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完之後,又想到那個帕子,不知怎地,又紅了臉。


    徐夫人在一邊瞧著,心道姑娘準是對季公子有點意思了,要不然提起他,臉紅什麽。還有,那麽急匆匆地岔開話題,肯定心裏有鬼。


    現在這兩個孩子,就差了一層窗戶紙了吧,徐夫人暗想,季家有權有勢,到時候玉兒恢複身份也方便。


    想著想著,她又看了眼徐玉郎,發現她正低著頭拿小布老虎逗弄佛奴,又忍不住歎了口氣。這孩子還根本就沒開竅呢,雖說就一層窗戶紙,真要是捅破了,還得有些時日。


    季鳳青用過飯就回了自己院子。小黃貓霸王這個時候已經吃完了丫鬟給它準備的飯食,正在院子裏盯著鳥兒,準備撲上去。


    季鳳青走到它跟著,拎起它,抱在懷裏就進了屋。


    “三公子。”小丫鬟在一邊說道,“這貓……”


    “沒關係。”季鳳青說道,“這小家夥幹淨著呢!”


    揮退了眾人,季鳳青從書案下麵的盒子把徐玉郎的帕子拿出來,白色的帕子下角,繡了一個小小的玉字。


    應該是她自己繡的吧?季鳳青暗想,這繡工,可真是太一般了。


    霸王在他懷裏無趣,伸出爪子就要去抓。


    “這個可不是給你玩的。”


    他把手往上抬了抬,霸王撲了個空,它喵嗚一聲看著季鳳青,很是有些不高興。


    季鳳青忽然就想到剛進大理寺沒多久,兩個人看卷宗,裏麵有一樁婦人弑夫的案件。徐玉郎看過之後,很是有些憤憤不平。


    “本來就是律法的問題!”她怒氣衝衝地說道,“那婦人整日遭她的丈夫暴打,屢次回娘家求救,最後連官府都去了。結果呢,就因為這個人是她的丈夫,而沒有辦法處理。最後逼得她殺人,反倒落了個斬立決!若是她不殺她的丈夫,她早晚也會被打死的。”


    季鳳青當時看徐玉郎,氣得臉頰有些發紅,像極了炸毛的小貓。或許,自己就是從那個時候喜歡上她的吧。


    夜夜夢裏都有她,季鳳青當時險些以為自己是個斷袖。因為這個,他經常跟徐玉郎對著幹,生怕自己喜歡上這個後生。現在想起來,自己真是蠢透了。


    “你這個小東西。”


    季鳳青順手敲了一下霸王的腦門。這下可把它惹惱了,它炸著毛伸出爪子就朝季鳳青的胸口招呼,隻可惜貓小力單,一爪子下去連撓癢癢都不夠。


    “你跟你以前的主人還真像!”季鳳青看著霸王笑得眼睛都彎了。


    “你說,你以前的主人會喜歡我嗎?”季鳳青把霸王拎起來問道。


    霸王沒理他,隻是揮了揮爪子。


    “算了,問你也不清楚。玩去吧。”季鳳青說著把霸王放到地上,自己則拿著帕子發呆,怎麽才能讓她知道自己已經知曉了她的女兒身呢?


    季鳳青很是有些惆悵。


    第二日,知春趁著徐玉郎上衙,自己把帕子洗好掛在院子裏,吩咐小丫鬟盯著別被風吹走了,自己則去了正院。


    曹媽媽這會兒得空,正在自己的小屋裏收拾東西,見閨女來著,趕忙讓她進來。


    “你這事有事?”曹媽媽問道。


    知春點點頭,見左右無人,把帕子的事情說了。曹媽媽聽完,倒是笑了起來。


    “我知道了,這事別跟別人說。”


    “看娘親這話說的。”知春語氣有些嗔怪,“女兒是那不懂事的人嗎!”


    “你回院子吧。我這就跟夫人說去。”


    曹媽媽送走了知春,又換了身衣裳,這才往正院去。


    徐夫人見曹媽媽來了,有些驚訝。


    “今日不是讓你休息嗎?”


    曹媽媽對著徐夫人使了個眼色,徐夫人會意,揮退了眾人。


    “說吧。”徐夫人有些好奇。


    曹媽媽湊到跟前,把知春的話又轉述了一遍,最後她壓低了聲音,說:“夫人,您說那帕子會不會是季公子的?”


    徐夫人想了想,也覺得有道理。


    “難道玉兒開竅了?”


    “有可能。”曹媽媽說道。


    “可是,他們二人,會不會?”徐夫人忽然有些擔憂。


    “夫人放心。咱家姑娘可不是那不懂事的孩子。”曹媽媽說道,“聖人不是有句話嗎,發什麽來著?”


    “發乎情止乎禮。”徐夫人說道,“要真是這樣,我可就不愁了。”


    徐夫人現在,最操心的就是徐玉郎的婚事。她就盼著佛奴快快長大,這樣,玉兒也就能早點換回身份。


    可惜,等到晚上徐玉郎回家後,徐夫人套了半天話也沒從她嘴裏問出些什麽,不禁有些失望。她家這個閨女,怎麽就不開竅呢!


    過了幾日,一封書信從金陵寄來,是嫣紅寫給徐玉郎的。隨信而來的,還有一件精巧的百衲衣。


    徐夫人看了百衲衣,倒是有些驚訝。這嫣紅居然這般有情有義,知道自己得了個兒子,就做了這麽費事的百衲衣來。


    徐玉郎一目十行地把信看完,忍不住笑了。


    “娘親,嫣紅要成親了。”


    徐夫人有些驚訝。


    “當初,我可記得嫣紅一直想做你二房來著。”徐夫人打趣道。


    “是啊。不過這怎麽可能。”徐玉郎說道,“我回信給她,好言好語才勸住了。”


    徐夫人不知道,徐玉郎的那封信寫得情真意切,隻說自己不想耽誤嫣紅的終身,做人家二房,到底不如做正妻。一封信拒絕得情意綿綿,隻把嫣紅看得眼睛紅了好幾次。


    其實,徐玉郎自己寫完之後也想笑,都說男人的嘴騙人的鬼。那是沒聽過女人說情話,女人說起情話來,真是要把鬼都騙過去了。


    “嫣紅的未來夫君是誰?”徐夫人問道。


    “這個人您也認識。玲瓏繡坊的小公子白琛。”徐玉郎說道,“嫣紅經常去他家寄賣帕子,一來二去,就有了感情。”


    徐夫人點點頭,說:“白家小子人品不錯,嫣紅也算是有福氣了。我說到做到,回頭讓人給那丫頭備一份嫁妝,我的幹女兒出嫁,我這個幹娘人過不去,禮總是要到的。”


    徐玉郎本就對嫣紅心有愧疚,雖是給她贖了身,到底是騙了人家感情,見她終身有靠,又有徐家給她撐腰,這心裏才略微鬆了口氣。


    晚上,徐老爺聽完徐夫人的話,也點頭表示讚同,若是沒有嫣紅,自家的秘密,怕是藏不住了。


    嫣紅在金陵千盼萬盼,終於盼來了回信。她拿著信又哭又笑。徐玉郎心裏終歸還是沒有她的,可是又跟徐家結了幹親,日後也算是有所倚仗了。


    “娘。”嫣紅含著眼淚,麵上卻帶著笑。她早就改口叫秦媽媽為娘親了。


    秦媽媽給她擦擦眼淚,說:“徐公子到底不是池中物。你就是進了他的院子,日後他娶了妻子,你也為難,倒不如現在這樣,挺好。”


    嫣紅又何嚐不知呢,隻是心裏有這麽個念想,總放不下罷了。


    “你成了親,又有徐家撐腰。我也就放心了。”秦媽媽說完頓了一下,“等你成親後,我就去趟汴梁。”


    “娘親是要尋親嗎?”嫣紅問道。


    秦媽媽搖搖頭。


    “當年舊主落難時候提過,若是十六年之後還活著,就去汴梁看看。我本來不想去的,可是最近日日夢見舊事,可見心裏還是放不下。你這邊事情結束了,我就去過去看看。”


    “那娘還會來嗎?”嫣紅問道。


    秦媽媽拍拍殷紅的手,說:“怎麽不回來,我還等著看我的小外孫孫呢!”


    嫣紅被這話說得臉都快紅破了。


    “要不我去封信給徐公子,讓他幫襯一把?”她問道。


    秦媽媽搖搖頭,說:“我這舊主當年犯的事情不小,回頭萬一連累了徐公子就不好了。若是可以,就讓徐公子幫著老身找個落腳的地方就好。”


    嫣紅點點頭,晚上就寫了信,讓人寄去汴梁。


    徐玉郎接了信,心道這也不是什麽難事。秦媽媽的舊主,多半是當年孝慧太子的親信,略微打聽一下,應該就能打聽到。


    第36章


    夏天白日長黑夜短, 日子卻總覺得過得很快,晃晃悠悠的, 就到了八月。天氣開始轉涼。季鳳青白日對著徐玉郎, 晚上卻思忖怎樣才能跟他明說,這一個夏天,整個人都瘦了。


    “元吉最近好像瘦了呢!”


    這一日徐玉郎無事,隨口說了一句。


    季鳳青心裏有鬼, 隻得笑了笑,說:“我苦夏。”


    “那入了秋可要多吃點。”


    徐玉郎因為記著藏冰的這份人情,這些日子對季鳳青很是和顏悅色。


    季鳳青點點頭,看著徐玉郎的背影,心道還不都是因為你!


    聞人斐這個夏天也很不開心, 平常跟在身邊的侍衛馬誠自請去了南越。沒有他陪著,自己出宮都很沒意思。再加上天氣又熱,倒是乖巧地待在宮裏, 連門都不出。皇後謝蘊看在眼裏,琢磨出點意思來。


    八月初十, 徐夫人去上香, 這一日正好徐玉郎沐休,左右在家無事, 天氣又涼爽, 母女二人便結伴出行。佛奴因為還小,就留在家裏讓曹媽媽盯著。


    “可算出來透透氣了。”徐夫人因為虔誠,拉著徐玉郎步行從山腳下往山上走去, “日日在家,人都要悶壞了。”


    徐玉郎也覺得往郊外走走心情會很好,她扶著徐夫人,說:“弟弟現在還小,等他進了學,娘親就能隨便出來溜達了。”


    “話雖這麽說,可是佛奴連百日都還沒到,等他進學,早著了。”


    “那要不您把爹爹留在家裏?”徐玉郎笑著打趣道。


    “那怎麽行!”徐夫人說完之後,壓低了聲音左右看了看,“你爹還得給你掙個好前程呢!”


    徐玉郎聽了這話,有些哭笑不得。


    “娘親,您這也太心急了吧!”


    徐夫人沒說話,心裏卻覺得自己閨女真是不開竅。她若是再這樣,那俊俏的小姑爺,可就要飛走了。季家,能等她幾年啊!可是她也明白這事記不得,暗想一會兒去了菩薩跟前,一定要好好求一求。


    母女二人說話間,就到了永安寺。這裏雖然僧眾頗多,但都是女尼,來往香客也都是女子。徐玉郎日常是男裝打扮,自然進不得寺院。她把徐夫人送到院門口,就找了張石凳子坐了下來。


    “含章,這麽巧!你也在。”


    徐玉郎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一轉頭,就看見季鳳青立在那裏,身邊還站著一位四十多歲的婦人。


    那位婦人雖然因著去寺院上香,衣裳很是素雅,但是一看就是好料子。這位,應該就是季家大夫人。


    “元季兄。”徐玉郎笑著行過禮,又看向季夫人,“玉郎見過季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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