劃破了玲瓏的背部。


    “夭夭!”元泓劈手扼住刺客的手腕,另外一個刺客持手裏的匕首刺過來,他直接抓住那個刺客,往身前重重一帶, 另外一個刺客躲閃不及, 手裏的刀,就重重的落到了同夥的身上。


    原本上元夜,大街上就擁擠不堪。變故突起,眾人尖叫躲避,瞬間把隱藏在人群裏頭的其他刺客衝擊的七零八落。元泓一把奪過手裏的刀, 徑直逼上另外一個持刀刺客脖頸上。


    重重一抹, 頓時刺客的脖頸處迸濺出鮮血。


    濃厚的血腥味頓時彌漫開來,震得其他人不敢輕易向前。隱藏在人群裏的侍衛此刻終於突破出重重的人流, 朝著刺客撲過去。


    侍衛都是元泓從老兵中甄選出來的, 身手極其好, 那些刺客負隅頑抗, 還是被侍衛們繳械摁住。


    有人去武侯鋪, 元泓丟掉手裏的匕首, 一把抱住玲瓏就往王府裏趕。玲瓏的後背泛著一股濕意,元泓顫著手去摸,就聞到了一股腥味。那味道, 他在沙場上聞到許多次。


    人立刻就抱回了王府, 到了王府, 醫官幾乎是被人拽到跟前來。


    正月十五,寒氣還沒過,身上衣著厚厚的。玲瓏怕冷,就穿的更多,幸好那厚厚的衣裳替她做了不少的緩衝,但到底背上還是被開了一道口子。


    傷口的血流了出來,把貼身的衣物黏在口子上。芍藥生怕自己撕扯到傷口,小心翼翼,將力道放到了最輕,可隻要施了點力道,立刻扯到傷口。


    元泓在外麵聽到玲瓏痛叫,忍不住進來,“怎麽伺候的!”


    芍藥原本就著急上火,聽到元泓發話,更是白了臉,退到了一邊。


    “泓郎,我疼。”玲瓏聽到他的聲音,掙紮著伸出手去。元泓握住她的手掌。


    她的掌心冰涼,早已經沒有了以往的熱意。元泓緊緊握住,想要把自己的體溫渡給她,讓她好過,再好過一點。


    身上的衣裳,現在就脫的剩下了貼身的內袍,要治傷,上身的內袍也是不能留的。醫官是男人,不能入內,隻能告訴其他人怎麽做。


    元泓安撫道,“沒事,我過來了。”


    說著他自己親手給她把內袍脫下來。他在軍中見的多,聽得也多,知道治傷最重要的是幹淨,若是傷口沾染上不潔淨的水或者其他東西,哪怕是小傷,也會加重傷勢。他在外麵的時候就已經換了衣裳,並且將雙手情劫幹淨。


    他親自給她剝傷口處的衣物,血已經把布料黏在了上麵,稍稍有半點扯動,就會疼的頭冒冷汗。


    玲瓏趴在那裏,額頭晶瑩的肌膚上,已經冒出了冷汗。豆大的汗珠子順著額頭流下來。


    元泓看了一眼,心痛如絞。他的夭夭,從小就在爺娘的疼愛裏長大,蜜罐裏泡著的。頭一次刀刃加身,疼成了這樣。


    “很快就好了,夭夭,夭夭忍著點。”他手上徐徐動作,還得溫言來安撫她。


    玲瓏隻覺得傷口那兒疼的厲害,似乎要把她渾身上下的力氣全都耗盡了。玲瓏感覺自己像是在受淩遲似得,一點點的沿著傷口切割。


    她終於是受不住,“不要慢吞吞的,直接扯了。長痛不如短痛。”


    元泓蹙眉,“胡鬧!要是一下扯開,把傷口扯裂了,血流不止是要出人命的!”


    玲瓏一下就倒回枕頭裏,手指抓住枕頭,指節摳的幾乎發白。


    “忍忍,夭夭,再忍忍。”所有的話到了此刻,幾乎都是蒼白的。元泓不知道要如何才能安撫她的痛苦,隻能一遍一遍告訴她,她會沒事的。


    到了後麵,這話也不知道是說給玲瓏,還是說給他自己聽。


    他幾乎是一點點的清理肌膚和衣料之間的血痂。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把內袍給脫了下來。


    那匕首並沒有刺中要害,但就算是皮肉傷,也不容小視。


    男女有別,醫官不能入內,隻能隔著帷帳,在外麵指導。元泓在裏麵照著醫官所說的,一點點給她清洗創口,藥都是配好,現成送來的。元泓拿了藥粉仔細的鋪在創口上。


    傷口被藥粉一刺激,玲瓏就忍不住低叫。


    “怎麽這麽疼?”


    元泓低頭忙碌,“既然指導這麽疼,怎麽當時那麽不要命的就撲過來。”


    玲瓏都已經疼的沒力氣了,她抓住枕頭,恨不得把自個整個人都縮到裏麵,好逃避這痛苦。


    “當時沒多想,就衝上去了。”她說著,從枕頭裏抬起頭來,露出一雙紅彤彤兔子一樣的眼睛,“反正擋都擋了,你現在說甚麽都晚了!”


    元泓低頭仔細給她包紮,“其實我皮糙肉厚,挨那麽一下,也不會死。”


    “甚麽死不死的,說出來都晦氣。”玲瓏順著他的力道起來,她上身的衣裳都已經脫沒了,任由元泓給她忙碌。


    “何況……”


    元泓聽她不說了,有些疑惑的抬頭,“何況甚麽?”


    “何況你要是真受傷了。我這裏會痛的。”玲瓏指頭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既然如此,那還不如我自己受了。”


    元泓持著布帶的手頓了頓,他垂首下去,“巧了,我也是如此。”


    見著她後背被劃了那麽一道口子,哪怕不傷及性命,隻不過是皮肉傷,心如刀絞,幾乎恨不得由自己來替代。


    將後背傷口料理妥當,元泓伸手過去,將人抱住,“不要這麽做了。我是男人,自然有男人的擔當,我寧可死在歹人的刀下,也不願意我的愛妻因為我有任何的不測。”


    “我也不想看到你有事。”玲瓏抱住他,“而且你還有我,以後還會有孩子,不準說甚麽死啊生啊的。”玲瓏蠻橫不講理的抱住他的腰身。


    她嘀嘀咕咕,因為之前的痛楚,渾身上下已經沒有了力氣,說話的時候,話語的尾音都在飄。


    元泓聽出她話語裏的疲倦,把她抱在懷裏,小心的繞過了她的傷口,伸手在她的頭頂撫摸。


    他的動作很輕,喂她喝了一碗藥下去,看她趴著睡了。元泓才出來。


    外麵的親戚早就散了。他回來的時候,帶著侍衛橫衝直撞進來,門內的宗室們見著他的這個架勢,知道出大事了,紛紛告辭退避。


    親戚們一退,外麵擺起來的台子也就散了。


    樓璨大步進來,這些年他一直在元泓的手底下效力,原本在晉陽鎮場,皇帝召見,也跟著一起回來了。


    “那幾個刺客呢?”元泓問。


    他殺了一個,另外還傷了一個。至於其他人還沒來得及逃跑,就已經被侍衛們抓了。


    “已經送到有司了。”樓璨道,“大庭廣眾之下,也不好押解到別處審問。”


    “去告訴管這些事的人,把嘴給撬開,裏頭的人一五一十的全給倒出來。”元泓臉色冷到了極致。


    晉王大街上就遇刺,此事還沒到第二日,就已經傳得沸沸揚揚。


    晉王這些年,打過仗不計其數,更難得的是,但凡隻要是他去,就沒有不勝的。皇帝看重他,甚至特意讓他去鎮守晉陽重鎮。他的權勢可謂是炙手可熱,紅了不知道多少人的眼。這麽一個大紅人,竟然在上元夜,於眾人麵前被行刺,簡直叫人不寒而栗。


    到底是什麽人,膽大包天敢做這個?


    活下來的刺客全都下了大獄。大獄裏不是什麽平常人能呆的住的地方,下了大獄,酷刑拷打,裏頭的行刑的人,都有把人折磨隻剩下一口氣,但就是不給一個好死的本事。


    還沒挨到第十天,就有人嘴裏吐出點話來了。


    “那些刺客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受何人指使的。”元泓手裏端著藥,過來喂玲瓏。


    玲瓏背受傷了,睡覺都隻能趴著,老不舒服。時不時找機會坐起來。


    “這是當然,誰也不會自己出麵,雇刺客殺人的。”玲瓏端過藥碗,一口氣喝了。苦的眼睛眉毛都擠在一塊,元泓遞過去一塊飴糖,被玲瓏一把推開。


    “不吃,會胖。”


    元泓看著手裏準備好的飴糖,歎了口氣。叫人送水過來,玲瓏趕緊喝了,水將嘴裏殘餘的苦味一股腦全衝了。


    “其實就算他們供不出來,你能猜幾個唄。”玲瓏望著他。


    朝堂上比平常市井,講究臉麵。但是,再講究臉麵,一旦仇恨到了頂點,幹出來,也全都是刺殺要人性命的法子。至於什麽鬥,直接是真刀真槍,殺起來。


    “我倒是懷疑一個人。”元泓仰頭起來。玲瓏等了好半會,都沒等到下文。


    她忍不住就往他的腰眼裏捅了下。


    元泓笑了笑,“我還沒印證,外麵現在鬧得風風雨雨。等你傷勢好些,我們就回晉陽。”


    晉陽裏,就他權勢最大,雖然當地的權勢之家也多,但都還給他顏麵,也不是誰都和小爾朱氏一樣。


    玲瓏在那裏比在洛陽好些。


    玲瓏點頭,她突然又想起什麽,“阿娘那裏,沒有怪你吧?”


    玲瓏挨了一刀,沈氏急的第二日就過來,著急上火,對元泓都沒有好臉色。玲瓏背上的傷開始痛,後來又開始犯癢,醫官過來看,隻是說傷口現在在愈合,不能動手抓撓。


    她那時候難受的不行,聽到沈氏和元泓說話的語氣不好,隻能幹著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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